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马迁著史有深刻的家学渊源,《史记》的成功实则凝聚着司马氏父子两代人的心血。
据司马迁在《太史公自序》中的记载,司马氏的先人在周代曾任史官,“世典周史”。司马迁之父司马谈(?—元封元年,前110),西汉左冯翊夏阳(今陕西韩城南)人,于武帝建元、元封间任太史令,有二十余年之久。 他学识渊博,立志著史的毕生追求对司马迁产生了极大的影响。西汉太史令掌管天文历法、记事修史,并负责管理皇家图书档案和各地上计的文书资料。司马谈向往先人久绝的世业,重视孔子作《春秋》的历史贡献,有志于撰史,但未能及身完成这个志愿。元封元年(前110),汉武帝东巡泰山,行封禅大典,司马谈作为太史令却不得参与其事,滞留洛阳,忧愤而卒。他临终前郑重地将著史事业托付给司马迁,《太史公自序》详细记载其临终遗言:“太史公执迁手而泣曰:‘余先周室之太史也。自上世尝显功名于虞夏,典天官事。后世中衰,绝于予乎?汝复为太史,则续吾祖矣。今天子接千岁之统,封泰山,而余不得从行,是命也夫,命也夫!余死,汝必为太史;为太史,无忘吾所欲论著矣。'”且又特别从继承孔子作《春秋》的功绩和发扬华夏民族重视历史记载的传统之高度,鼓励司马迁把著史视为自己应负的崇高使命:“幽厉之后,王道缺,礼乐衰,孔子修旧起废,论《诗》《书》,作《春秋》,则学者至今则之。自获麟以来四百有余岁,而诸侯相兼,史记放绝。今汉兴,海内一统,明主贤君忠臣死义之士,余为太史而弗论载,废天下之史文,余甚惧焉,汝其念哉!”司马迁感动流涕,向父亲作了庄严保证:“小子不敏,请悉论先人所次旧闻,弗敢阙。”(《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父亲的郑重嘱咐是以后司马迁克服一切艰难、最终完成著史大业的强大精神动力!
还应特别注意的是,司马谈论述学术史具有令人佩服的综观全局的眼光、实事求是的态度和一分为二的分析方法,此项同样对司马迁产生了深刻的影响。司马谈撰写的《论六家要旨》,是思想史上的重要文献,因司马迁完整地引录在《史记》书中而保存下来。《论六家要旨》继承了《荀子·非十二子》《庄子·天下》《韩非子·显学》批判精神的传统,并接受了《吕氏春秋》总揽百家语之影响。他对各个学派有批判也有肯定,比较中肯地道出阴阳、儒、墨、名、法、道各家之学的短长。他批评阴阳家“使人拘而多畏”,而肯定它“序四时之大顺”;批评儒家“博而寡要”,“事难尽从”,“累世不能通其学,当年不能究其礼”,而肯定其“序君臣父子之礼”;批评墨家“俭而难遵”,肯定它“强本节用”;批评法家“严而少恩”,肯定它“正君臣上下之分”。司马谈又特别强调各派的贯通融合,认为:“‘天下一致而百虑,同归而殊途。’夫阴阳、儒、墨、名、法、道德,此务为治者也,直所从言之异路,有省不省耳。”(《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明言各家学说都是“为治”,只是提法不同,归根结底,都是殊途同归的。他认为对各家学说只要取舍适当,都能为治国服务。西汉国家实现了空前统一,客观上要求学术文化经过相互吸收而进行一番整理总结。司马谈所著,即是以各家学说同归于“治”为指导思想,进行此项总结的尝试。这篇评论的精华在于具有宏观的视野、立论有充分的根据、既有批判精神又主张吸收各家之所长,显然都为司马迁所继承和发扬。
司马谈对道家评价最高,云:“道家无为,又曰无不为,其实易行,其辞难知。其术以虚无为本,以因循为用。无成势,无常形,故能究万物之情。不为物先,不为物后,故能为万物主。”(《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故其学术思想的主导面为“尊道”无疑。那么,司马迁是否全盘接受其父“尊道”的思想呢?自从班固、班彪父子在评论《史记》时讲了“论大道则先黄老而后六经”(《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之后,曾在很长时间内对人们造成一种误导,认为他们父子学术宗旨相同,都是“尊道”。这个问题事关重大,应当认真辨明。其实,表明司马迁的“尊儒”倾向的确凿例证,在《史记》全书中可谓不胜枚举。(详细论证见第二讲)王鸣盛曾明确地提出“司马氏父子异尚”的论题,认为:《论六家要旨》论述孔不如老,只代表司马谈的学术旨趣,“而迁意则尊儒,父子异尚,犹刘向好《穀梁》而子歆明《左氏》也。”并举出司马迁称引董仲舒之言,正是“隐隐以己上承孔子,其意可见”。他还提出《史记》“以孔子入《世家》,推崇已极,亦复斟酌尽善”,批评王安石和王应麟都曲解了司马迁。(《十七史商榷》卷六“司马氏父子异尚”条)王鸣盛的论断确具卓识,对于正确评价司马迁的学术旨趣有承前启后的意义。不过我们还应看到:司马氏父子旨趣固不相同,但又有相通之处。在司马谈身上,已经显示出由崇道向尊儒的过渡,他十分强调“孝”,临终时告诫司马迁:“且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事君,终于立身。”重视孝道正是儒家的本色;司马谈赞扬道家主要从哲学思想立论,而从学术史角度,他又是尊儒的,故称周公能宣扬周的历代君王之功业,所以被天下传诵,又称孔子论《诗》《书》,作《春秋》,学者至今则之,这就认为孔子是必须效法的榜样。所以他才郑重地嘱托司马迁著史以“继《春秋》”。孙诒让云“谈尊儒而宗道”,此言正中肯綮!由此证明,司马迁确为好学深思、眼光深远,他接受了其父司马谈学术思想的精华,同时又能与时俱进,有所发展和创造,这正符合于学术进步的规律。
司马迁(前145—?)出生于陕西韩城龙门,这里山川壮美,土壤肥沃,适合于农业生产,更有利于陶冶人的性情。他自述:“迁生龙门,耕牧河山之阳。年十岁则诵古文。”少年时代即参加部分生产劳动,使他容易体会下层民众的生活和情感。他从很小年纪即诵习用“古文”(先秦文字)书写的儒家典籍,主要是《尚书》《左传》《国语》《世本》等,接受儒家思想的影响,培养了对历史学的兴趣。后来他博通《诗》《书》《易》《礼》《春秋》,以至《秦纪》《世本》《战国策》《楚汉春秋》,并及《禹本纪》《山海经》。他于《诗》,兼采鲁、齐、韩三家之说;于《书》,兼采伏生和孔安国所传;于《春秋》,兼采左氏和公羊。他能读管晏、孙吴、孔孟荀卿、老庄申韩、邹衍、公孙龙以至汉人陆贾、贾谊、晁错等人的论述。他精天文、律历、地理,并知医药、占卜。太初元年(前104),他受诏与壶遂等造《太初历》。他喜文学,推重屈原、贾谊、司马相如的辞赋,自己也善于辞赋,撰有《悲士不遇赋》。尤其擅长于散文写作。他继父任太史令后,直接掌管皇家藏书和档案,所有这些,“对于他纵观古今学术,熟悉政治人物和政治情况,掌握丰富的历史资料,有极大的帮助”。(《白寿彝史学论集》)司马迁博学,是他著史成功的重要条件。
司马迁著史成功的又一重要条件,是他青年时代的两次壮游。“二十而南游江、淮,上会稽,探禹穴,窥九嶷,浮于沅、湘,北涉汶、泗,讲业齐、鲁之都,观孔子之遗风,乡射邹、峄;厄困鄱、薛、彭城,过梁、楚以归。”是年为元朔三年(前126),而所记经过路线甚远,一年之内不能走完,此是一并记载其二十岁以后游学四方之经历。又一次重要的旅行、考察经历是:“于是迁仕为郎中,奉使西征巴、蜀以南,南略邛、笮、昆明,还报命。是岁天子始建汉家之封。”(《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司马迁仕为郎中的准确年代未见记载,大约在武帝元狩、元鼎间,年纪接近三十岁。奉使西南夷归来之时在元封元年(前110),此年司马迁三十六岁,正是汉武帝首次登泰山封禅之年,故改元为“元封”。此外在侍奉武帝出巡的时候,他还到过不少地方。见于《五帝本纪》《河渠书》《齐太公世家》《魏世家》《孔子世家》《屈原贾生列传》《樊郦滕灌列传》等篇言及的行踪,他所到有长江大河、五湖沅湘、淮泗漯洛,西南至今四川成都和云南,北自龙门至于朔方。他在会稽,探过禹穴,在淮阴,访问了韩信的遗迹,在丰沛,向遗老访问刘邦当年事迹,并访问了萧何、曹参、樊哙、夏侯婴的故居,在沅湘流域,凭吊了屈原自沉的汨罗江。适楚,观春申君故城宫室。在山东,“讲业齐鲁之都”,“观仲尼庙堂车服礼器,诸生以时习礼其家”,并访问了孟尝君的故邑。在河南,访问了魏都大梁之墟和侯嬴所看守过的夷门,在北方边塞上,“行观蒙恬所为秦筑长城亭障,堑山堙谷,通直道”。“试取一地图,按今地,施朱线,以考迁游踪,则知当时全汉版图,除朝鲜、河西、岭南诸新开郡外,所历殆遍矣。”(《要籍解题及其读法》,《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七十二)白寿彝先生曾精辟地论述两次壮游对司马迁著史的重要意义:“壮阔的游踪,为他打开了眼界、增长了阅历,使他有机会听到过去——特别是秦汉以来著名人物的生动的故事;也使他有机会比较广泛地接触下层群众,并有助于了解各地的经济生活、风土特征和地理形势。”(《中国史学史论集》)同样为司马迁著成伟大杰作提供了有力的保证。
司马迁著史工作始于元封年间。元封元年(前110),他奉使归来,回报朝廷,在洛阳郑重地接受父亲的临终嘱托,此年开始正式撰史。是年司马迁三十六岁。至元封三年(前108),司马迁始任太史令之职,! “石室金匮之书”。其间,司马迁曾因上大夫壶遂的问话,发表了有关其本人著述宗旨的长篇议论,其要点是:(一)著史是要效法孔子所言,“我欲载之空言,不如见之于行事之深切著明也”,即通过记载历史事实,来表述自己的政治主张和理想。(二)高度评价儒家《六经》,表明尊儒是本人学术思想的基本倾向,他说:“夫《春秋》,上明三王之道,下辨人事之纪,别嫌疑,明是非,定犹豫,善善恶恶,贤贤贱不肖,存亡国,继绝世,补敝起废,王道之大者。……是故《礼》以节人,《乐》以发和,《书》以道事,《诗》以达意,《易》以道化,《春秋》以道义。拨乱世反之正,莫近于《春秋》。”(三)著史的主要目的,并非用来“刺讥”,而是要效法前代贤能之士著成《诗》《书》那样,用来反映时代的进步,特别是西汉建立以来成就远超前代,更值得详实记载和热情赞美,对此责无旁贷。故云:“汉兴以来,至明天子,获符瑞,封禅,改正朔,易服色,受命于穆清,泽流罔极,海外殊俗,重译款塞,请来献见者,不可胜道。臣下百官力诵圣德,犹不能宣尽其意。且士贤能而不用,有国者之耻;主上明圣而德不布闻,有司之过也。且余尝掌其官,废明圣盛德不载,灭功臣世家贤士大夫之业不述,堕先人所言,罪莫大焉。”(均据《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借回答壶遂问话所阐述的这三项,深刻地揭示出司马迁著史宗旨,也揭示出他克服困难辛勤著述的精神动力。
正当司马迁聚精会神全力推进《史记》撰著工作的时候,天汉三年(前98)却意外地发生了李陵事件,使他蒙受了奇耻大辱。李陵是名将李广之孙,平常以武艺高超、英勇杀敌著称,其人品也广受赞誉。天汉二年,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武帝宠妃李夫人之兄)率主力出酒泉击匈奴右贤王,李陵率步卒五千出居延为步军以牵制匈奴,李陵与单于连战十余日,杀敌一万。后因寡不敌众,救兵不至而败。当李陵降敌消息传来时,情况真假难辨。司马迁与李陵本无私交,但据平日对他的了解,认为他为人正直,可能是以投降为计策,以后伺机报汉。又见武帝因此坏消息而忧愁终日,担心他有伤身体,于是借武帝询问的机会,讲了为李陵辩护的话。不料引起武帝大怒,以为司马迁是有意中伤李广利将军,于是下令交给司法之官判处,以诬上之罪处以腐刑。此年是天汉三年,司马迁四十八岁。司马迁在回复其朋友任安的信中说,本来按汉律,出资财五十万可以赎死罪,无钱赎即施以腐刑。“家贫,财赂不足以自赎,交游莫救,左右亲近不为一言。身非木石,独与法吏为伍,深幽囹圄之中,谁可告诉者!”结果惨受腐刑,他自言,“惜其不成,是以就极刑而无愠色”“所以隐忍苟活,函粪土之中而不辞者,恨私心有所不尽,鄙没世而文采不表于后也。”(《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
一代伟大史学家竟无辜受到专制君主如此残酷的迫害,遭遇不堪忍受的凌辱,本想一死以表达其愤懑,但他一转念,凝聚父子两代人心血的著史事业尚未完成。支持他坚强地活下去的,就是最终实现其平生这一崇高的抱负!于是他从极度悲痛中奋起,以最后的生命完成其著作:“退而深惟曰:‘夫《诗》《书》隐约者,欲遂其志之思也。昔西伯拘羑里,演《周易》;孔子厄陈、蔡,作《春秋》;屈原放逐,著《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而论兵法;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囚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圣贤发愤之所为作也。此人皆意有所郁结,不得通其道也,故述往事,思来者。'”(《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在司马迁著史的最后阶段,因心情悲痛,已处于体力极其虚弱、精神恍惚状态,“肠一日而九回,居则忽忽若有所亡,出则不知如往”。(《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但他仍以惊人的毅力,完整地著成全书。所撰全书之终篇《太史公自序》,内容丰富而系统,记述了司马氏家世和父亲司马谈的学术思想,记述了他二十岁以后在全国壮游的经历,记述了上大夫壶遂与司马迁的问答,记述他因遭受李陵之祸,被处腐刑,在屈辱中奋起、发愤著述。尤其是,他确切地统计了全书的卷数,“凡百三十篇。五十二万六千五百字”,记载全书的起讫,“余述历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讫,百三十篇”,又精辟地一一提炼出全书一百三十篇的撰述义旨,论述“本纪”“表”“书” “世家” “列传”设置的依据和五种体裁之间的关系,昭示《史记》的著述目的是:“罔罗天下放失旧闻,王迹所兴,原始察终,见盛观衰”,“以拾遗补艺,成一家之言,厥协《六经》异传,整齐百家杂语,藏之名山,副在京师,俟后世圣人君子”。(《史记》卷一百三十《太史公自序》)司马迁如此伟大的抱负,深邃的目光,体裁、体例的精心严密、完善安排,每一项都为后世史家树立了典范,而其著述毅力和高度负责的精神更永远令后人衷心崇敬和赞美。郭沫若为陕西韩城司马迁祠所题的诗句:“龙门有灵秀,钟毓人中龙。学殖空前富,文章旷代雄。怜才膺斧钺,吐气作霓虹。功业追尼父,千秋太史公。”正是对司马迁的历史功绩和崇高精神的精当评价!
司马迁受宫刑后,任职中书令。这一职务必由宦官担任,而因其职责是在皇帝身旁侍事,出入传达政令,故被视为尊宠任职,他的老朋友益州刺史任安寄书责备他未能效法古代贤人、以推荐才能之士为己任。而司马迁则自认为是“刑余之人”“自古而耻之” “若仆大质已亏缺,虽材怀随、和,行若由、夷,终不可以为荣,适足以发笑而自点(玷污)耳!”(《汉书》卷六十二《司马迁传》)司马迁之卒年,史籍缺载。据王国维考证:《报任安书》作于太始四年(前93),此年司马迁五十三岁。而此时司马迁身心健康已受到极大摧残,以至于精神恍惚,将不久于人世。其卒年,当在武帝之末年。
《史记》原称《太史公书》。 此项也表明,司马迁“著书最大目的,乃在发表司马氏‘一家之言’,与荀卿著《荀子》,董生著《春秋繁露》,性质正同。不过其‘一家之言’,乃借史的形式以发表耳。故仅以近世史的观念读《史记》,非能知《史记》者也”。(《要籍解题及其读法》,《饮冰室合集》专集之七十二)关于《史记》记载史事的断限,司马迁本人已有论及曰:“于是卒述陶唐以来,至于麟止,自黄帝始。”《集解》引张晏曰:“武帝获麟,迁以为述事之端。上纪黄帝,下至麟止,犹《春秋》止于获麟也。”还可举出两项旁证。《汉书·扬雄传》云:“太史公记六国,历楚汉,讫麟止。”《后汉书·班彪传》云:“太史令司马迁,上自黄帝下讫获麟,作本纪、世家、列传、书、表,凡百三十篇。”武帝获麟在元狩元年冬十月(前122),孔子作《春秋》讫于鲁哀公十四年西狩获麟,《史记》意欲“继《春秋》”,此年适有获麟之事,故以此为记事之终限。《太史公自序》最末一段又记:“余述历黄帝以来,至太初而讫。”何以前后有两种不同的说法,合理的解释是“至于麟止”,本为司马迁原先对全书起讫所作的计划;“至太初而讫”,则是他在实际撰著过程中,对于元狩元年至太初年间约二十年的史事又有记载。至于《史记》有的篇章中还间见载有昭帝、宣帝以后片断史事,那是因为在流传过程中误将后人的某些补记羼入,实与司马迁本人无关。《史记》究竟有哪些缺篇?《太史公自序》中已经确凿讲明全书的篇数和总字数,这说明在司马迁生前《史记》全书已经完成。《汉书·司马迁传》说:“十篇缺,有录无书。”颜师古注引张晏曰:“迁没以后,亡《景纪》《武纪》《礼书》《乐书》《兵书》《汉兴以来将相年表》《日者列传》《三王世家》《龟策列传》《傅靳列传》。”这都是说后来《史记》缺遗的情形。究竟缺遗了哪几篇,学者间的意见不一,尚不易定论。但如《史通·古今正史》所说“十篇未成,有录而已”,却可以说是没有根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