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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星
中国科学院院士
中国科学院古脊椎动物与古人类研究所所长
读到史蒂夫·布鲁萨特的《秘密进化的主宰者》一书，我既感到有些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感到意外的原因是，布鲁萨特的身份标签是恐龙古生物学家，几年前他刚刚出版了一本有关恐龙的畅销书——《恐龙的兴衰：一部失落世界的全新史诗》。情理之中的原因有两个：一是他近年来开始研究哺乳动物化石，二是他非常擅长并且热心科普。所以，一本有关哺乳动物演化的科普书的诞生也就顺理成章了。
审视我们人类的演化历史，可以追寻到40亿年前，甚至更早。从奠定我们身体基础的单细胞的形成开始，到帮助我们有效取食的颌骨的演化，再到便于我们在陆地上生存的四肢和羊膜卵的出现，这一漫长过程经历了30多亿年。一直到3亿多年前，一种羊膜类动物的后裔开始“分家过日子”，它们沿着两个支系分异和演化：一个支系上出现了我们熟悉的鸟类和各类爬行动物，像今天依然活跃在地球上的蜥蜴、蛇、龟鳖类和鳄鱼，以及已经灭绝的鱼龙、翼龙和陆地恐龙等；另一支系则演化成了当前地球的主导性动物类群――哺乳动物，其中的一支最终成为我们人类。
布鲁萨特是一位优秀的写作者，这一漫长而枯燥的演化历程在他的笔下显得趣味盎然，其中一个原因是布鲁萨特丰富的写作方式。许多章节的开局采用了小说里的场景描写，带领读者直接进入亿万年前的地球，身临其境地感受那时的生态系统；更多章节基于作者的亲身感受和许多化石猎人的发现经历，在娓娓道来的故事讲述中展现化石发现和科学意义；每个重要演化时期代表物种的介绍总是会和这一时期的地理和气候环境以及重大地质事件紧密相连，让读者感受到自然选择的伟大力量。
全书共分10章。第1章强调了演化的漫长性，展现了在哺乳动物出现之前，哺乳动物支系上出现过的各种奇奇怪怪的动物。第2章介绍了哺乳动物一些关键特征的形成过程，特别描述了二叠纪末大灭绝事件对哺乳动物祖先类型的影响，展现了小型化、夜行性和穴居对哺乳动物发达的听觉、触觉和嗅觉以及不发达的彩色视觉演化的影响，告诉读者定义哺乳动物这一类群的一些关键特征的演化过程。第3章则讲述了哺乳动物和恐龙的恩怨情仇，尤其是通过侏罗纪时期最常见的柱齿兽类和贼兽类，展示了这一时期哺乳动物家族惊人的生态多样性，特别介绍了用于保暖的毛发和胎生行为，以及嘴巴里的骨骼如何成为听觉器官一部分的演化过程。第4章主要描述了哺乳动物家族在白垩纪的演化历史，特别是哺乳动物牙齿形态变化对于整个家族演化的影响。第5章则介绍了白垩纪末大灭绝对哺乳动物家族的冲击以及幸存的哺乳动物为什么能够兴起。第6章介绍了现代类型的哺乳动物，特别介绍了DNA对于重建哺乳动物分类体系的影响。第7章则特别介绍了大象、蝙蝠和鲸家族的演化过程。第8章展现了地球气候从热到冷的变化对哺乳动物家族演化的影响。第9章介绍了冰河时期的哺乳动物。第10章则展现了人类支系六千多万年的演化历史以及我们人类如何影响其他哺乳动物的生存。后记则告诉了读者，当前哺乳动物的多样性在快速丧失，我们很可能处于地球历史上的第六次大灭绝事件当中。
毫不夸张地说，布鲁萨特是当前古生物学界中特别擅长讲故事的一位学者，相信读者一定能透过书中的文字，真切感受到布鲁萨特对化石的热爱、对解密哺乳动物演化过程的体验以及对生命演化的思考，也相信他的这本著作会再次成为一本畅销科普书。
也许是为了便于与读者沟通，布鲁萨特选择了一种传统的定义哺乳动物的方式，即用齿骨-鳞骨关节的出现来标识哺乳动物的起源，因此对于像哪些动物属于哺乳动物和这一类群的起源时间等问题，书中的描述会和其他一些图书有所不同。如果让我来选择，在科普过程中，我更倾向于向读者推广主流学者使用的科学概念，我以为这是科学普及的一个目的。当然，优先考虑公众容易理解的方式，还是更关注科学概念的推广，这一直是科学普及事业中的一个两难选择题。
全书主要从古生物学的视角揭示哺乳动物家族的演化历史。正如书中提到，这一段历史也可以用现生哺乳动物身体当中的DNA和其他信息来揭示。生命历史的复原需要化石，也需要DNA，这是当前学者努力的方向。当然，我们更加重要的一个使命是需要告诉公众，地球生物多样性和生态系统的保护需要我们每个人的努力，地球未来的命运在于我们人类的抉择。对于这一点，布鲁萨特是一个乐观主义者，正如他在后记中所说，相信人类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2024年12月6日于安徽东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