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国的冬天一会儿下雨,一会儿阴,一会儿出太阳;偶尔有阳光,也是湿答答的。天还很低,看起来就像蹲在你肩膀上,压得你抬不起头来。不过小勺猫喜欢这里温暖的冬天,杭州的冰霜可是尖锐得像虱子一样,叮着她耳朵上的毛不放。不过剑桥的风大得离奇,一会儿就把她给吹上了天。掉入传说中的剑河之前,一双船桨般有力的双手接住了她,是菲茨先生 。他是剑桥的毕业生,在这儿以撑船(punting)为生。
小勺猫问:“你为什么不到外面去赚大钱呢?”
菲茨先生说:“只有在剑桥,我才感觉自己是一只猫!”
风太大,河面上都没什么游人。
菲茨先生说:“今天你是我唯一的顾客,我就不收钱了!”
小勺猫说:“菲茨先生,我的朋友们能来坐船吗?当然,我们会付钱的!”
但是朋友们太庞大了,尤其亚历山大一上来,船只差一毫米就沉了!剑河上的小船从未载过大象和野猪,菲茨先生简直使出了比读书还要大的劲儿,幸好略萨在帮忙拖着船。亚历山大兴奋极了,不停地拿鼻子喷水玩,还用法语喃喃自语,倒成了河上罕见的景观。岸上各个学院的学生都围拢来看,争着要他当吉祥物。
经过数学桥时,小勺猫的头就大了,因为她从来都学不好数学。传说这是牛顿亲自设计并建造的,没有用上一根螺钉。后人觉得好奇,把它拆开来研究,结果再也没能复原,只能用上螺钉来固定。
“但这只是传说,传说!”菲茨先生说,“桥造好的时候,牛顿都死了二十几年了!”
“是啊,”小勺猫兴奋地搭腔,“我想一头牛也活不到那么久。”
经过叹息桥时,小勺猫惊叹:“哇,这里也有廊桥,而且不是木头做的!”
菲茨先生却重重地叹了口气,“我当年刚读书时还不懂事,整天跑出去鬼混,比如去老鹰酒吧 喝酒。有一次考试没合格,只能来这儿叹息,看河水像时间一样白白流逝,唉。”
小勺猫说:“不要紧,反正考试不及格也可以来划船嘛!”
菲茨先生白了小勺猫一眼,“可以选择划船或不划船,和只能去划船是两码事。后来我看到街口的圣体钟 ,就清醒过来了。”
“我也看见啦!”小勺猫兴奋地搭腔,“大家叫它‘吃时间的虫子’!要是菜青虫两兄弟在这儿就好了,他俩尽可以改吃时间,反正怎么也吃不完。至于我嘛,我还是爱吃鱼,我对时间可没兴趣。哦对啦,我有一位朋友,老鼠少爷,就在三一学院读书,是个书呆子,整天做实验,到现在都没空见我们!他回国度假时都在自己背后贴了张纸,花花绿绿地写上‘Seize the Day’(只争朝夕),估计连船都没划过!”
到了三一学院门口,小勺猫急切地问:“哪棵是牛顿的苹果树?”菲茨先生冷静地指了指三棵树中间的那一个。哎,小勺猫失望极了,这三棵树虽然很高,但都光秃秃的,别说苹果,连一片叶子都见不着!亚历山大倒很高兴,他又拿鼻子往树上洒水,假装那儿有很多苹果,结果一下子浇醒了在树底下睡大觉的老鼠少爷。老鼠少爷满心希望自己像牛顿一样有重大发现,甚至在梦里思索着宇宙运行的规律。这一来,他竟有了灵感,写了一篇论文《论大象何以爱玩水》,还获得了年度最佳论文奖。同时,小勺猫也宣布了她的新发现:“我现在才知道为什么牛顿生在英国!因为在很多小镇上,家家户户门口都有棵苹果树!”
星期天,菲茨先生带小勺猫去国王学院礼拜堂。小勺猫听着唱诗班庄重、肃穆的歌声,暗暗地想:“只有在国王学院礼拜堂,我才感觉自己是一只猫!”
国王学院的桥边上有一块大石头,上面镌刻着徐志摩的《再别康桥》:“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这时,小勺猫才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诗人,就向着明亮的太阳雨和依旧的大风挥一挥爪子,不带走低空中的一片鱼鳞云,不带走剑河里的一条鱼。
离别之际,小勺猫和朋友们在剑桥最红火的中餐馆“天天美食”吃饭。菲茨先生吃惊极了,说自己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的菜,当即表示从此改行—从艄公转向中餐馆大厨!
2016.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