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媒体生态(当然没有自媒体还有其他途径),催生了不少网红名师,他们总是在那里给从事实际教学的老师们指点江山,这些指点常常让老师们左右不是,或者剑走偏锋。如果我们要成为一名专业的教师,就要认真审视一些貌似正确的理论,防止这些理论导致的认知混乱。(必须说明的是专家们混淆视听的言论远不止下面提到的这些)
教学,教学,没有教,就没有学,班级授课制的课堂教学,一定是以“教”为中心的。无论是让学生“自学”,还是教师示范,不外乎是告诉或者要求,此外还有督促、检查、指导、纠偏,乃至反馈、评价等,这些无一不是在教师的指令下进行的。“以学生为中心”强调的是教师心中必须有学生而已,“以字句”与“使动句”是一样的意思,当我们说“以学生为中心”的时候,说白了不还是自己是主动者?我们让学生“自学”的第一步不就是要告诉学生学什么吗?这“告诉”不就是要让学生明白学的内容吗?如果再具体一点明确提示在“自学”中要注意或者关注些什么不就是在指导学吗?学生“自学”的过程中教师的督促、提示、示范、答疑、反馈、评价等不是“教”吗?即便是观察和倾听难道不是为了更好地教吗?即便是和学生一起的练习你能说不是“教”吗?
教学关系就如自行车,教是主动轮,学是从动轮,教师还要扶龙头,捏刹车,按车铃……“上坡”“逆风”时教师就要多用点劲,多费点力,“顺风”“下坡”教师更要控制好力度与方向,感兴趣的可以去翻翻《21世纪技能》。最荒唐不过那个“将课堂还给学生”,希尔伯特·迈尔在《备课指南》中说课堂包含目标、内容、空间、时间、社会、行为等六个方面的结构要素,“将课堂还给学生”之说就不知道何为“社会结构”,社会结构的内容是指社会的主体——动物及其生存活动——社会活动和社会关系的存在方式。教学关系主要是人与人的关系,教师无疑在这种关系中具有不可替代的作用,甚至是教学关系的主导方。从内容结构看学生需要什么就教什么也要看具体情况吧?如果他们要在课堂上睡觉或者打架,教师应该教他们怎么在课堂上睡觉、打架吗?课堂上要满足学生的需求应在课程框架之内,至于课程之外的个别化需求,则应该在课堂之外许可的情况下进行,否则,就不需要落实课程目标了,所谓最大程度地满足学生的需求,是指在课程教学板块的学习中,学生需要什么(缺什么)就给什么,而非一般意义的学生需要什么就教什么,这应该属于基本的教学常识……知道了这样的常识,我们就应该对“以学生为中心”“把课堂还给学生”这样貌似正确的主张保持应有的审视态度。
杜威在《民主与教育》中就曾说过师生“双方对教、学关系的意识越少越好”,教学是师生一起参与的共享活动,师生双方在这共享活动中都是学习者,他们的角色会因特定的情境发生变化。
对于如何提升集体备课与学生小组学习的效益,可以读读乔纳·伯杰的这段文字:“人们都在说集体的智慧,但只有当每个人都贡献出自己的信息时,集体才是明智的。将这些信息拼在一起后,集体决策才会比任何个人决策都好。但如果每个人都选择从众或者每个人都不分享自己所掌握的信息的话,集体也就失去了存在的价值。”(乔纳·伯杰,《传染:塑造消费、心智、决策的隐秘力量》)在我看来,集体备课主要不是研究教案的,更不是研制所谓的“活动导学单”之类的。集体备课的主要工作应该是研究教学问题的,即教学中可能存在的普遍问题或相当突出的个别问题以及这些问题如何解决。这需要每个参与者都能贡献自己的智慧。
例如,高中学科集体备课活动,教师要关注高考改革的动向,关注高考试题,关注新高中课标与新教材。假如一个教师不熟悉课标,不熟悉教材,如何可以教学?更重要的是,教师如果不熟悉学生的具体学习状态,如何指导学生学习?如果教师不认真研究高考试题,不认真研究课标和教材,如何发现这当中存在的问题,并在教学中把这些具体的问题慢慢地化解掉?
中国高考评价体系及其实施方案明确指出,高考的功能之一就是“引导教学”。这不就是高考怎么考,学校就要怎么教的意思吗?对此,我的理解是,普通高中教育的性质决定了高中教学必须高度关注升学率,但从教学伦理的角度看,有个如何追求升学率的问题,这便是学科组要研究的重点所在。
学科组活动的宗旨是:如何帮助学生更好地学习,如何推动学科组全体人员把课上得更好,如何在同仁的启发和帮助下弄明白自己不明白的教学问题,比如任务群教学、大单元教学等。
要进入“每个人都贡献出自己的信息”的境况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解决偶像崇拜、从众心理是不可能实现的。也就是说,我们需要鼓励每个个体充分发挥自己才智的学校文化,但这样的文化氛围的形成单靠管理者是不可能的,需要每一个教师贡献自己的智慧。
我们对网络学习平台面向中小学生全面开放的利好消息十分看好。加利福尼亚州完成的一项研究显示,使用互动平板的学生在标准化测试中的分数要比使用印刷教材的学生高出一大截。但我还是要泼个冷水:就目前的情况来看,对中小学生的网络学习还是别抱太大的希望。网络方面,并未完全覆盖;设备方面,不是所有的家庭都具备;认知方面,存在不到位的问题;需求方面,内驱力未解决……美国教育创新先锋泰德·丁特史密斯在《未来的学校》中说:“几年前,美国大学界曾掀起一场慕课风潮,而结果却不尽如人意。观看讲座视频,每隔几分钟暂停一下,进行几道选择题小测试——这样的学习方法根本没办法带来什么革命性的变化。”我们不妨回忆一下疫情期间在线教育的状况,避开一些极端事件的个案,有多少在线教学是有效的?
多年来我们总是强调学生的能力提升,这几年则大谈素养培育。貌似都有道理,如此则不知不觉中忽视了知识与能力、素养之间的关系。柏拉图、维特根斯坦等哲学家们认为,知识是一种能力,一种理解世界的基本能力。怀特海的观点是,知识是就某个可能问题给出正确答案的能力。
试想,一个老师如果不具备相应的学科知识以及教育教学的基本知识,教学的基本素养与基本技能何以形成?素养和能力一定是建立在相应的知识基础上的。知识不仅可以帮助我们认识世界,理解世界,更重要的是丰富的知识可以引发我们的思考,提升思维能力,进而增进鉴别能力。有了丰富的知识,人才能拥有逻辑思维能力,才能形成辨别善恶的能力,才能使人生更充实,更有意义。
没有知识何来能力?这样的观点不仅是我40多年教学生涯的经验所得,也是我这些年的教学观察使然,当然更是大量的教育阅读使然。从教学的立场来看,促进学生的有效学习,帮助他们尽可能在自己所教的学科中达标,就是我们最基本的责任。学生的能力只有在具备了相应的学科知识基础上才能形成,或者说人的任何一种能力都是在一定的知识积累的基础上形成的。一个教师没有相应的教育教学知识,不具备相应学科的扎实的知识以及与之相关的知识,却大扯什么生命成长,除了意淫,除了为自己的不尽职遮羞,还能有什么?在我看来,所谓有效教学,说的就是做教师的必须为促进学生的学习尽职。尽职的前提是对教学的认知与理解。
如何才能帮助学生记住必备的知识?我觉得可以翻翻玛丽莉·斯普伦格的《老师怎么教学生才能记得住》,这本书从了解学生、反思知识、重编信息、巩固反馈、运用知识、复习知识、提取记忆等七个方面向读者介绍了一些脑神经科学的知识以及这些知识在教学实践中具体运用的案例。作者所讲述的七个步骤都有助于教师向学生讲授元认知技巧。在这本书中,作者反复强调的是积累与思考的重要性,作者认为:“通过对自己所知的、所不知的以及如何才能更好地学习未知等这些方面进行反思练习,学生就可以做到将知识加工到合宜的阶段或步骤。当学生在每个记忆步骤都进行反思时,他们就开始思考自己在每个步骤该怎样做。当学生们思考自己怎样可以更好地学习,并通过各个记忆步骤使所学知识成为长时记忆时,他们在使用的就是元认知技能。”诚如作者所言,“本书的目标是要帮助学生对知识形成牢固的长时记忆,并实现记忆的转化”。
从教师视角出发,玛丽莉·斯普伦格认为:“所有的教育工作者都应该对教学方法的科学研究保持关注,同时,也应该关注大脑学习和记忆的最新的认知科学研究。”(玛丽莉·斯普伦格,《老师怎么教学生才能记得住》)我们反对这个,反对那个,许多时候不过是因为不理解或者不具备相关的知识而已。我们反对死记硬背,反对机械重复没有错,错的是因为这些反对而不重视甚至放弃要求与督促学生去记住必须记住的知识。威利斯提出:“当教师运用基于神经科学认知的教学法时,学生在课堂上的表现会令人振奋。这样做相当于是将熄灭了多年的学习的热情重新点燃了。”“教育工作者应对最新研究及相关刊物保持关注,这些知识可以提高教师的教学水平,进而帮助学生记忆知识和理解知识。对最新研究的了解可以使一名教师成为专家。具备了相关的背景知识后,教师就能够选用适当的教学手段,吸引学生对学习的专注,并加深他们对知识的理解。”(同上)我们不想成为什么专家,但我们总得尽职。我也清楚当我强调有效与达标的时候是会遭到一些老师的痛击的,但我还是要说一个尽职的教师必须在有效教学方面有些思考与改善,在帮助学生达标方面有些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