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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宗明義章第一

【疏】 邢昺孝經注疏云:「開,張也。宗,本也。明,顯也。義,理也。言此章開張一經之宗本,顯明五孝之義理,故曰『開宗明義章』也。第,次也。一,數之始也。以此章總標,諸章以次結之,故爲第一,冠諸章之首焉。案孝經遭秦坑焚之後,爲河間顔芝所藏,初除挾書之律,芝子貞始出之。長孫氏及江翁、后倉、翼奉、張禹等所説皆十八章。及魯恭王壞孔子宅,得古文二十二章,孔安國作傳。劉向校經籍,比量二本,除其煩惑,以十八章爲定,而不列名。又有荀昶集其録及諸家疏,並無章名,而援神契自天子至庶人五章,唯皇侃標其目而冠於章首。今鄭注見章名,豈先有改除,近人追遠而爲之也?」案:孝經分章,古無異説,漢書匡衡傳載匡衡上書云:「大雅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蓋至德之本也。」亦其分章之明證。而其章名則有異説,鄭注有章名,嚴可均曰:「按釋文用鄭注,本有章名。群書治要無章名。據天子章注云:『書録王事,故證天子之章』,是鄭注見章名也。」皮錫瑞云:「本章鄭注云:『方始發章,以正爲始。』尤足爲鄭注見章名之證。」今所見敦煌新出唐寫本孝經鄭注,皆有章名,尤可信據也。邢疏云:「皇侃以開宗及紀孝行、喪親等三章通於貴賤。今案諫爭章大夫以上皆有爭臣,而士有爭友,父有爭子,亦該貴賤。則通於貴賤者有四焉。」案:皇氏所言通於貴賤者,謂泛言其理,自天子達於庶民,皆能起而行之,其理不論貴賤也。諫爭章分天子爭臣,至士有爭友,人各不同,非皇氏所謂通於貴賤也。

仲尼居 ,仲尼,孔子字。 群書治要 居,居講堂也。 經典釋文 曾子侍。 曾子,孔子弟子也。 治要

【疏】 「仲尼」至「子侍」「仲尼」者,經首發端,孔子稱字,曾參稱子,解説紛紛,以爲有深意存焉。劉炫孝經述議引劉向别録之言曰:「上稱『仲尼』以冠篇,蓋著孝者聖人之法。孔子爲曾參陳孝道,爲萬世法。」謝萬云:「所以稱『仲尼』,欲令萬物視聽不惑也。」車胤云:「將明一經之義,必稱字以正之,直稱『孔子』,恐後世相亂。蓋以爲孝經乃孔子立法,故經首表字,以異於傳記也。」殷仲文云:「夫子深敬孝道,故稱字以説。」邢疏引劉瓛述張禹之義,「以爲仲者中也,尼者和也,言孔子有中和之德,故曰仲尼。」又引梁武帝之言,「以丘爲聚,以尼爲和」。劉瓛並云:「夫名以名質,字以表德,夫子既有盡孝之德,今方制法萬代,宜用此表德之字,故記字以冠首。而曾子有道之賢,能受命聖葉,實爲可義,故記者書其姓字,明有道宜敬也。」上述數説,非言「仲尼」爲字之意,而皆言此經首書「仲尼」之大義。蓋諸説皆以孝經既爲孔子弟子所記,經首發端,不言「孔子居」,而標舉其字,故推釋其義也。劉炫孝經述議獨以爲,「孝經者,孔子身手所作,筆削所定,不因曾子請問而隨宜答對也。」又云:「因弟子有請問之道,師儒有教誨之義,故假曾子之問,以爲對揚,非曾子實有問也。」然則孔子不言「丘居」而言「仲尼居」者,劉炫云:「此經夫子自作,據己而道他人,故自稱其字而舉人之姓。稱字不稱名,是己之所重,其與人言語,必有所謙卑遜謝,乃可稱之。此乃自敘己事,未是對答前人,不可發端先稱『丘』也。」俞樾古書疑義舉例云:「劉氏此論,最爲通達,然非博覽周、秦古書,通于聖賢著述之體,未有不河漢斯言者矣。」又,唐宋以後,諸儒多據稱呼之文,考其所録之人。若柳宗元論語辨據論語言及有若、曾參皆稱「子」,遂云:「載弟子必以字,獨曾子、有子不然,由是言之,弟子之號之也。」程子因之云:「論語之書成於有子、曾子之門人,故其書獨二子以子稱。」而於孝經,王應麟困學紀聞云:「今首章云『仲尼居』,則非孔子所著矣,當是曾子弟子所爲書。」困學紀聞並録宋人馮椅云:「子思作中庸,追述其祖之語乃稱字,是書當成於子思之手。」此皆鑿之過深,不知古書稱呼,多無深意,且書者未必一人,定本非在一時,故稱呼多雜,若論語之稱冉有也,雍也云「子華使于齊,冉子爲其母請粟」,子路云「冉子退朝」,皆稱「冉子」。然爲政又云「季氏旅于泰山,子謂冉有曰」,述而云「冉有曰:『夫子爲衛君乎?』」此又稱「冉有」。論語稱閔子騫,先進載:「閔子侍側,誾誾如也。子路,行行如也。冉有、子貢,侃侃如也。」閔子騫稱子,子路、冉有、子貢皆稱名。雍也云:「季氏使閔子騫爲費宰。」則稱「閔子騫」。中庸子思所作,引孔子之言二十餘處,言「仲尼」者二,餘皆稱「子曰」。禮運云:「昔者仲尼與於蜡賓,事畢,出遊於觀之上,喟然而歎。仲尼之歎,蓋歎魯也。言偃在側曰:『君子何歎?』孔子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前言「仲尼」,後言「孔子」。以稱呼求作者,無乃緣木求魚乎。若中庸、禮運皆雜稱「仲尼」、「孔子」,與此經「仲尼居」、「子曰」雜稱相類,劉氏必以爲孔子手書,乃至於假言曾參,求之過深,不可信據也。唐宋諸儒以爲曾子弟子作,子思作,亦立論未穩也。惟唐以前人辨經首書「仲尼」之字,爲之考析,此知經之言也。「居」者,經典釋文本作「凥,凥講堂也」。許慎説文解字几部:「凥,處也,從尸得几而止。孝經曰『仲尼凥』,凥謂閒居如此。」顔氏家訓書證云:「至如『仲尼居』,三字之中,兩字非體,三蒼『尼』旁益『丘』,説文『尸』下施『几』。」是古本經文有作「凥」者。顔氏家訓言「兩字非體」,可證通行版本作「居」而非「凥」。嚴可均孝經鄭注輯本、皮錫瑞孝經鄭注疏皆引釋文而謂經、注皆作「凥」。臧庸孝經鄭氏解輯本、龔向農孝經鄭氏注皆作「居」。臧庸云:「按『凥』當作『居』,此因釋文上云説文作『凥』,因並改正也。以隸書寫篆文自稱正體者,發端於南宋毛居正、岳珂等,而近時學者爲尤甚。然唐石經具存,無此異樣,可以之誣古人乎?」龔向農云:「今考釋文、治要所據鄭本經文皆作『居』,臧説是也。嚴氏並改經文作『凥』,非是。今訂正經、注,並作『居』。」新出唐寫本亦皆作「居」,可從。

「曾子侍」者,劉炫述古文孝經孔傳之意云:「孔子不爲餘人説孝也,唯有曾參上不逮於顔、閔,下差賢於餘人,躬行匹夫之孝,未達五孝之義,因侍坐諮問,而夫子告之。於是曾子喟然而嘆,集而録之,名之曰孝經。蓋謂曾子録之,還曾子名之也。」案孔傳非也,孝經之所以屬曾參者,以其能通孝道,非在躬行匹夫之孝也。孔門弟子,曾參偏有孝名,故若論語、二戴記所録曾子諸語,關係孝者多,故孔子特以孝經屬之。孝經鉤命決云:「孔子曰:『春秋屬商,孝經屬參。』」劉向别録云:「孝經之名,曾子所記,蓋關孔子然後成之。」班固漢書藝文志亦云:「孝經者,孔子爲曾子陳孝道也。」皆可以相發。

注云「仲尼,孔子字」者,以類命爲象也。左傳桓公六年申繻言名之法,「其三曰以類命爲象。」杜預注云:「若孔子首象尼丘」,蓋以孔子生而圩頂,象尼丘山,故名丘,字仲尼。史記孔子世家:「孔子生魯昌平鄉陬邑。其先宋人也,曰孔防叔。防叔生伯夏,伯夏生叔梁紇。紇與顔氏女野合而生孔子,禱於尼丘得孔子。魯襄公二十二年而孔子生。生而首上圩頂,故因名曰丘云。字仲尼,姓孔氏。」白虎通聖人論聖人異表,亦云:「孔子反宇,是謂尼甫。」演孔圖云,孔子「首類尼丘山,故以爲名。」此仲尼爲孔子字之義也。

注云「居,居講堂也」者,皮疏云:「御覽百七十六居處部四引郡國志曰:『王屋縣有孔子學堂,西南七里有石室,臨大河,水勢湍急,五里之間寂無水聲,如似聽義。』又曰:『齊桓公宫城西門外有講堂,齊宣王立此學也,故稱爲稷下。春秋莒子如齊,盟于稷門,此也。』又引齊地記曰:『臨淄城西門外有古講堂,基柱猶存,齊宣王修文學處也。』又引益州記曰:『文翁學堂在城南。』華陽國志曰:『文翁立講堂作石室,一曰玉堂,在城南。』錫瑞案:據郡國志、齊地記,則古有講堂之名。據益州記、華陽國志,則講堂即學堂。是孔子講堂,亦即孔子學堂。而此所凥講堂,又非王屋臨河之講堂,蓋即曲阜之孔子宅,後世稱爲夫子廟堂者,即當日之講堂矣。」皮説甚當。後漢書明帝紀云:「幸孔子宅,祠仲尼及七十二弟子,親御講堂。」即其地也。案:古文孝經云「仲尼閑居」,今文作「仲尼居」,故鄭注不以「閒居」解此經也。禮記有孔子閒居之篇,鄭玄禮記目録云:「退燕避人曰閒居。」又有仲尼燕居之篇,鄭玄目録云:「退朝而處曰燕居。」而此直云「仲尼居」,必有别於閒居、燕居,故鄭知其居講堂也。且孔門弟子三千,身通六藝者七十二,夫子講演此經,總會六藝之道,非獨與參言,而必在居講堂,廣延生徒之時,而以曾參有孝名,故囑之爲記也。

注云「曾子,孔子弟子也」者,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云:「曾參,南武城人,字子輿。少孔子四十六岁。孔子以为能通孝道,故授之業,作孝經。死於魯。」是知曾參爲孔子弟子也。然觀史記此言,似以孝經爲曾子所作,知其必不然者,史記梁孝王世家言成王封弟之後有云:「孝經曰:『非法不言,非道不行。』此聖人之法言也。」此「聖人」指孔子也。又司馬遷學出董仲舒,董仲舒對策有云:「孔子曰:『天地之性人爲貴。』」引文見孝經聖治章,足見董子以孝經出於孔子之手,且春秋繁露多引孝經而解之,董氏以其爲孔子之言也。是故太史公此語,言孔子以曾參能通孝道,故作孝經以授之。「侍」,鄭注不存,邢疏云:「卑者在尊側曰侍,故經謂之侍。凡侍有坐有立,此曾子侍即侍坐也。」以下文有「復坐,吾語汝」,知此爲侍坐也。依鄭之意,疑亦解爲侍坐也。

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 子者,孔子。 治要 禹,三王最先者。 釋文 至德,孝悌也。要道,禮樂也。 釋文 以順天下,民用和睦,上下無怨, 以,用也。睦,親也。至德以教之,要道以化之,是以民用和睦,上下無怨也。 治要 汝知之乎?」

【疏】 「子曰」至「之乎」「子」者,白虎通號篇云:「子者,丈夫之通稱也。」論語學而「子曰」,馬融云:「子者,男子之通稱,謂孔子也。」皇侃論語義疏云:「子是有德之稱,古者稱師爲子也。」「曰」者,劉炫述議引鄭玄論語注云:「『曰』者,設語之辭。」皇侃論語義疏引許慎説文云:「開口吐舌,謂之爲曰。」邢昺論語注疏云:「書傳直言『子曰』者,皆指孔子,以其聖德著聞,師範來世,不須言其氏,人盡知之故也。」「王」者,荀子正論篇云:「天下歸之謂之王。」春秋穀梁傳云:「其曰王者,民之所歸往也。」白虎通號云:「王者,往也,天下所歸往。」韓詩外傳云:「王者,往也,天下往之謂之王。」風俗通引尚書大傳云:「王者,往也,爲天下所歸往。」董仲舒春秋繁露王道通三曰:「古之造文者,三畫而連其中,謂之王。三畫者,天地與人也,而連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人之中,以爲貫而參通之,非王者庸能當是。」御覽引春秋文耀鉤云:「王者往也,神所向往,人所樂歸。」考耀文云:「王者往也,神所輸向,人所樂歸。」孔子之前,古之有王位者,必有聖德,有聖德者,必有王位,王即聖,聖即王。曹元弼孝經學云:「天降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孔子論孝道,必稱先王,即春秋發首書王之義。」案:一經之起,首書「先王」者,正始也。春秋、孝經,皆夫子制作,志行所在,春秋起書五始,立聖王之法。孝經以至德要道系於託始之王,明六藝之大原。孔子追先王之法,即孔子制作之法也。王者所立,天下之大本,即在此德之至,道之要也。陸賈新語慎微篇云:「孔子曰:『有至德要道,以順天下。』言德行而其下順之矣。」

注云「子者,孔子」者,以上稱「仲尼」,此云「子曰」,故特注此「子」爲孔子也。

注云「禹,三王最先者」者,鄭氏釋「先王」爲「王者之先」,非「先代之王」,先代之王,古天子之通稱,王者之先,三王之最先者也。皮疏云:「鄭注云『禹,三王最先者』,據周制而言也。繁露三代改制質文篇曰:『王者之後必正號,絀王謂之帝,封其後以小國,使奉祀之。下存二王之後以大國,使服其服,行其禮樂,稱客而朝。故同時稱帝者五,稱王者三,所以昭五端,通三統也。是故周人之王,尚推神農爲九皇,而改號軒轅,謂之黄帝,因存帝顓頊、帝嚳、帝堯之帝號,絀虞,而號舜曰帝舜,録五帝以小國。下存禹之後於杞,存湯之後於宋,以方百里,爵號公,皆使服其服,行其禮樂,稱先王客而朝。』據此足知後世稱舜以上爲五帝,禹以下爲三王,皆承周制言之。孔子周人,其稱先王,當以禹爲三王最先者矣。」干寶注周禮「惟王建國」云:「王,天子之號,三代所稱。」亦以「王」爲三代專稱,義與鄭同。孔子之後,秦漢變古,故未曾絀夏爲帝,存周之後,於是五帝、三王所指,止於周世,定矣。司馬遷作史記五帝本紀,亦從其實,於是古制淪亡,皇、帝、王不復辨矣。鄭君據古制注經,以「先王」爲禹,精當無倫。鄭君擅於典禮,依經立制,分三王、五帝爲二,以爲三王尚禮,五帝尚德,尚禮爲小康,尚德爲大同。禮記禮運言「大同」、「小康」之别云:「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爲公。選賢與能,講信脩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於地也,不必藏於己。力惡其不出於身也,不必爲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今大道既隱,天下爲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爲己,大人世及以爲禮。城郭溝池以爲固,禮義以爲紀,以正君臣,以篤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里,以賢勇、知,以功爲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於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埶者去,衆以爲殃,是謂小康。」鄭注云:「大道,謂五帝時也。」蓋以經云「禹、湯、文、武、成王、周公」六君子之治爲小康,故夏禹以前大同之治,則是五帝時也。劉炫古文孝經序疏引「或者」之言云:「太古之世,淳風未澆,大樸未折,上德不德,無欲無爲,齊榮辱於死生,等怨親於物我,視他人之親如己親,於他人之子如己子,是謂大道之行,至孝之世。自名教既興,風俗澆薄,人心有異於昔,爲孝不逮於古,今之孝者獨善其親,孔子救時之弊,故説獨親之孝。」此必六朝義疏解鄭注之言,其説雖雜玄風,而分别大同小康,則合鄭義也。又禮記曲禮云:「太上貴德,其次務施報。」鄭注云:「太上,帝皇之世,其民施而不惟報。」又云:「三王之世,禮始興焉。」是以帝皇之世以德治,三王之世以禮治也。禮記祭法云:「有虞氏禘黄帝而郊嚳,祖顓頊而宗堯。夏后氏亦禘黄帝而郊鯀,祖顓頊而宗禹。殷人禘嚳而郊冥,祖契而宗湯。周人禘嚳而郊稷,祖文王而宗武王。」鄭注云:「有虞氏以上尚德,禘、郊、祖、宗,配用有德者而已。自夏已下,稍用其姓代之。」孔疏云:「云『有虞氏以上尚德,禘、郊、祖、宗,配用有德者而已』者,以虞氏禘、郊、祖、宗之人皆非虞氏之親,是尚德也。云『自夏已下,稍用其姓代之』者,而夏之郊用鯀,是稍用其姓代之。但不盡用己姓,故云稍也。」據此三説,鄭君注經,分五帝、三王之世爲二,斷自夏禹。禹以前天下爲公,禪位授聖,其治貴德,故禘郊祖宗,配用有德。禹以後天下爲家,大人世及,其治貴禮,故禘郊祖宗,稍用其姓。孝經之法以孝爲本,重宗廟,追始祖,皆合於禹以後治法,而與禹以前貴德不重禮之法不同,是故經言「先王」,必指禹也。案:上古帝王,堯典稱堯「克峻明德,以親九族,九族既睦,平章百姓」,是堯之孝也。孟子屢稱舜孝,離婁上云:「舜盡事親之道,而瞽瞍厎豫。瞽瞍厎豫而天下化;瞽瞍厎豫而天下之爲父子者定。此之謂大孝。」告子下引孔子曰:「舜其至孝矣,五十而慕。」並云:「堯舜之道,孝弟而已矣。」孔子樂道堯舜之道,然孝經之「先王」必是禹,孝經之治必自三王之世者,堯、舜之孝,是其聖王之德,非以孝爲治法,而孝經之法,以孝爲治,故天位傳子,郊祀始祖,宗祀嚴父,父事三老以教天下孝,兄事五更以教天下悌,此皆以孝爲治之法也。且以孝爲治,乃重愛、敬,由敬而生禮,故爲禮運之世也。

注以「至德」爲「孝悌」,「要道」爲「禮樂」者,禮記檀弓「斯道也,將亡矣」,鄭注云:「道,猶禮也。」論語泰伯「君子所貴乎道者三」,鄭注云:「此道謂禮也。」論語陽貨「君子學道則愛人,小人學道則易使」,孔傳云:「道,謂禮樂也。」是以禮樂解「道」,爲諸家通説也。白虎通禮樂云:「禮樂者,何謂也?禮之爲言履也,可履踐而行。樂者,樂也,君子樂得其道,小人樂得其欲。」禮記祭義云:「禮者,履此者也。」荀子大略云:「禮者,人之所履也。」爾雅釋言:「禮,履也。」注云:「禮可以履行。」以履行釋「禮」,正鄭君之意也。案:此經言孝,本於愛親、敬親,愛、敬爲此經言孝之大本,經屢言之,而天子章云:「愛親者,不敢惡於人。敬親者,不敢慢於人。」聖治章云:「不愛其親,而愛他人親者,謂之悖德。不敬其親,而敬他人親者,謂之悖禮。」此二句最要。愛者德之本,敬者禮之本,故鄭注以至德爲孝悌,要道爲禮樂也。又,至德要道,合而用之,不可偏廢。先王之教民也,必本於天而立其德,使民人有所從而效之。又必制作禮樂,使民人日用而不知。王肅解經,與鄭立異,故解此經曰:「孝爲德之至,又爲道之要。」兩晉六朝有從其説者,法琳辯正論引車胤解「道」、「德」云:「在己爲德,及物爲道。」劉炫述議引殷仲文云:「窮理之極爲至,以一管衆爲要」。辯正論又引殷仲文云:「德者,得也。道者,由也。言得孝在心,故謂之德,由之而成,故謂之道。是以孝爲德本,成曰道功。德彰自立之名,道有兼濟之稱。內因德而行就,外由道而化成。生之蓄之,道之要也。成之熟之,德之至也。故論衡云:「立身之謂德,成名之謂道。」明皇御注,本不取典禮,徒空言説經,故從王説,使鄭注千年湮沒。今觀廣要道章,所言莫非禮樂之本,乃知鄭注皎然不可駁也。

注云「以,用也」者,用至德要道也。「順天下」,鄭氏無注,三才章「則天之明,因地之利,以順天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治要存鄭注云:「用天四時、地利,順治天下,下民皆樂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也。」皮疏據此以爲「此『順』字鄭亦當以『順治』解之」。然敦煌寫本鄭注三才章則曰:「用天時,順地利,則天下民皆樂之,是以其教不肅而成。」較之治要,敦煌寫本辭氣通達,治要傳抄誤也。

注云「至德以教之」者,廣至德章云:「君子之教以孝也,非家至而日見之也。教以孝,所以敬天下之爲人父者也;教以悌,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兄者也;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君者也。」

注云「要道以化之」者,廣要道章云:「教民親愛,莫善於孝。教民禮順,莫善於悌。移風易俗,莫善於樂。安上治民,莫善於禮。禮者,敬而已矣。故敬其父則子悦,敬其兄則弟悦,敬其君則臣悦,敬一人而千萬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衆。」

注云「是以民用和睦,上下無怨也」者,劉炫述議云:「尚書毋逸説高宗之德云『至于小大,無時或怨』,鄭玄以『小大』爲公卿士庶,無怨恨高宗者,則此『上下無怨』,義亦然也。」劉説是也。左氏昭二十年傳云:「若有德之君,外內不廢,上下無怨。」孔疏云「此猶如孝經『上下無怨』也,言人臣及民上下無相怨耳。」經云「民用和睦,上下無怨」,下接天子至於庶人五等之孝,則此「上下」乃指尊卑而言也。

曾子避席,曰:「參不敏,何足以知之!」 參,名也。 治要 敏,猶達也。 儀禮鄉射記疏 參不達。 治要

【疏】 「曾子」至「知之」「曾子避席」者,禮記曲禮「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鄭注云:「當謝不敏,若曾子之爲。」鄭注即據孝經此文而言也。皮疏云:「鄭注文王世子『終則負墻』云:『卻就後席相辟。』又注孔子閒居『負墻而立』云:『起負墻者,所問竟,辟後來者。』然則曾子避席,正以同在講堂,獨承聖教,故辭不敢當,而引避他人也。」

注云「參,名也」者,正以上云「曾子」,此云「參」,故出此注也。

子曰:「夫孝,德之本, 刊本句末多一「也」字。 人之行莫大於孝,故曰德之本也。 治要 教之所由生。 刊本句末多一「也」字。 教人親愛,莫善於孝,故言教之所由生。 治要

【疏】 「子曰」至「由生」論語學而有子云:「孝弟也者,其爲仁之本與。」皇侃論語義疏云:「言孝是仁之本,若以孝爲本,則仁乃生也。仁是五德之初,舉仁則餘從可知也。」下引此經文。禮記祭義云:「子曰:『立愛自親始,教民睦也。立敬自長始,教民順也。教以慈睦,而民貴有親。教以敬長,而民貴用命。孝以事親,順以聽命,錯諸天下,無所不行。』」案:此經既言三王之世,孝爲德之本,故爲教之所由生,又言聖人立法,必求德之根本,順此德之根本,以爲教化之道也。

注云「人之行莫大於孝,故曰德之本也」者,「人之行莫大於孝」,聖治章文。孟子離婁上云:「仁之實,事親是也,義之實,從兄是也。智之實,知斯二者弗去是也。禮之實,節文斯二者是也。樂之實,樂斯二者。」有事親之孝,然後有從兄之悌。親親之仁,敬長之義,不學而能,不慮而知,智、禮、樂皆是保此二者者也。故事親之孝,爲德之大本。中庸「立天下之大本」,鄭注:「大本,孝經也。」延篤仁孝論云:「夫仁人之有孝,猶四體之有心腹,枝葉之有本根也。」

注云「教人親愛,莫善於孝」者,廣要道章文,鄭注彼云:「孝者德之本,又何加焉。」禮記中庸「脩道之謂教」,鄭注云:「治而廣之,人放俲之,是曰教。」

復坐,吾語汝。身體髪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 父母全而生之,己當全而歸之。 唐明皇注,邢疏云:「此依鄭注。」 立身行道,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孝之終也。 父母得其顯譽也者。 釋文。嚴本云:「語未竟,或當作『者也』,轉寫倒。」臧本云:「『者』字當衍。」

【疏】 「復坐」至「終也」「復坐,吾語汝」者,劉炫述議引劉向别録云:「孔子將作孝經,發憤蓄思,不待奮發,而問曾子也。曾子見夫子言,將爲萬世經,非庸庸之説,故汲汲而避席。孔子見其欲得之甚,故呼使復坐而語之。」「身體髪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始也」者,邢疏云:「身謂躬也,體謂四支也,髪謂毛髪,膚謂皮膚。」又云:「毀謂虧辱,傷謂損傷。」「鄭注周禮『禁殺戮』云『見血爲傷』是也。」所以如此者,己之身體,父母之遺體也。禮記祭義曾子曰:「身也者,父母之遺體也。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大戴禮曾子大孝亦云:「身者,親之遺體也。行親之遺體,敢不敬乎?」禮記哀公問云:「君子無不敬也,敬身爲大。身也者,親之枝也,敢不敬與?不能敬其身,是傷其親。傷其親,是傷其本。傷其本,枝從而亡。」敬其身,故有德行。祭義曾子曰:「居處不莊,非孝也。事君不忠,非孝也。蒞官不敬,非孝也。朋友不信,非孝也。戰陳無勇,非孝也。五者不遂,烖及於親,敢不敬乎?」祭義又引樂正子春云:「壹舉足而不敢忘父母,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壹舉足而不敢忘父母,是故道而不徑,舟而不游,不敢以先父母之遺體行殆。壹出言而不敢忘父母,是故惡言不出於口,忿言不反於身。不辱其身,不羞其親,可謂孝矣。」大戴禮曾子本孝云:「故孝子之事親也,居易以俟命,不興險行以徼幸;孝子遊之,暴人違之;出門而使,不以或爲父母憂也;險塗隘巷,不求先焉,以愛其身,以不敢忘其親也。」大戴禮曾子本孝「孝子不登高,不履危」,盧注云:「敬父母之遺體,故跬步未敢忘其親。」

注云「父母全而生之,子當全而歸之」者,皮疏云:「祭義樂正子春曰:『吾聞諸曾子,曾子聞諸夫子曰:天之所生,地之所養,無人爲大。父母全而生之,子全而歸之,可謂孝矣。不虧其體,不辱其身,可謂全矣。』曾子聞諸夫子,當即孝經之文。故鄭君引之以注經也。」論語泰伯:「曾子有疾,召門弟子曰:『啟予足!啟予手!詩云:「戰戰兢兢,如臨深淵,如履薄冰。」而今而後,吾知免夫,小子!』」鄭注云:「曾子以爲受身體於父母,不敢毀傷,故使弟子開衾視之也。」是鄭引孝經之文以注論語也。

注云「父母得其顯譽也者」者,邢疏引皇侃云:「若生能行孝,沒而揚名,則身有德譽,乃能光榮其父母也。」禮記祭義云:「君子之所謂孝也者,國人稱願然,曰:『幸哉,有子如此!』所謂孝也已。」禮記哀公問:「公曰:『敢問何謂成親?』孔子對曰:『君子也者,人之成名也。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之子,是使其親爲君子也。是爲成其親之名也已。』」孔疏云:「『百姓歸之名,謂之君子之子』者,言己若能敬身,則百姓歸己善名,謂己爲君子所生之子,是己之脩身,使其親有君子之名,是脩身成其親也。」「始終」之義,邢疏云:「夫不敢毀傷,闔棺乃止,立身行道,弱冠須明。經雖言其始終,此略示有先後,非謂不敢毀傷唯在於始,立身行道獨在於終也。明不敢毀傷,立身行道,從始至末,兩行無怠。此於次有先後,非於事理有終始也。」是也。

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 父母生之,是事親爲始。卌強而仕,是事君爲中。 邢疏。邢疏原文作「四十強而仕」,釋文存「卌強而仕」。釋文是也。據下新出寫本推之,此二句爲邢疏約鄭注而言,非鄭注原文也。臧本云「正義約鄭義引之,非其本文」,是也。 臣年七十,耳目不聰明,行步不及逮,退就田里,懸車致仕,詳習孝道,以教弟子,足以立身揚名而已。 邢疏作「七十致仕,是立身爲終也」,是約鄭注而言也。本注原本作「……十,耳目不聰明,行步不及逮,退就田里,懸車……在誨習孝道,以教弟子,足以立身揚名而已。」注「揚名」,寫本原文作「楊」,誤。釋文存「行步不逮」、「縣車致仕」。

【疏】 注「父母」至「而已」者,鄭君以年齒説終始,據禮記而言也。皮疏云:「曲禮曰『四十曰彊而仕』,又曰『大夫七十而致仕』。內則曰『四十始仕,七十致仕』。鄭君據此爲説。」是也。孝經孔傳解此經文,亦以自生至於三十爲始,四十以往爲中,七十致仕以後爲終,劉炫述議云:「此始、中、終之義,非徒孔爲此説,先儒盡然。」先儒之所以如此者,以此言「始終」,與上文「始終」不同,故注亦不同也。司馬遷史記自序云:「且夫孝始於事親,中於事君,終於立身,揚名於後世,以顯父母,此孝之大也。」是「終於立身」即承上文「立身行道,揚名于後世」而言也。孝經之孝,必有事君、立身之道,非惟行孝於家而已。蓋孔子爲後世立法,備於六經,而孝經總會六經之道,既爲後世立法,則爲家國天下之道,國若不立,家則焉存。家若不存,何以言身。是故言孝,非止爲子對父母之道,而亦素王立教,教天下萬世之法之根基也。曹元弼孝經鄭注箋釋云:「案孝經言孝,而切切以事君爲訓,曰『中於事君』,曰『夙夜匪懈,以事一人』,曰『資於事父以事君而敬同』,曰『君取其敬』,曰『以孝事君則忠』,曰『父子之道,天性也,君臣之義也』,曰『爲下不亂』,曰『要君者無上』,曰『敬其君則臣悦』,曰『教以臣,所以敬天下之爲人君者』,曰『事親孝,故忠可移於君』,曰『當不義,則臣不可以不爭於君』,而結以事君章。蓋君臣者,人治之大,天下一日無君,則弱肉強食,爭奪相殺,生民莫得保其父子。故孝經大義,在天子至庶人各盡其愛敬,君明臣忠,上仁下義,以各保其祖父所傳之天下國家、身體髮膚,如此則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而天下大治。故孝子事君必忠,孝弟之人不好犯上作亂,爲仁天下之本,所謂聖法者如此。」曹氏治經,知孝爲聖人立法之根基,故能識此義也。

注云「父母生之,是事親爲始」者,親,謂父母也。人之生,即事父母,如禮記曲禮所謂「凡爲人子之禮,冬温而夏清,昏定而晨省,在醜夷不爭。」「見父之執,不謂之進不敢進,不謂之退不敢退,不問,不敢對。」「爲人子者,居不主奧,坐不中席,行不中道,立不中門,食、饗不爲槩,祭祀不爲尸,聽於無聲,視於無形,不登高,不臨深,不茍訾,不苟笑」之類是也。

注云「四十強而仕,是事君爲中」者,人生二十曰弱,體猶未壯,血氣未定。三十曰壯,血氣已定,可以有室。四十曰強,孔穎達禮記曲禮疏云:「三十九以前通曰壯,壯久則強,故『四十曰強』。強有二義,一則四十不惑,是智慮強;二則氣力強也。」內則又云:「四十始仕,方物出謀發慮,道合則服從,不可則去。」

云「臣年七十,耳目不聰明,行步不及逮,退就田里,懸車致仕」者,禮記曲禮云:「大夫七十而致事。」鄭注云:「致其所掌之事於君而告老。」孔疏云:「七十曰老,在家則傳家事於子孫,在官致所掌職事還君,退還田里也。不云置而云致者,置是廢絶,致是與人,明朝廷必有賢代已也。」白虎通曰:「臣年七十,懸車致仕者,臣以執事趨走爲職,七十陽道極,耳目不聰明,跂踦之屬,是以退老去,避賢者路,所以長廉遠恥也。」懸車致仕,古有二義。其一以人生七十如暮日至於懸輿,白虎通致仕陳立疏云:「公羊疏引春秋緯云:『日在懸輿,一日之暮。人生七十,亦一時之暮,而致其政事于君,故曰懸輿致仕。』淮南子天文訓:『至於悲泉,爰止其女,爰息其马,是谓懸輿。』二説皆以人年七十與日在用縣輿同。故云『懸輿致政』。」其一以懸輿爲不用,白虎通致仕云:「懸車,示不用也。致事者,致其事於君。君不使退而自去者,尊賢者也。」鄭義同白虎通説。三國志徐宣傳云:「七十有縣車之禮。」應劭風俗通義十反云:「年漸七十,禮在懸車。」論衡自紀亦云:「年漸七十,時可懸輿。」七十之所以懸車致仕,退就田里者,白虎通致仕云:「君不使退而自去者,尊賢者也。」晉書劉寔傳云:「七十致仕,亦所以優異舊德,厲廉高之風。」庾峻傳又云:「可聽七十致仕,則士無懷禄之嫌矣。」

云「詳習孝道,以教弟子,足以立身揚名而已」者,尚書大傳略説云:「大夫七十而致仕,老於鄉里。大夫爲士師,士爲少師。」鄭君注云:「所謂里庶尹也。古者仕焉而已者,歸教於閭里。」禮記學記云:「古之教者,家有塾。」鄭君注云:「古者仕焉而已者,歸教於閭里,朝夕坐於門,門側之堂謂之塾。」白虎通辟雍云:「古者教民者,里皆有師,里中之老有道德者爲里右師,其次爲左師,教里中之子弟以道藝、孝悌、仁義。」劉炫述議云:「若以始爲在家,終爲致仕,則兆庶皆能有始,人君所以無終。若以年七十者始爲孝終,不致仕者皆爲不立,則中壽之輩盡曰不終。顔子之流,亦無所立矣。」皮錫瑞駁之云:「劉氏刻舟之見,疑非所疑。必若所云,天子尊無二上,無君可事,豈但無終?又有遁世者流,不事王侯,豈皆不孝?不惟鄭注可駁,聖經亦可疑矣。經言常理,非爲一人而言,鄭注亦言其常,何得以顔夭爲難哉?」皮説是也。

大雅云:『無念爾祖,聿修厥德。』」 大雅者,詩之篇名。云,言也。無念,猶無忘。 治要、釋文皆作「無念,無忘也」。 祖,先祖。聿,述也。修,治也。 新出寫本作「聿修之理」,治要作「聿,述也。修,治也」,詩「聿修厥德」句毛傳云:「聿,述。」鄭箋亦云「述修祖德」。中庸「修道之謂教」鄭注云:「修,治也。」故從治要。 厥,其。爲孝之道,無敢忘爾先祖,當修治其德矣。 寫本作「爲孝之道,無敢忘爾先…德」,治要云:「爲孝之道,無敢忘爾先祖,當修治其德矣。」故據治要補之。 不言詩而言雅者何?詩者通辭,雅者正也。方始發章,欲以正爲始。 邢疏引鄭注作:「雅者正也。方始發章,以正爲始。」

【疏】 「大雅」至「厥德」漢書匡衡傳衡上疏曰:「大雅曰:『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孔子著之孝經首章,蓋至德之本也。」朱子孝經刊誤刪開宗明義章至庶人章引詩、書之文,以其爲後人所加,「使其文意分斷間隔,而讀者不復得見聖言全體大義,爲害不細。故今定此六、七章者,合爲一章,而刪去『子曰』者二,引書者一,引詩者四,凡六十一字,以復經文之舊。」皮疏:「考御覽引鉤命決曰:『首仲尼以立情性,言「子曰」以開號,列曾子示撰,輔書、詩以合謀。』緯書之傳最古,其説如此。匡衡之疏,尤足證引詩爲聖經之舊,非後人所增竄。孝經每章必引詩、書,正與大學、中庸、坊記、表記、緇衣諸篇文法一例。朱子於大學、中庸所引詩、書皆極尊信,未嘗致疑,獨疑孝經,何也?」陳伯陶孝經説亦云:「朱子蓋疑孝經引詩、書爲後人所附益也。蒙謂『子所雅言,詩、書,執禮』,則平居必常述詩、書。論語經門人刪訂,故所存者少,然如『相維辟公,天子穆穆』,『不忮不求,何用不臧』,『誠不以富,以祗以異』,『孝乎惟孝,友于兄弟,施于有政』,尚可考知也。左丘明春秋傳記孔子語,尤多引詩、書之文。」……「孝經之成,在春秋後,其稱述詩、書,實足爲與春秋相表裏之證。不特此也,禮記孔子閒居乃孔子以三王治天下之道告子夏,而引詩爲證,與孝經同。其後曾子之大學,子思之中庸,亦遵爲之。孟子,私淑孔子者也,荀卿,師法仲尼者也,其所著書,又皆引詩、書爲證,與孝經同。即至韓嬰之爲外傳,劉向之爲説苑,亦然。觀此,知聖門一脈之流傳,與儒者相沿之法式,其所以異于諸子在此。然則孝經每章綴以詩、書之文,實出於孔子,又奚疑乎?」皮、陳之説是也。

注云「大雅者,詩之篇名」者,「無念爾祖,聿修厥德」出自詩經大雅文王。詩序云:「言天下之事,形四方之風,謂之雅。雅者,正也,言王政之所由廢興也。政有大小,故有小雅焉,有大雅焉。」文王之詩,詩序云:「文王,文王受命作周也。」云「無念,猶無忘。祖,先祖」者,詩「無念爾祖」,毛傳云:「無念,念也。」鄭箋云:「當念汝祖爲之法。」無念即無忘也。

注云「聿,述也。修,治也。厥,其」者,詩「聿修厥德」句,毛傳云:「聿,述。」鄭箋亦云「述修祖德」。厥,其祖也。

注云「爲孝之道,無敢忘爾先祖,當修治其德矣」者,皮疏云:「述修祖德,其德屬祖德,非己德,己之德不可言述也。邢疏云:『述修先祖之德而行之。』與鄭義合。」

注云「不言詩而言雅者何?詩者通辭,雅者正也。方始發章,欲以正爲始」者,劉炫述議引「或稱」云:「雅者,正也。將論一篇之致,取其以正爲始。」或稱,即鄭注之意也。案:經十八章,引詩者十,即開宗明義章、諸侯章、卿大夫章、士章、三才章、孝治章、聖治章、廣至德章、感應章、事君章,引書者一,即天子章,不引者七,即庶人章、紀孝行章、五刑章、廣要道章、廣揚名章、諫爭章、喪親章。經之援引詩、書,引與不引,各有深意,而鄭注之言首章引詩用「大雅」,乃「以正爲始」,亦有深意。禮記之篇,引詩不言「詩」而言「大雅」者數,如表記子曰:「中心安仁者,天下一人而已矣。大雅曰:『德輶如毛,民鮮克舉之;我儀圖之,惟仲山甫舉之,愛莫助之。』小雅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緇衣引子曰:「好賢如緇衣,惡惡如巷伯,則爵不瀆而民作願,刑不試而民咸服。大雅曰:『儀刑文王,萬國作孚。』」又引子曰:「禹立三年,百姓以仁遂焉,豈必盡仁?詩云:『赫赫師尹,民具爾瞻。』甫刑曰:『一人有慶,兆民賴之。』大雅曰:『成王之孚,下土之式。』」又引子曰:「君子道人以言,而禁人以行。故言必慮其所終,而行必稽其所敝;則民謹於言而慎於行。詩云:『慎爾出話,敬爾威儀。』大雅曰:『穆穆文王,於緝熙敬止。』」鄭君注此數引大雅者,未曾言「大雅」之意,何者?以其書大賢所記,或稱「詩云」或稱「大雅曰」、「小雅曰」,無深意也。而孝經之爲經,首章引大雅者,意在正始,正同於春秋也。一經之始,聖人筆削所至慎,春秋「元年春王正月」,穀梁疏云:「何休注公羊,取春秋緯『黄帝受圖,立五始』,以爲元者氣之始,春者四時之始,王者受命之始,正月者政教之始,公即位者一國之始,五者同日並見,相須而成。」賈誼新書胎教云:「易曰:『正其本而萬物理,失之毫釐,差以千里,故君子慎始。』春秋之『元』,詩之關雎,禮之冠、婚,易之乾、坤,皆慎始敬終云爾。」孝經開宗明義,引詩專稱大雅,正同於此。案:孝經一書,體例近於二戴之記,四库提要云:「今觀其文,去二戴所録爲近,要爲七十子徒之遺書。使河間獻王采入一百三十一篇中,則亦禮記之一篇,與儒行、緇衣轉從其類。惟其各出别行,稱孔子所作,傳録者又分章標目,自名一經。後儒遂以不類繫辭、論語繩之,亦有由矣。」提要所論,頗惑于宋儒疑孝經非出孔子之説,故言其近於禮記。陳澧東塾讀書記云:「四庫全書總目謂孝經與禮記爲近,又以魏文侯有孝經傳,則孝經爲七十子之遺書。此考據最確,無疑義矣。『仲尼居,曾子侍』,與『孔子閒居,子夏侍』,『仲尼燕居,子張、子夏、子游侍』,文法正同。大戴禮主言篇:『孔子閒居,曾子侍』文法亦同。其書言孝道乃天下之大本,中庸『立天下之大本』,鄭注:『大本,孝經也。』故自爲一經。此經是孔子之言,其筆之於書者,但可謂之述,不可謂之作,故鄭君以爲孔子作也。」四庫館臣、陳澧之説,違鄭遠矣。以鄭君之見,孝經出自孔聖,自成一經之體,禮記成於大賢,羽翼禮經而已。孝經必有分章,章次相承有序,以明一經之體,並非漫録其文。開篇首書「仲尼」,稱字不言「子曰」,以明法出孔聖,彰表聖人之德。「居」必在講堂,以明廣援生徒演説此經,而非閒居漫説。首章引詩,必稱「大雅」,不言「詩云」,以明方始發章,以正爲始。孝經出於孔子,總會六藝之道,禮記大賢所記,申補禮經之義,作者、旨意各不相同,不可等夷視之。 MSHW/TmLdXP9/2o+GNbLgV5HpxmfJV922PaeIflb/yQDBK28FVSlKiPq3urrVW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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