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访谈

人工智能时代的阅读与写作

韩少功 刘复生

一、信息膨胀,文学经验似乎在贬值

刘复生(后文简称“刘”): 韩老师好,去年我在汨罗问过您,您说以后不准备在那里长住了。今后长住海口,对汨罗是不是有所留恋?

韩少功(后文简称“韩”): 我今年没再在乡下长住,以后恐怕也不会了。上半年去汨罗打理了一下,告个别。主要是年纪大,恐怕要服老。去年我牙痛,但那里离县城都有七十公里,牙医不好找。年底回到海口,牙医就教训我:你耽误太久了么。所以还是得顺其自然。更重要的,是那里人文环境变了,我熟悉的一代,有的死了,有的病了,有的糊涂了,有的随子女进城了。新的一代呢,大多在外,不常回家,只是逢年过节回来转一下,你熟不起来。既然这样,我在那里当个留守老人,有意义吗?

:有一些朋友向我打听,韩老师还写不写小说?我也代大家问您一下,还打算写长篇小说吗?其实大部分人对小说这种形式似乎已经丧失热情了,这背后有一种认识论上的怀疑,小说不再能通达生活的核心秘密了。您现在还看小说吗?有没有让您感觉特别带劲儿的小说?

韩: 我这几年没写,电脑里有素材,也有半成品,但好像已没心劲儿,一时找不到兴奋感。小说当然死不了,我也偶尔看看。林森的第二个集子比前面的好很多,有大眼光了。严敬的也一直很特别。还有一个陈俨,退伍将军,在海南待过多年,技术上不是没问题,但写的军营故事啊,惊心动魄,读得我揪心,有时还热泪盈眶,是经验放血的那种。湖南的何立伟和蔡测海,老作家了,有艺术包浆了,新作虽不是很多,但放在二三十年前,那肯定都是爆款。可惜这些小说都没多少人看,更没人评,好像与屏幕前长大的一代,心理上根本不接轨。或许是眼下的信息工具太多?素材也好,心理感受也好,一不小心就被社交媒体咀嚼过几十遍,剩给小说家一些渣渣。这可能涉及你说的,有认识论上的怀疑。

刘: 现在的经验膨胀之后似乎迅速贬值了,人们也丧失了对他人经验的兴趣,也不再信任经验和真实生活根基的关系,它背后的意义和价值。不管是认识论意义上的“真”还是价值论意义上的“真”都没意义了。现实成为完全虚幻的东西,被各种人为的虚假信息层层覆盖和篡改的东西,而且,很多虚构之物,由于我们当成真的,最后它确实也成真的了,然后再叠累上新的虚构。对于这种后现代理论,大家似乎都有质朴的领会。所以,对一切故事都不相信了。以怀疑主义对待一切。鲁迅那个时候,尽管猫在租界里,宅在家里,但是他根据报纸等媒体,完全能够重建现实世界的真实状况和真实逻辑,他能够接起来。这是因为那个的媒体哪怕有意的撒谎,还是以现实为依据的,不像现在。

您平时看不看微信、抖音、B站?

韩: 我有微信,但只有一个家庭群,退休了嘛,没工作需要了。但我可以蹭老伴的微信,朋友推荐我看的,我也能看到。这就有了一个筛选机制,其他网站没法直接向我推送。世界上的信息和知识太多了,我毫无义务照收不误,当一个垃圾桶,就像一个人不需要一天吃九顿饭,不需要结交一百万个朋友,见到谁都握手寒暄。是不是?社交媒体的问题很大。原以为互联网这东西太好了,又快捷,又低廉,方便人们相互交流和沟通。但现在的情况反而是,上网越多就越可能钻入“信息茧房”。算法利用人性的弱点,专门投喂你觉得爽的,以“黏”住客户为最优先级。结果呢,就可能把你喂得越来越狭隘,越来越偏执。动不动就是“妖魔化”和“阴谋论”。不仅国际地缘政治上烽烟四起,“认知战”成了很多人的战略布局,连科学啊,技术啊,体育啊,艺术啊,慈善啊,宠物选秀啊,原来都是号称“没有国界”的,是白莲花的神圣净土,现在也都“饭圈化”了,“喷子”化了。陈梦和孙颖莎,都是非常优秀的乒乓球运动员,粉丝们偏要闹一个你死我活?这样的信息垃圾,你捏着鼻子躲都来不及。鲁迅那个时代,当然也有问题,但那时候的识字人少,媒体做什么,都局限在小圈子里,也没有什么算法来操纵和推送,所以对社会的危害要小很多。

二、真正的“寻根”,是瞻前顾后,放眼世界

刘: 当前网络世界的极端和褊狭是一种全球现象了,各地表现形式和程度不同。这是不是一种人类文明衰败的征兆?还是历史性的周期性表现?很多人挺悲观的,您怎么看?

韩: 我们办《海南纪实》,1988年就自己上电脑,上激光照排,可能是全国期刊行业最早的。后来办《天涯》,至少在海南是最早实现无纸化办公,被省政府表扬过。当时还是电话拨号上网那种。每个员工都要通过上机、上网考试,通过了的就奖一万元——那时杂志是企业化管理,有奖金的。可见我是一个科技粉,妥妥的技术乐观派。但网络世界很快被商业化了,一些搜索引擎,百度啊,360啊,一打开,前面好几页差不多都是广告。你想知道“胃病”或“PUA”是什么,只能去垃圾堆里淘。网络也政治化了,新冠疫情期间,世界卫生组织两次派团来考察,确认“极不可能”的事情,还是被好多贴子说得有鼻子有眼。缅甸罗兴亚事件,先是伊斯兰极端分子闹,见了血,但闹得不算大。随后是军队和佛教极端分子报复,大杀四方,腥风血雨。缅甸人90%信佛教,应该是相对温和的,为什么这样狂热?原因就是脸书之类在拱火和递刀。算法发现,最能吸引客户的贴子就是让人愤慨。所以,后台可能还没怎么操控,也不一定知道缅甸是怎么回事,服务器就自动把全套本领用上了,置顶啊,推送啊,链接啊,标题党啊,甚至流氓得让你退不出去,不由得你不愤慨,不由得不拔刀相向。连美国学者福山都说,现在最大的不幸,就是“信任度”降低,人们被各种方式洗脑,没有可以“共同接受的事实”了,“这在很大程度上要归咎于互联网和社交媒体”。

刘: 八十年代的技术进步主义者可能要失望了,章太炎曾提出俱分进化论,他说:社会的进化,若以道德言,则善亦进化,恶亦进化;若以生计言,则乐亦进化,苦亦进化。双方并进,如影随形。对于现代化的弊端和隐忧,您参与的“寻根文学”可以说是较早进行的审美的反抗吧。今年是著名的杭州会议举行四十周年,当年的参加者不是搞了一个重聚的活动吗?你们这些当年的寻根主将有什么新想法?怎么看当年的“寻根文学”运动?

韩: 我觉得那事早翻篇了,不必再说了。架不住主办方诚恳相邀,我最后还是去了。见见老朋友当然还是不错的机会吧。参加过1984年会议的来了“七老”:黄子平、李杭育、李庆西、陈思和、许子东、黄育海、加上我。其余有的在国外,有的身体不适,有的或有其他原因。那个会是四十年前开的,我的很多记忆有误。比如我记得会期是两三天,对记者是这样说的。但庆西告诉我,哪止三天啊,是整整七天!还交流得意犹未尽,停不下来。那时候条件远不比现在,都是合住两人间或三人间,据说最俏的反而是三人间,恨不得是四人、五人间才好,因为要聊天啊。庆西熬了两个晚上,有点受不了,后来就想法子去陈村的房里泡,到时候方便自己撤。没想到他刚撤,陈村端着茶杯就跟了来,要同他接着聊,赖着不走,真是哭笑不得。可见那时大家都有说不完的话,爱文学,爱思想,爱得昏天黑地奋不顾身。八十年代就有这种气氛。回头看,虽然八十年代有肤浅,也有偏失,但整个精神状态确实令人怀念,有点青春无敌天高地阔的气象。

至于“寻根”,重视本土和传统的文化资源,是那个会上的议题之一,但并不是全部。《上海文学》是主办方之一。已故的编辑部主任周介人,有个简要的会议记录,后来在《文学自由谈》发表,根本没提这个事。鲁枢元每天有日记,据黄子平说也发表了,里面更多是涉及现代主义、先锋艺术什么的,国内外政治形势什么的。那么,把一个大杂烩似的神仙会,简化成“文化寻根”的集体动员,是一些媒体人和学院派的想当然。把“文化寻根”和“现代主义”两相对立,描述成两个阵营和两条路线的斗争,更是他们想当然。因为我第二年发表《文学的根》时,自己正在武汉大学进修英文。潘凯雄作为《文艺报》记者来找我,我就在老斋舍打饭。当时我同室友们约好,不准讲中文。那是些大三的室友,还有练口语的冲动。相比之下,大一的讲不好,大四的不愿讲了,我就专挑了这样一间寝室。我说这些,是想证明主张“寻根”与对外开放并不矛盾,从来没有矛盾过。“保守主义”“排外主义”那些大帽子,是他们强加的。

在我看来,越是全球化,就越会激发本土化。本土化本是全球化的产物。文化的趋同与趋异,总是在相互交织和相互激发,将来还会这样。

恰恰相反,在我看来,越是全球化,就越会激发本土化。本土化本是全球化的产物。文化的趋同与趋异,总是在相互交织和相互激发,将来还会这样。以前的“横扫四旧”也好,“全盘西化”也好,无论左右,无论朝野,都是一种文化大换血的思路。冯牧、陈荒煤都是很温和的文学前辈,但对“寻根”忧心忡忡,怕青年走错路,找我谈话的口气里,横竖就是一个恨铁不成钢。在另一方面,刘心武当时是明星作家,写文章批评和嘲讽“寻根”。另一匹批评界的“黑马”更出格,在中国社科院文学所张罗的一个大会上,说“中国文化这条大毒根,斩断都来不及,还寻什么寻?”这句话立刻引来全场热烈掌声。1988年,我记得是春天,有个作家代表团访问法国。在一个座谈会上,一位华人提问:你们这些作家怎样看待中国的传统文化?刘心武回答的大意是,中国的传统文化必须彻底否定、批判、铲除,否则中国不可能实现现代化。但这一次,华人们没鼓掌,倒是迷惑和气愤,后来还爆发了激烈的争吵,被中新社的写了内参上报中央。其实,换位思考一下,那些华人在国外地位低,被西方人瞧不起,所以文化传统就成了最后的立身之本,唱个京剧,舞个狮子,讲一讲孔子和老子,才有多元文化格局中的一点点自我存在感。你把他们这一点点都给刨了,他们能不生气?但国内的知识精英呢,刚走出“文革”,很多人对官本位、一言堂、君臣父子那些烦得很,还在“打倒孔家店”的历史惯性里。所以他们之间的对话,语境和所指完全不一样,是鸡同鸭讲。他们的冲突,也许恰恰也印证了全球化激发本土化。越是在外面“洋”过的,“洋”得多的,反而越会看重“土”。

我对传统有复杂的心态。赞成“寻根”的人也多种多样,有的“根”只是艺术形式,有的“根”是指民间伦理或者哲学方法。有的是怀疑甚至厌恶,有的是留恋甚至崇拜,其实根本形不成“派”。但这并不妨碍大家都觉得有话可说。

刘: 您提供的第一手材料很有意思。这让我更加怀疑历史的真实性了,哈哈。被文学史神话化的各种“故事”就早就被我们当作历史本身了,然后一代一代教学生,一篇一篇写论文,最终成为“层累的历史”。当然,历史学毕竟还是有真实的基础和内核,只不过我们必须对历史叙述持一种批判的态度,您的叙述是一份大历史的解毒剂,提醒我们留意历史本身的复杂与含混,不要不加反省地相信过于清晰明确的结论。

其实,这种观念的窄化也体现在关于寻根文学的评价上,当时评论界形成了一种主流的说法,寻根分两种,寻优根和批劣根。阿城和李杭育等人是寻优根的,而您是批劣根的代表,这似乎给《爸爸爸》《女女女》定了调。其实这种二分法非常成问题。反倒是外国的评论家和翻译家置身场外,能发现丙崽身上的复杂性,可惜他们的说法没人太注意,这可能也和这些观点不符合国内评论界的“期待视野”有关系。他们认为您对丙崽不只有批判,还有某种肯定。

《爸爸爸》对传统和民间表现出双重态度,既表达了批判,也呈现了山野中无法被理解的神秘,民间的粗俗怪诞背后,似乎隐藏着让人着迷的能量。跳出启蒙主义的思路来看,丙崽,这个白痴,恰恰包含着正常理性无力把握的潜能。

《爸爸爸》有对传统的批判,也有对当代历史的批判,里面写到两个寨子的火拼,就带有文革时期民间仇杀的影子。不过,您也反对那种神化现代化的思路,于是在小说安排了另一个重要人物,仁宝,讽刺意味比较重。所以,您对寻根的态度是非常矛盾的。通过您刚才的解释,您的寻根的真正目标很清晰了,它是往前看的,传统与现代左右互搏,既反对退缩到民族文化的保守主义,又反对盲目乐观的现代化,既坚持中国自我,又坚持开放的世界性。

不知我理解的对不对?

韩: 没错。我对传统有复杂的心态。赞成“寻根”的人也多种多样,有的“根”只是艺术形式,有的“根”是指民间伦理或者哲学方法。有的是怀疑甚至厌恶,有的是留恋甚至崇拜,其实根本形不成“派”。但这并不妨碍大家都觉得有话可说。从这些人的经历看,他们大多是下乡或回乡知青,像贾平凹、阿城、李杭育、莫言等等都是,都有过城乡两种生活经验。城市嘛,无非是“洋”一些,西化一些。乡下嘛,无非是“土”一些,相对传统一些。“寻根”只是一个比喻,算不上深刻理论,但大家一碰触这个话题,就觉得记忆中有大量的鸡零狗碎可以释放。其实这也就是建构一种中西文化的对话关系。

写过那篇《文学的根》以后,我基本上不发声,因为讨论太情绪化了,太标签化了,多说无益。其实,现在想起来,除了有关的生活经验积累,中国丰富的文化遗存,应该也是“寻根”的另一个重要条件。就像钱穆说的,因为秦始皇“书同文”,因为汉字几千年不变,中国文明一直没有中断。你看看非洲、拉美、中东、东南亚,那里的本土文化传统,或者本身就薄弱,或者被外来族群、殖民者一再扫荡,有些地方连文字、宗教、制度都换血了,人种都混了,有什么“根”?如何“寻”得起来?我在《爸爸爸》里,抹掉了所有地域方位的痕迹,也避开任何可能暗示时间的用词,比如“干部”改成“官员”,“中学生”改成“读书人”,就是想抽象一些,突出比较普遍和恒久的问题。里面的父子俩,差不多一个是传统派,一个是现代派,这种情况在哪里都有。我对他们都有所怀疑,也都有一点同情。

刘: 关于寻根文学的起源,九十年代以后,有些研究的重心有所偏移,不再聚焦于传统与现代的老框架,而是讨论它和知青经验的关系,比如给知青一代做精神分析,琢磨这一代人为什么要把伤痕时期控诉的下乡经验神秘化,进行文化上的升华,这里面既有政治上要为一代人定个名份的冲动,也和现代化乡愁导致的返观和再发现有关。其实,八十年代中期以后的知青文学,包括寻根文学吧,内部在观念和立场上的分歧是很大的,不像早期伤痕阶段相对一致。知青群体开始分化了,到九十年代以后分化就更明显了。您后来的创作一直持续关注这一群体,在我看来,它甚至构成了您文学写作的一个潜在线索,当然是和其他的主题纠缠在一起。九十年代的《马桥词典》《暗示》写到很多知青生活,而且贯穿了今昔对比。比较近的两部长篇小说《日夜书》《修改过程》更是对知青一代人进行了反省,这些小说都重点写到了知青群体的分化和变异。而且通过这一代人,连通了三个时代,革命的六十年代、启蒙的八十年代和市场的九十年代。您是有意识地要进行历史批判吗?

韩: 我对同代人没有特别的义务,只是比较熟悉他们,写起来顺手些。从革命年代进入市场年代,中国人的人生轨迹变化多端,本该是文学的富矿,但很多作家好像不感光,或者找不到称手的观察工具。写完“伤痕文学”或者“先锋文学”,一路写到性解放,好像就是最高峰了。写社会矛盾呢,写到市场化和引进外资,就是完美的大结局,好多电视剧和小说都是这样的。真有点美国学者福山说的那味道:历史的终结。到了九十年代,也就是才过去十多年,居然情况就大不一样,很多作家见面,就没什么好谈了,终结了嘛。男的谈谈足球,或者豪车和洋酒。女的见面就说说购物,说说美容减肥。有一个朋友当文学期刊主编,我问他来稿情况如何。他说来稿倒是不少,但90%的男作者在写出轨,90%的女作家在写离婚。当然,这些题材不是不能写,写出传世之作也说不定。但大家脑子里只有一个兴奋点,显然就极不正常了。哪怕到了现在,不少启蒙前辈还是老一套,一动笔,一发言,只有八十年代那几个标签,“文革”啊,“自由”啊,诸如此类,“诉苦会”四十年一贯制。他们私下里也显得没那么孤陋寡闻,这事那事好像都知道,但他们一面对公众,就只有当年的三句半,一点长进也没有。文学圈开始变成了一个高度自恋、自闭的小圈子。

三、《天涯》立场,是一种开阔的思想创造力

刘: 您提到“历史的终结”,我倒是挺有感触。因为写文章需要,去年我又重新读了一遍《历史的终结与最后的人》,真觉得福山是个了不起的理论家。抛开立场和结论不论,他真是抓住了“现代社会”的要害问题。现代社会就算真能解决温饱和自由问题,却无法回避“末人”或“最后的人”的普遍状况对生存意义的严峻挑战。福山追问了尼采曾提出的问题,现代社会的自由平等,把人性之间的差别在政治上拉平了,于是人的品质也就很难分出个好坏对错,上下高低,那每个人还能有什么精神追求呢,还能有什么人生意义和价值呢?当然福山认为,这没办法,历史的终结必然伴随着末人时代的来临,虽然他也软弱无力地给出一些追求优异,显现个体价值的出路,总体上还是比较悲观的。

某种意义上,我们的文化知识界似乎是挺相信历史的终结的,或者说,已经提前进入了历史终结的状态。历史的终结必然导致文学艺术的终结,因为已经没有好坏对错了,只剩欲望问题了。还有什么故事好讲?

但是,历史不可能终结,不但现实的各种形式的权力关系层出不穷,各种邪恶丑陋沉渣泛起、花样翻新,各种层面的压迫和不公平持续存在,未来也不会消失,只不过是文学艺术不愿面对罢了。看不见好坏对错,就不会有真正的戏剧性,就不会有真正的修辞学,就不会有真正的艺术激情。我有时想,作家日子太舒服了很危险,如果没有很自觉的反思意识,还挺陶醉的,那就成了末人作家,也就不可能是作家了。偏偏我们现在的文坛已经形成了某种末人式的垄断,评论界和创作界又互相吹捧,相互麻醉,真正生猛尖利的揭示生活真理的作品反倒不容易出来,那些不接受历史终结的写作即使有也不太容易在现在的文坛被看见。于是文坛表面上热闹,其实不免有些寂寞了。您九十年代以后杂文随笔写得较多,而且小说也融入了很多杂文化的笔法,是不是也想逃避文学主流,保持文学更直接的介入性?

有人说,你这叫四不像,不伦不类,放到大学里根本不可能报职称。那又怎么样?我也可以给《天涯》挂一幅对联:“发C刊报职称请往别处,洒狗血灌鸡汤勿入斯门”。

韩: 我对随笔的兴趣,差不多是与操办《天涯》同时开始的,所以有人就把这种夹叙夹议的文字,戏称为“天涯体”。文无定法么,用纯文学还是用杂文学,要看应用场景。遇到思想僵化,你得用感觉去冲击。遇到感觉封闭,你得用思想去瓦解。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人的正常思维其实就是这样,没那么高深莫测。比如你觉得哪个人很讨厌,说不清理由,那就是感觉;能说出理由了,说出一二三或者ABC了,那就是思想。是不是?一个人看世界,总有看得清和看不太清的两部分,再正常不过。因为经过了极左时代的概念化写作,有些同行就把思想理论当毒药,当天敌,好像谁读书谁白痴,谁思考谁掉价,这本身其实也是一种思想,不过是懒汉的思想。好长时间里,文青们热衷于小感觉、小情趣,要不“狗血”,要不“鸡汤”,搞得“文青”后来都成了网上的负面词汇。这恐怕怪不得网友们重理轻文,有势利眼,主要还是怪文学自身缺钙。

《天涯》最受读者欢迎的栏目叫“作家立场”,就是突出思想性的。国外好多文学期刊,《纽约客》《哈泼斯》什么的,也是主打随笔和评论,纯文学退居20%以下。可见这个时代对思想有渴求,对重新打通文史哲有渴求。你可以写纯文学,也可以写杂文学,大可相机而定,因地制宜就好。当然,我不是理论家,打不了阵地战,只能打打游击,无非是把思想尽量现场化、细节化、和泥带水化,说好听点,叫是后现代主义一再强调的“还原语境”,也是作家帮得上忙的赛道。有人说,你这叫四不像,不伦不类,放到大学里根本不可能报职称。那又怎么样?我也可以给《天涯》挂一幅对联:“发C刊报职称请往别处,洒狗血灌鸡汤勿入斯门”。能与读者分享交流,就行了,就够了。

刘: 《天涯》真的是个历史奇迹,无法复制,不单是地利人和不可复制,历史大势也提供了不可再有的条件。现在纸媒惨淡,订户寥落,难以想象还可以达到当年的景象。目前,所谓知识界的主流兴趣转移,大都忙绩效去了,主要在C刊写八股文章或搞考据自娱自乐,懒得对现实问题进行思考和发言了,主客观条件限制,吵架都吵不起来了。

我还真挺怀念那时的思想界的吵架,虽然可能伤了感情,造成读书人群体的撕裂,但能吵得起来呀。《天涯》杂志提供了一个绝佳的讨论平台,可谓兼容并包,当然,离不开您的策划,当时为了把讨论引向深入,都有什么招数?

韩: “北有《读书》南有《天涯》”的口碑,当然大大超出了改版时的期待。做这事还真没有秘招,无非态度上端正,论质量不论派。我在编辑部说,大家平等竞争,但要六十分以上,不能上来就扣帽子、泼脏水、东拉西扯,然后说我也是多元中的一元。对不起,这个“多元”我们不承认,一边待着去。当时有汪晖、戴锦华、温铁军等等,被很多人看成偏左翼的。也有秦晖、何清涟、冯克利等等,被看成偏右翼的。我们都及时提供版面。有一篇批评汪晖的长文,几万字,我们还头条推出。这叫相互之间展开“破坏性检验”。当编辑的也不能小气,比如很多媒体都要求稿件的首发和独家,出版法规也支持这样做,但我们主动放弃权益。好作品嘛,就是要让它多传播,反复传播,对社会有益就行,其他小九九不重要。刘亮程的散文,是一个新疆朋友来串门时说到的,当时早已在新疆出版了,没什么影响。我们觉得好,就给他集束式再发表,同时拉一些名家展开研讨,形成一定的声势,成了当时的“爆款”,爆得连央视一频道也立刻做专访。

编辑部还有一条规定,责编对所有好文本,都要做好“售后服务”,就是联系其他媒体转载、评论、报道,转载费一分钱都不要,不在乎那个。当然,最重要的是刊物要有灵魂,知道自己该干什么,能够干什么。九十年代的市场经济大潮汹涌,冲击得不少文人六神无主,大部分文学期刊都是丢盔弃甲。最陋(low)的一种人,就是混日子,拿版面勾兑点小利益。好一些的,也只是不分香臭追名人,请客送礼陪笑脸,当“买单专业户”。但这已算是相当敬业的了,放在哪里都算得上模范员工。在我们心目中,最好的编辑当然应该是策划人、批评家、组织者,是良师益友。这就要求当编辑努力学习,终身学习,同最优秀的作者共同成长。我们办过好多班,请专家来讲经济学、哲学、文化人类学、语言学、音乐史,还讲过中医和宗教。编辑部通过图书进出口公司,订了不少外刊,至少核心人员要多翻翻,碰到好文章,就请人翻译,来不及就编辑自己、编辑家属来救急。佩里·安德森有一次来海南探访他老父亲的生活故地,就是那本《想象的共同体》作者的弟弟。他听说《天涯》名声不小,想看看。当他听说刊物议题涉及市场化、“三农”、新自由主义、中国道路、环境保护等等,非常惊讶和兴奋,大有相见恨晚之态,虽不懂中文,也要了沉沉的一大套,背回美国去了。我后来才知道,他夫人是华裔,可以帮助他读的。

事实证明,不是思想过时了,是新思想太缺了。1999年秋,《天涯》在海南开了一个有关生态与文学的会,请来四五十个国内外的作家和学者,产生了《南山纪要:我们为什么要谈环境—生态》,很快就在全球产生了十多个译本。这次会又是整整开了七天,几乎再现了当年杭州会议的昏天黑地,大会套小会,晚上再加班,大家还觉得不过瘾。美籍学者德里克做学术报告,实在没时间可安排了,只能放在晚餐后的海滩,由《读书》主编黄平现场传译,大家光着膀子或裹着浴袍席地而坐,算是很不正规的“野会”。苏童说,接到邀请时还不知道是啥事,以为是讨论五讲四美、公共卫生呢,没想到这么有意思。七天以后回到海口,叶兆言还同蒋子丹急,说怎么就开完了?怎么就散了?相比之下,后来文学界好多会都太形式主义了,虚头巴脑,云遮雾绕,开个一天半天的,每人十分钟或十五分钟,专家点评五分钟,完事。然后合影和碰杯,没有一点激情,好多人从头到尾都在偷偷看手机。

在我们心目中,最好的编辑当然应该是策划人、批评家、组织者,是良师益友。这就要求当编辑努力学习,终身学习,同最优秀的作者共同成长。

刘: 可惜我到海南晚,没赶上最好的时候,但是,在我看来,海南文化界的氛围已经是全国最好的了,这要感谢您的组织和带动。其实,2004年决定到海南,就是听到各种私下的讲述,心向往之,才起心动念的。记得我打算到海南去之前还给您写过邮件,您当时给我做了一个简单的利弊分析,大意是,海南是全国的后排,但后排才有利于观察和思考。果然如此,后来我就老用这个说法动员人才加盟我们学院。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我真的觉得海南的文学界和学界风气是最好的——说这个话,谨代表个人,个人负责。文学界要感谢您和蒋子丹等老师,学界要感谢张志扬、曹锡仁等老师。海南之前没有很强的本土文化势力和传统,建省之后创立的新传统真的是了不起,它在当下仍有所传承,既激励人,也给人以压力,比如,在文学界搞歪门邪道,没人呼应;在人文学界,靠投靠豪门,经营关系,急功近利追求亮眼成果,也会被看不起。

今天我必须得拍拍马屁,您别拦着我,哈哈。我觉得,这才是您最重要的作品。文字毕竟是纸上的,古人云,立功、立德、立言,立言在最后,这个次序很重要,您最大的追求从来不是立言,我们就曲解一下古人,把立言说成是文学成就吧。真正重要的是社会实践。您最大的特点是知行合一。不管是当年搞的集体性的乌托邦单位实验,还是重回湖南耕读乡野,写作和生活实践是不脱节的,说话和做事是不脱节的。有些研究也说您的思想观念应该受到“湘学”的影响,虽然解释比较笼统和宽泛,有的没的都安在您身上。但是,这个方向是有道理的。您反省过没有,有没有这部分思想传统的潜在影响?

教育崇拜,随之而来的精英崇拜,在当下积重难返,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读好社会和人生这本大书,善于汲收底层民众的实践经验,那才是最合格的精英。

韩: “湖湘学派”以王夫之为代表,是晚期儒学中最务实的部分,经世致用,或者说把仁义道德的普世价值,落实到地理、军事、外交、经济、实业等等中去。我对这些略有了解,但自己受没受影响,不知道。王夫之那句话:“谓井田、封建、肉刑之不可行者,不知道也;谓其必可行者,不知德也。”这种话,在我看来,肯定只能是实干家言,是煎熬和挣扎出来的血泪之言,不是灵机一动就有的。

其实,很多时候,作者对自己看不清楚,只能听别人说。有一个评论家说,你好像一直不信任知识分子,在小说里经常把他们写成负面人物。我吃了一惊,后来发现,还真是啊,从早期的《回声》,到后期的《山歌天上来》《赶马的老三》,里面都有个学历高的被我挖苦。是不是自己有某种不良的、危险的潜意识?还有个评论家说,韩某人同鲁迅那一代不同,那一代中的不少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对农民的同情中,有一种居高临下的俯视角度,而韩某人是平视的。我想了想,觉得差不多。我从不愿神化民众,但确实觉得有些大老粗让我喜欢、佩服、受启发。这种人可能并不是多数,但一个村子里总有那么几个,代表了底层原生的智慧和精气神。2000年以后,我每年到那里去乡下住半年,就是觉得同那些农民、商人、基层干部混,比我在知识分子圈里快活许多。包括他们的语言,都很值得作家学习。就说骂人吧,一个教授骂人,可能憋红了一张脸,只能说你好坏,太坏了,非常非常坏。一个农民呢,哪怕没读过书,倒能骂得活色生香天花乱坠,骂两三个钟头没一句重复的。你不服不行吧?

在中国现代史上,左的或者右的错误,以俄为师或者以美为师,都是洋教条害死人。国外那些“白左”,哪个不是名校背景?美国有一本书,叫《白领政府》,作者调查了一两百个国家和地区,发现学历高的政客,反而比学历低的,治理成效普遍要差。大麻合法化、LGBT什么的,走火入魔了,气得马斯克都投了特朗普。可见高学历不是什么坏事,但学历不代表能力和智慧。教育崇拜,随之而来的精英崇拜,在当下积重难返,是一个很大的问题。读好社会和人生这本大书,善于汲收底层民众的实践经验,那才是最合格的精英。有一个全球最大的咨询管理公司,叫麦肯锡,主营业务之一是“猎头”,肯定在全球已阅人无数了。这个公司的老板说,真正的人才有两条,一是hungry,即饥饿,意思是要困艰过的人。那么官二代、富二代反而要小心了,他们的经历反而是一种成长劣势。第二是streetsmart,可翻译成“街头聪明”,意思是从街混子里混出来的,从底层一路摸爬滚打上来的,最有成才的大概率,反而是书呆子不靠谱。

四、人工智能,无法威胁真正的文学写作

刘: 这是个问题。现在的麻烦在于,所谓知识界、学术界和创作界,野生的读书人越来越少了,而且各界“界”限森严,“野路子”没机会了,不像八十年代,现代体制还没有那么严丝合缝地规范化起来,各种灵光乍现,说干就干,甚至异想天开,居然干成了的还不少,这可能也和中国革命的传统有些关系。规范化当然有规范化的好处,但坏处是造成了精致的普遍平庸。在各界混都要捞个出身,进高校必须是博士,最好是名校,成果要漂亮,有没有想法没人关心。当作家似乎也要有师承和门阀了。学术体制培养了一批批讲规矩的优等生,某些“创意写作”学科似乎也把写作看成可以按套路教的技术了。思想和写作不再是自家体贴出来的,成了各界内部或文本数据库的内循环,这就真干不过人工智能了。反倒是野生的思想家和艺术家不怎么怕AI,毕竟硅基的智能再聪明也没办法摸爬滚打地经历真实的红尘,至少目前不能,它最怕不按套路出牌。人类靠背谱和它下棋肯定输。

我知道您一直很关心人工智能等问题,您其实是理科脑,误打误撞成了作家。对于所谓人工智能对写作的冲击,您怎么评价?对目前比较火的创意写作,您怎么看?海南大学也刚成立了“韩少功创意写作中心”,您是应邀做贡献,被“硬邀”义务劳动,我们拉个大旗,有个名目。您不妨说说真实的想法,创意写作能干过人工智能吗?

韩: 海大是一片好意,怕我闲着,要给我派点活。最后谈成的协议是不付一分钱工资,这就给了我较为宽松自由的空间。从挂牌第一天起,我就对学生们说,创意是没法从课堂上学来的。我让他们想一想,为什么木匠的儿子当木匠的多,画家和演员的代际传承也多见,唯独文二代成功率很低?真做出了模样的,大仲马和小仲马算得上,茹志娟和王安忆也算得上,不是没有,但屈指可数。这就证明,文学大概有一点点技术性,是课堂上可教和可学的,但最重要的人生经验感受,谁也教不了,连父母也教不了,只能靠自己用一生的时光去亲历,去攒,去熬。要是有灵丹妙药,哪有父母不愿优先自家的娃呢?

我非常赞成你的看法,能教的大多是些套路性的东西,不是最核心的。我在七年前的一篇文章里说过,人工智能最合适干这个。比如写作,也分不同的应用场景。秘书的活,机器人大概可干到95%,眼下“豆包”“飞书”(APP)就干得很不错。应考的活,答辩的活,写教授八股的那些活,AI大概也能超过人类的八成以上,这已经被很多实验所证明。这是因为AI的理解,是一种概率性理解;AI的生成,是一种概率性生成,总是以数据库里的多数优先,以权威的工具书优先。那么,对付文秘、应考什么的,基本上够了。不过,当一个好记者、好作家、好评论家是另一回事。这些应用场景,对人生的经验感受依存度高,千差百异,千变万化,不按套路出牌,AI不可能有什么优势。很多年前,维特根斯坦就问过图灵先生:“图灵机有牙痛吗?”是啊,AI没有牙痛,没有性别,没有亲人,没有衣食住行,没有民族和阶级……因此,即便能高速处理有关这一切的数据,那也只是模仿,只是“装懂”。我的意思是,大学教育不必被苛求,但学子们如果不补上人生与社会的大课,就只是一些“装懂”的人,充其量是一堆披着人皮的工具书。这种人形工具书几乎从不犯错,但就是平庸,最容易被AI替代。这在社会人文领域特别重要,因为这里大量的应用场景,都涉及人类差异化的经验感受。

大学教育不必被苛求,但学子们如果不补上人生与社会的大课,就只是一些“装懂”的人,充其量是一堆披着人皮的工具书。这种人形工具书几乎从不犯错,但就是平庸,最容易被AI替代。

刘: 是啊,按AI的方式和AI竞争,肯定干不过,但是现在的文学创作和学术研究的主流似乎就是套路化的生产模式,这既造成了知识和文学的泛滥,也为进一步的泛滥提供了条件。有时候我想,抛开科学技术知识不说,人类精神产品的生产是不是也遵循一般的经济规律,也要经历周期性的扩张和危机过程,最后导致通货膨胀,“信用”贬值,最终的解决总是破坏性的,一是通过人类历史的周期性的社会灾难和重建来解决,二是通过开辟新赛道或新载体、新媒介来解决。

人类的原创性的精神生产能力其实是有限的,很多人生价值层面的东西甚至是不太需要被不断创新的,这一点保守主义并非没道理。什么东西一多了就贬值,就混乱,普通人没办法分辨好坏,劣币驱逐良币,“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人脑就被整乱套了,整宕机了,古代人不会有这个困惑,学富五车,也就读过几十部书,读书破万卷,也就读了百把部书,就算我们的八十年代,每年的小说电影电视剧也是很有限的,阅读有点饥饿感才好,书非借不能读,当年知青翻山越岭读书排班,读得才深入高效。不能太少,也不能太多,少点,好坏高下才可以形成公共判断,激发公共讨论,现在完全不可能了,即使不说其他原因,仅数量一条就是个障碍,读者群无限细分。

当然,这算个玩笑,多了当然好,有选择总是好的,但是,也得有点办法限制无效产能,哈哈。如果有个准确的,可以信赖的评价筛选机制可以解决问题,比如,“健全”市场反馈,或者,专业的评论家和行规,但这两个机制似乎都失灵了。您读书吞吐量大,面也宽,您凭什么做选择?

韩: 多歧亡羊,多方丧生,信息和知识肯定不是越多越好。人类在计算速度、记忆容量等方面,远远比不上AI,但遗忘这一条,至少到现在为止,还可能是人类的优势之一,能化繁为简,得意忘言,轻装上阵,以少胜多。再说,所谓遗忘,到底是不是真遗忘了,是不是还在潜意识里暗中发挥作用,以形“无”实“有”的方式,影响本能和直觉,这可能还需要进一步研究。互联网和AI发展得太快了,人类缺乏管理经验,就像肌肉膨胀得太快,神经系统跟不上。谁想管一下吧,又怕政治上不正确,妨碍自由啊,阻碍进步啊,大家都不愿戴保守主义这顶臭帽子。可能要到暴饮暴食闹出人命了,得到惨痛教训了,才会回到常识,比如想到心理卫生这回事。该遗忘就要遗忘,该屏蔽就要屏蔽,这是心理和生理卫生的需要。

前不久,国家统计局发布了一个公报,显示居民每天就业劳动的时间,是人均多于3小时,而每天上网的时间,竟是人均多于5小时。这个统计口径可能有点粗,比如外卖骑手连线客户的时间,不知算进了哪一头。但不管如何,即便有些出入,“线上”大大多于“线下”,仍然构成了一个惊人的势头。这显示出,连中国这个发展中国家,也在高度网络化和符号化,生活在迅速地“脱实向虚”。在这种情况下,接触实际越来越少,知识和信息就处于无根和空心的状态,就是你说的“通货膨胀”。通货膨胀是什么?“币”大于“货”,甚至有“币”无“货”,这个“币”就会泡沫化,没法不贬值。眼下的应试教育也好,“抗日神剧”或“霸总神剧”也好,官场里的形式主义也好,投资领域的“概念行情”和“概念风投”也好……很多人都只会用叙事来干活了,都是有“币”无“货”。这反过来诱发了信息、知识的进一步泡沫化。所以说,筛选机制一定得有,多数为王的市场逻辑一定不可任性。而且把控机制的人要选对,是能盯住实践的明白人。

五、学会做减法,心静最重要

刘: 这个矛盾,中外哲人早就意识到了,尼采就指出,对于民族来说,并不是历史知识越多越好,对于个体来说,也不是记忆越丰富越好。像您说的,会遗忘是一种能力,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该忘得不会忘,会得精神病。而且,信息太多,思虑过重,就没有行动力,人会被历史压死,没办法开辟未来,这就是历史的滥用和弊端。

“无知者无畏”,从正面理解,就是没有思想负担,不信邪,不知道怕。“书生造反,三年不成”,就是前瞻后顾,前怕狼后怕虎,非得等万事俱备才动手,非得集齐了前提条件不可,历史机遇早错过去了,而且条件永远集不齐。有些事必须得先干开,草鞋没样,边打边像,遇到什么问题解决什么问题,我觉得这种实践哲学是百年中国最重要的思想遗产。当然,这种勇敢必须和适当的审慎结合起来才好。

对于个体来说,在学习和阅读上,必须会选择,必须有主见,最好的境界是,为我所用,充分汲取有用信息,博学广识,但是目标还是为了有效地行动和实践,都是为人生的。必须有能力复杂地思考,但是又能放下,回到单纯。去除掉先入为主的各种成见,才能把心灵再度打开,对于这些问题,您在《马桥词典》《暗示》《山南水北》等作品中写过。当年您决定在汩罗安家,是不是也有重新打开心灵的考虑?

韩: 回到汨罗,最开始只是厌烦成天的开会和应酬,不喜欢这种机关生活,要跳出去才好,具体干什么来不及细想。山区的日子,当然要单纯许多。时间与纪年、日历没什么关系,过着过着就不知令夕何夕。空间的地理特征最重要,爬山过水,你不会关注脚下的产权或价格。你同植物、动物、微生物交道多了,见到人反而稀罕,互相之间容易亲切。这种感觉比较好。我起初买了支猎枪,在当地办了持枪证,担心穷乡僻壤的治安不好,后来才发现自己的担心完全多余,小蟊贼、白粉鬼什么的从来没骚扰过我。当地一个传说中的黑社会头子,老百姓闻风色变的,还给我送来两盆铁树,表示对文化的尊重。这样,我在那里待了二十四个半年,相当于时不时“冬眠”,时不时“补血”“采地气”,尽可能屏蔽不良的信息和社交,觉得自己的生活健康多了。这算不算把心灵打开,我也不知道。

一个人在历史大势之下能做的很少。但这并不妨碍你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有所取舍,营构小环境,把握自己的小命运。好几个重要的选择题,我自觉还没怎么失手。一个人选择道路并没那么难,关键是你要想明白自己到底要什么。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回到自然,回到底层社会,窝在自己那个村子里。萨特说,哪怕你在监狱里也有选择的自由。谁说我们就一无可为,只能随波逐流呢?

刘: 不管是知识和学问,还是文学和艺术,对于生存的功能,就是有助于养成判断力。学问有助于理性的判断力,文学有助于感性的感判力,当然二者是相互渗透的。好学者必须有想象力和文学的隐喻式思维,好作家也要有各种学问和理性逻辑能力打底。到了一定境界,凭气味和直觉就能感知好坏对错,从心所欲不逾矩。什么事都靠理论推导,判断成本太高,有时也来不及,而且还靠不住。能力要均衡,左右脑要协调,体力和精神要全面发展。您是有意识地从事全面发展的,不脱离体力劳动,接受信息视野开阔,特别关心人类社会各领域的最新动态,比如对科学技术的进展也很关注,您平时阅读有什么习惯和偏好?

韩: 我喜欢读杂书。文学作品当然会读,中年以后,读历史、哲学好像觉得更解渴。科普也是兴趣之一,主要是科学史和科学哲学。有人说这些还是属于文科,那就算是吧。眼下出版物太多了,我的筛选机制主要是朋友推荐,也注意一下书评,比如《参考消息》上的报道和评介,哪怕三言两语,也是找书的线索。读点外文版也有好处,比如读亚里士多德或索绪尔,对于一个中国人来说,英文版会不时泄露出双语之间的差异,即语言和思维的差异,可能让你读出意外体会。当然,更重要的,读书最好都不要急功近利,有时候就是读一个乐,思维游戏,无用之用。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有知识变现能力强,有些则不是。我们经常把知识比喻成一棵树,其中树茎、树根、树叶、树枝都不好卖钱,只有果品好卖钱。那么,如果我们只要果子,把其他统统砍掉,苹果从哪里来?还会不会有苹果?这就是说,变现能力强的知识和变现能力不强的知识,共同组成了知识的有机整体,那才会有可持续的知识树。这就是求知的大功利观。有些人“精准读书”,只盯住学生的应试,或者是教师的C刊,各奔各的功利,跳过过程直取结果。这可能获一时之利,却可能离知识越来越远。不仅会读得苦巴巴的,而且所学很快归零。我在香港看到有些教授,今天退休了,马上把个人藏书摆在路边统统卖掉。我真是很惊奇。这也是读书人啊!

我们经常把知识比喻成一棵树,其中树茎、树根、树叶、树枝都不好卖钱,只有果品好卖钱。那么,如果我们只要果子,把其他统统砍掉,苹果从哪里来?还会不会有苹果?这就是说,变现能力强的知识和变现能力不强的知识,共同组成了知识的有机整体,那才会有可持续的知识树。这就是求知的大功利观。

刘: 的确,无目的读书,才有读书之乐。可惜现在的学生越来越卷,任务导向,没有闲暇和心境,早早把胃口败坏了,这才是最大的伤害。我们上学时,从中学到大学,还是有条件的乱读书,读闲书的。您青少年时期读书的心态更是放松。关于七十年代阅读经验,您在《漫长的假期》里谈起过,在比较的视野里,那倒是个文学阅读的好时代。王安忆的小说《隐居的时代》也写七十年代,她表达了一个有意思的观点:一定限度内的物质短缺,恰是精神得以维系甚至创造的条件。物质的匮乏反而助长了精神的追求,“在那种物质贫乏的日子里,人们的精神需求便生长起来,对美的感觉神经格外发达,形成了一种自然的欲望”。

您有类似的感受吗?

韩: 我以前说过,读书是穷日子里镇痛剂,是隐秘的金矿和财产保单,同安忆的意思差不多。眼下越是物质丰裕,倒越可能窒息人的精神需求,这是一个现代性的难题,值得社会学家们注意和研究。我接触一些境内外的出版人,他们现在的目光主要盯住小四到初二的学生,那是他们的主要目标市场,因为小四以下的还读不了,高中的要高考,本科的要保研,都太“卷”,不指望了。父母大多愿意掏钱给这个时段的孩子买书,自己去掼蛋或搓麻将。网上有个词叫“土豪”,蛮准确的。“豪”是有钱了,“土”是没文化,不读书了。这是恐怕社会发展一个最大的短板。

刘: 其实,任何时代,深度阅读都是刚需,是人的基本欲望。现在能把这种刚需打残废,也是时代伟力的不世之功。我倒不认为新的媒介和技术条件起多大负作用,真正起决定作用的还是利用媒介的社会政治力量。影视剧和短视频也可以是深度学习的手段,艺术表达的利器,商业性也不见得和思想艺术价值不兼容,巴尔扎克也追求商业性。您平时看不看影视剧?要说作家“触电”,您可是够早的,1983年就根据自己的小说改编了电影《风吹唢呐声》,这次跨媒介创作的经验如何?

韩: 好的故事片和纪录片,我当然都会看。至于我自己,那一次太年轻,对影视这种形式毫无经验,也很不适应。主要是不适应集体生产方式。作家是单干户,写小说就是稿纸上的暴君,要谁死就谁死,要谁活就谁活,高度自由。但参加摄制组就是当一个零部件,得照顾和协调方方面面。有时候内耗太严重。我没这个能力,性格也不合适,一次“触电”就被吓跑了。我相信好的影视团队要靠“泡”,泡茶一样,慢慢泡,主创人员泡出了默契,泡出了志同道合,团队就活成了一个“人”,谁是大脑,谁是眼睛,谁是手足,大家心领神会,事情就成功了一半。好像北、上、广一类大城市,人才聚集区,这样“泡”的条件方便一些,海南这里就不大行,相关从业人员少。以后是高科技时代了,大团队、大投入的文化生产必然多起来,需要新的组织方式,需要各种“泡”出来的自由组合。行政机构、投资人可能需要尊重这种艺术规律。据说有一次拍电影,投资人发现周杰伦人气旺,流量大,临时把他拉进去,不惜临时改剧本和加角色,结果效果并不好。有些行政首长眼下热心文化了,这不是坏事。但其中有些人喜欢吃点菜,一上来就点谁编剧,要谁导演,要谁主演,恐怕也是外行帮倒忙。总之,文化生态变了,文化生产的组织方式也在变。

刘: 八十年代的中国剧组基本算是农业时代的古典剧组了,现在虽然还没有充分工业化,却充分商业化了。编剧已经成了一般工种,更没地位了,海报上经常没有编剧名字,路演的时候主持人介绍主创只提导演和主演。一方面,制片方只认挣钱,只关心流量,并不在意文学创意。另一方面,大部分编剧早就把自己混同于一般工种了,尽管可能是无奈的被动认可。

真正具有作者性的优秀剧作家和优秀的小说家一样,决不甘心于仅仅为了某种外在功利目的接个活儿,比如挣钱,获奖等等,他必定是具有强烈的表达欲望,关心更广大的世界,试图找到独创性的锐利修辞把他的看法和感受表达出来的。为了达到这样的目标,他也会自觉地磨练对人性和历史的洞察力。

比如刘和平,就是这样的剧作家,可惜现在的影视剧生产环境已经不可能再产生这样的编剧了。您和刘和平也有过交流,应该可以感受到他的这种文学家气质。能不能说说您心中最重要的文学家的气质和禀赋,说说您最喜欢的作家或作家类型?

韩: 我在国外旅游,对作家故居、纪念馆什么的不大感兴趣,总觉得作家个性强,容易毛病多,近距离相处不容易,不想对他们了解得太细。我甚至会暗暗同情他们的伴侣或其他亲人,真是难为了啊。我写过一篇杂文,说这些人远观就好,不必近看。在另一方面,作家肯定也是多种多样的,作为同行要多包容,不计较,你活人家也活。有一个法国作家,见中国同行扎堆聊天好热闹,就非常惊讶,说你们怎么会这么熟呢?因为他和法国同行极少见面,几十年下来,可能互相就知道个名字,只是读读作品。我倒是觉得他们那种状态比较健康。文人宜散不宜聚么。中国有不少机构和社团,可能太热心了,太有钱了,搞得评奖、研讨、采风、纪念、各种仪式实在太多,反而容易搞得人心浮躁。九十年代有一段,中国作协几乎半瘫痪,文学不还是照样繁荣?我最不怕作家剑走偏锋,不怕你怪,不怕你狂,但我不相信活得太热闹的人,左右逢源的人。如果哪个能避开热闹、拒绝热闹,我就觉得这个人可能有大事了。这是指他们心中有大事,才可以活得旁若无人。小孩子玩沙子或者玩蝌蚪的时候,就是这样旁若无人的。作家最好也是这种状态。刘和平就是心里有大事的人,我们又是老乡,谈得来。张承志和史铁生也是心里有大事的,尽管他们的立场区别很大。

刘: 现在的文学活动挺多的,有些地方政府和高校似乎不缺钱,年终的时候著名作家和评论家感觉都不够用了。但是,要写出好东西,做些有价值的研究,还是要心静。身在闹市不一定不心静,远离尘嚣如果老惦记获奖和挣钱,仍然是不心静。您一直心很静。不过,以后长住海南,生活模式和节律上还是发生了不小变化,以后还有什么写作计划,生活上还有什么规划?

韩: 没有具体规划,顺其自然吧。一切看自己的状态而定。

(作者单位:韩少功,海南省文联;刘复生,海南大学人文学院)

附录一 韩少功创作年表

赵浩然 整理

1953—1967年,0 ~ 14岁

在湖南长沙度过了童年生活,先后进入长沙市乐道古巷小学、长沙市第七中学学习。拮据的童年生活经历、父辈坎坷的人生以及学生时期的读书经验,直接影响了韩少功的精神气质与文学创作。

1968—1974年,15 ~ 21岁

为了适应“革命形势”的需要,未到政策规定年龄即主动报名下乡,落户湖南省汨罗县天井公社(现汨罗市罗江镇)茶场。与朋友一起开办读书小组、农民夜校,后因涉嫌进行违禁政治活动,被公社拘押审查。1972年2月,与另外五位知青奉命转点至天井公社长岭大队。这一年,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文学创作,创作短篇小说《路》,但未发表。另有一些文章发表在内部刊物上。创作上的初露锋芒,被点名参加省城的创作培训班。1974年12月,因创作实绩被汨罗文化馆录用,结束了六年的知青生活。这一年开始公开发表作品,有短篇小说《洪炉上山》《一条胖鲤鱼》以及时论《“天马”“独往”》。

1975—1977年,22 ~ 24岁

发表短篇小说《稻草问题》、时论《从三次排位看宋江投降主义的组织路线》、文论《斥“雷同化”的根源》、小说《对台戏》。1977年2月,参加农村工作队,对农村的认识发生了很大的变化。这为写作《月兰》准备了生活素材。12月,参加高考。年内还曾接受写作传记文学《任弼时》的任务,奔赴江西、四川、陕西、北京等地采访和调查。历时一年多。采访人物有王首道、王震、李维汉、胡乔木、萧三等。

1978年,25岁

3月,入读湖南师范学院中文系。因短篇小说《七月洪峰》刊登在《人民文学》第2期上,在学校声名大振。短篇小说《笋妹》刊《少年文艺》第2期。《山路》刊《广东文艺》第4期。

9月,同莫应丰、张新奇等人组织“四五文学社”。主持的《新长征》壁报因尺度大招致学院领导不满。12月,与梁预立结婚。《夜宿青江铺》刊《人民文学》第12期。

1979年,26岁

2月,小说《战俘》刊《湘江文艺》第1—2期合刊。

3月,随“中国作家赴前线参观团”到广西和云南战争前线采访,这次参访对他刺激很大。

4月,短篇小说《月兰》在《人民文学》第4期发表。

5月,创作《调动》,后刊于1980年《文艺生活》。

8月,《“文艺是阶级斗争的工具说”质疑》刊《湖南学院学报》第4期。年内,与甘征文合著的传记文学《任弼时》由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

1980年,27岁

1月,女儿韩寒诞生。

2月,小说《人人都有记忆》刊《湖南群众文艺》第2期,《吴四老倌》刊《湘江文艺》第2期。

5月,中篇小说《回声》刊《小说季刊》第2期。

10月,参加《芙蓉》编辑部召开的文学座谈会。《西望茅草地》刊《人民文学》第10期。

1981年,28岁

5月,第一部中短篇小说集《月兰》由广东人民出版社出版。

6月,短篇小说《同志交响曲》刊《芙蓉》第2期,后获《芙蓉》文学奖;文论《留给“茅草地”的思索》刊《小说选刊》第6期。

7月,《飞过蓝天》刊《中国青年》第13期,后获“五四”青年文学奖、1981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9月,短篇小说《风吹唢呐声》刊《人民文学》第9期,文论《用思想的光芒照亮生活》刊《中国青年》第18期。

1982年,29岁

2月,毕业离校,分配至湖南省总工会,并为筹办《主人翁》杂志而忙碌。

3月,将短篇小说《风吹唢呐声》改编为电影剧本,后由凌子执导,潇湘电影制片厂摄制。

1982、1983年前后,小说转向对现实庸常的关注。《风吹唢呐声》《飞过蓝天》《反光镜里》《谷雨茶》等作品不再介入宏大政治话题或反思革命,转而投入对日常的关注与叙述。

1983年,30岁

当选湖南省政协常委。年内发表《克服小说语言中的“学生腔”》《谈作家的功底》《远方的树》《戈壁听沙》等。

《文学创作的“二律背反”》一文引起争议,因此再作《从创作论到认识方法》,对钱念孙等人进行辩驳。

王蒙也参与了这场辩论。

12月,参加湖南省第三次青年文学作者代表会议。

1984年,31岁

5月,任湖南省总工会《主人翁》(下半年更名为《朋友》)杂志的副主编,工作至1985年4月。

12月12日至16日于杭州参加由《上海文学》、浙江文艺出版社、杭州市文联组织的“新时期文学的回顾与预测”研讨会,做关于文学“寻根”话题的发言,这次会议被视为文学“寻根”运动崛起的标志。

1985年,32岁

1月,写作《文学的“根”》,随后引发“文化寻根大讨论”。

2月,调入湖南省作家协会,赴武汉大学英文系进修英语和德语。

11月,湖南省委组织部下文,与叶蔚林等八位作家一起下基层兼职体验生活,挂职期间,发起“湘西之旅”,发表短篇小说《空城》《雷祸》。年内发表数篇重要作品,如《信息社会与文学前景》《爸爸爸》《归去来》《蓝盖子》《〈文学的“根”〉补记》。

1986年,33岁

8月,应邀参加美国新闻署“国际访问者计划”,创作纪实性散文《美国佬彼尔》与《重逢》。

年内,《女女女》刊《上海文学》第5期,与《爸爸爸》一同成为“寻根文学”的扛鼎之作;《东方的寻找和重造》刊《文学月报》第6期,发表时原名为《寻找东方文化的思维和审美优势》,延续了《文学的“根”》所讨论的东西文化之辩的议题。

1987年,34岁

4月,参加《钟山》杂志和南海舰队在海南岛联合举办的“南海笔会”。5月,与韩刚合译的《命运五部曲》由上海文化出版社出版。合译的另一本《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由作家出版社内部出版,有删节。

年内创作并发表《仍有人仰望星空》《棋霸》《猎户》《布珠寨一日》《文学散步》《答美洲〈华侨日报〉记者问(代创作谈)》等作品,并给《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作序。

1988年,35岁

2月,调海南省文联,于海南建省之际举家南迁。

8月,任《海南纪实》杂志主编,开始筹办该杂志、《特区文摘报》与海南新闻文学函授学院,并进行小社会实验和制度设计,颇具理想主义色彩地制定了一份《海南纪实杂志社公约》。

10月,《海南纪实》第一期出版,创下发行60万册记录,后破百万发行量。

年内,中短篇小说集《空城》繁体字版由中国台湾林白出版社出版。

1989年,36岁

4月,《归去来》刊《中国文学》(英文版)第2期。

8月,《特区文摘报》被迫停刊。

10月,《海南纪实》被迫停刊。

12月,中短篇小说集《谋杀》被列入“远景文学丛书”,由中国台湾远景出版公司出版,后获中国台湾《联合报》第11届小说奖。译作《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繁体字版)由中国台湾时报出版公司出版。

1990年,37岁

1月,台湾《联合报》第十一届小说奖揭晓,《谋杀》获大陆地区推荐奖。

年内主要致力于散文创作,有《海念》《全球化、信息革命、综合化与文化之再造》《记忆的价值》等。

法文版《诱惑》由PHILIPPEPICQUIER出版。

1991年,38岁

1月,为英文版《方方中短篇小说集》(中国文学出版社1993年版)作序《无我之我》。10日,撰文《然后》纪念莫应丰。

3月,与韩刚合译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由作家出版社再版;出访法国,历时三个月,期间参与了创作交流、做演讲和出席签售活动。年内,法国普罗旺斯大学中文系的诺埃尔·杜菜特与中国留学生户思社合译的《爸爸爸》由阿利内阿出版社出版。法文版《女女女》由PHILIPPE PICQUIRR出版。

1992年,39岁

10月,开始尝试电脑写作。

年内,《雷祸》(〔日〕井口晃译)日文版发表于《季刊中国现代小说》第21号;《鞋癖》(〔日〕井口晃译)日文版发表于《季刊中国现代小说》第23号、法文版由ARCANE出版;《归去来》英文小说集由香港RESEARCH CENTRE FORTRANSLATION出版,《爸爸爸》意大利文版由EDIZIONE THEORIA出版。

《鞋癖》获本年度上海文学奖。

1993年,40岁

11月,小说集《爸爸爸》由作家出版社出版,《空屋的秘密》法文版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

年内,创作《夜行者梦语》,为后来一系列长篇思想随笔的起始。

1994年,41岁

1月,《马桥词典》的创作起始于此时。关于一部词典体长篇的构思让韩兴奋不已,为避免外界干扰,电话一概不接。后于1995年秋完成初稿。

年内,创作并发表《在小说的后台》《南方的自由》《圣战与游戏》等作品;出版有《夜行者梦语:韩少功随笔》(上海知识出版社)、《鞋癖》(长江文艺出版社)、《韩少功》(人民文学出版社)、《圣战与游戏》(牛津大学出版社有限公司)等;还翻译了美国作家雷蒙德·卡佛的《他们不是你丈夫》;法文版《空屋》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

1995年,42岁

2月,《真要出事》由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出版。

3月,母亲病重,写作了一篇深切为母担忧的文章——《母亲的看》。

一个月后韩母去世。

5月,担任海南省作协主席、出任《天涯》杂志社社长。

1996年,43岁

1月,《天涯》改版号推出。

同月,《马桥词典》定稿,发表于1996年《小说界》第2期。后作家出版社发行单行本。《马桥词典》引起学界轰动。

年内,出版有《马桥词典》(作家出版社,再版)、《韩少功小说精选》(太白文艺出版社出版)、《心想》(天津人民出版社)、《灵魂的声音》(吉林人民出版社)、《世界》(湖南文艺出版社)、《佛魔一念间》(北岳文艺出版社)、《海念》(海南出版社)等。翻译葡萄牙诗人费尔南多·佩索阿作品《惶然录》的部分章节,首发《天涯》第6期;荷兰文版《爸爸爸》由DE GEUS出版社出版。

1997年,44岁

12月,海口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审理《马桥词典》名誉侵权案。

年内,创作并发表《批评者的“本土”》《我们的残疾》《哪一种“大众”?》《语言的节日》《岁末恒河》《收水费》《主义向人的还原》《九十年代的文化追寻》《遥远的自然》《强奸的学术》等;为林河作品《古雄寻踪》作序《傩:另一个中国》;年内,出版有《韩少功作品自选集》(漓江出版社)、《马桥词典》繁体版分别由时报出版公司(台湾)和三联书店(香港)有限公司出版。

1998年,45岁

8月,“马桥诉讼”历时两年尘埃落定,胜诉。

本年《马桥词典》获上海第四届“长中篇小说优秀作品大奖”长篇一等奖。年内,出版有日文版《爸爸爸》(加藤三由纪译),收入藤井省三编《现代中国短篇集》(日本平凡社)、《韩少功散文(两卷)》(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真要出事》(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故人》(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精神的白天与黑夜》(泰山出版社)。

1999年,46岁

10月下旬,在海南省三亚南山主持召开“生态与文学”国际研讨会,产生总结性文件《南山纪要:我们为什么要谈环境—生态》。

年内创作并发表《大题小作——韩少功散文新则》《韩少功新译作能否再火》《感觉跟着什么走?》《国境的这边和那边》等;译作《惶然录》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中短篇小说集《韩少功》繁体版由明报出版社出版。

2000年,47岁

5月,“辞官”后迁居湖南省汨罗市八景乡新居,此地与当年下乡之地很近,且方言相通。

与乡村的近距离接触增添了文学活力,年内,创作有《老李醉酒》(《民间故事选刊》,第9期)等一系列作品。年内,散文《人在江湖》入选《散文选刊》评选的1999年中国散文排行榜;法文版《山上的声音》由GALLIMARD出版,被评为该年度十本法国文学好书之一;《马桥词典》被海内外各方专家推荐为“中国二十世纪小说百部经典”之一。

2001年,48岁

年内,出版有《爸爸爸》(时代文艺出版社)、《领袖之死》(北岳文艺出版社)、《韩少功小说精选》(太白文艺出版社)、《韩少功文库》(十卷)(山东文艺出版社);并有译作《惶然录》繁体版由时报出版公司(台湾)出版。

2002年,49岁

4月,获得法国文化部颁发的“法兰西文艺骑士勋章”。

4月,《暗示》获年度“华语传媒文学大奖”小说奖。

年内,出版有《进步的回退》(春风文艺出版社)、《韩少功读本》(花山文艺出版社)、《蓝盖子:韩少功代表作》(春风文艺出版社)、《暗示》(人民文学出版社);荷兰文版《马桥词典》,日文版《你好,加藤》发表于《蓝·BLUE》第6号。

2003年,50岁

年内,出版有《韩少功王尧对话录》(苏州大学出版社)、《北门口预言》(江苏文艺出版社)、《完美的假定》(昆仑出版社)、《暗示》(繁体字版,中国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另出版英文版《马桥词典》(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匈牙利文版《爸爸爸》(EUROPAKONYUKIADO),日文版《归去来》(〔日〕山本佳子译)发表于《螺旋》第9号。

2004年,51岁

年内,出版有随笔集《阅读的年轮:〈米兰·昆德拉之轻〉及其他》(九州出版社)、《韩少功中篇小说选》(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韩少功自选集》(海南出版社)、《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灵魂与灵魂的对话》(浙江文艺出版社)、《空院残月》(云南人民出版社)、《马桥词典》(人民文学出版社)等。译作《惶然录》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再版,《韩少功中篇小说集》繁体版由台湾正中书局出版。另出版法文版《暗香》(GIBERT JOSEPH)、英文版《马桥词典》(澳大利亚Harper Collins)。

2005年,52岁

12月,“《天涯》十年:中国的思想与文学”座谈会在海口召开,做题为《我们傻故我们在》的发言。

年内,出版有小说集《暗香》(中国社会出版社),中短篇小说集《空院残月》(云南出版社)、《暗香》(中国社会出版社)、《报告政府》(作家出版社)。另有英文版《马桥词典》由美国兰登书屋旗下的BANTAMDELL出版,荷兰文版《鞋癖》由HET TRAGE VUUR出版。

2006年,53岁

6月,参加首届上海大学文学周,做主题为“文学:梦游与苏醒”的演讲。

本年接受新京报、光明日报等数十家报纸采访,产生了一系列访谈作品。

年内,出版有《马桥词典》(春风文艺出版社)、短篇小说集《归去来》(春风文艺出版社);另有日文版《月光两题》(〔日〕加藤三由纪译)发表于《火锅子》第67号,日文版《暗香》(〔日〕加藤三由纪译)收入《ミステリー?イン?チャイナ——同时代的中国文学》由东方书店出版,西班牙文《马桥词典》由KAILAS EDITORIAL出版。

2007年,54岁

4月,长篇散文《山南水北》获第五届华语文学传媒大奖“杰出作家奖”。10月,荷兰Muziektheater De Helling 剧团将《爸爸爸》和《女女女》改编为音乐剧公演。

11月,长篇散文《山南水北》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

年内,出版了越文版《爸爸爸》(NHA NAM PCJC),韩文版《马桥词典》(MINUMSA)等。

2008年,55岁

3月,接受马国川采访,谈《文学的“根”》。

年内,出版有《韩少功散文》(人民文学出版社)等,《山南水北》由作家出版社再版、译作《惶然录》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再版,另出版韩文版《阅读的年轮》(CHUNGARAMMEDIA)、越文版《马桥词典》(NHA NAM PCJC)、西班牙文版《爸爸爸》(KAILAS EDITORIAL)。

2009年,56岁

3月,《蛮师傅》获《小说选刊》举办的首届蒲松龄微型小说奖。

4月,短篇小说《第四十三页》入登中国小说学会的年度排行榜。

年内,出版有越文版《报告政府》(NHA NAM PCJC)、瑞典文版《马桥词典》(ALBERT BONNIERSFORLAG)、波兰文版《马桥词典》(BERTELSMANN MEDIA)。

2010年,57岁

5月,短篇小说《怒目金刚》获首届茅台杯《小说选刊》2009年度奖。

11月,以中篇小说《赶马的老三》获《人民文学》2010年度优秀作品奖。

11月,以长篇小说《马桥词典》获美国第二届纽曼华语文学奖。

2011年,58岁

5月,赴韩国参加外国语大学所举办的韩少功作品研讨会。

11月,中国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在台北举办韩少功随笔研讨会。

12月,海南大学人文学院、《天涯》杂志社、海南省文联召开“韩少功文学创作与当代思潮研讨会”。

年内,由中国台湾联经出版事业股份有限公司出版了中篇小说集《红苹果例外》,短篇小说集《鞋癖》,中国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出版《韩少功随笔》。

2012年,59岁

3月,受邀为中山大学驻校作家,为期两个月。

4月,受邀访问新加坡,在新加坡国立大学、《海峡时报》等机构演讲。年内,出版有《韩少功作品系列》(十卷)(上海文艺出版社)、《赶马的老三》(海豚出版社)、《韩少功汉语探索读本》(三卷)(四川文艺出版社)。

2013年,60岁

12月,长篇思想随笔《革命后记》由中国香港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繁体版。《革命后记》是韩少功在思想领域的一次大胆掘进与突破,是中国思想界在新世纪的一次重要收获。年内,长篇小说《日夜书》出版。

2014年,61岁

12月,作为主讲嘉宾之一参加“文汇讲堂·文学季”第五期活动。演讲内容以“顺变守恒,再造文学”之名发表在本年12月30日的《文汇报》第8版上。

年内,出版有散文集《山南水北》(中国台湾人间出版社,再版)、《马桥词典》(湖南文艺出版社,再版)、韩文版短篇小说集《归去来》(Changbi出版社)等;英文版《山歌天上来》入选美国俄克拉何马大学出版社的《二十一世纪中国中篇小说选》。

2015年,62岁

8月,小说集《爸爸爸》由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

9月,《为语言招魂:韩少功序跋选编》由河南文艺出版社出版。

年内,西文版《爸爸爸》由中国五洲传播出版社出版。

2016年,63岁

1月,“鲁迅文学奖获得者散文丛书”《草原长调》由江苏文艺出版社出版。

6月,《孤独中有无尽繁华》由百花洲文艺出版社出版。

10月,“韩少功自选集系列”《西江月》《红苹果例外》《感觉跟着什么走》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

年内,韩文版《革命后记》由韩国书坛子出版社出版。

2017年,64岁

1月,“短篇经典文库”《少功六短篇》由海豚出版社出版。

3月,“路标石丛书”《韩少功自选集》由天地出版社出版。

4月,“小文艺·口袋文库·小说系列”《报告政府》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7月,“本色文丛”《四面八方:韩少功散文精选》由海天出版社出版;《马桥词典》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

8月,《韩少功作品系列》(十二卷)由上海文艺出版社出版。

9月15日,“韩少功文学创作四十周年汨罗乡亲见面会”在湖南汨罗举办。年内,韩文版《马桥词典》由韩国民音出版社出版;塞尔维亚文版《马桥词典》由Geopoetka izdavastvo出版。

2018年,65岁

1月,散文集《山南水北》由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

7月,随笔合集《态度》由四川人民出版社出版。

10月,“经典名家小说文库”《报告政府》由作家出版社出版。

11月,小说《修改过程》刊《花城》第6期,由花城出版社同时出版。

年内,俄语版《爸爸爸》收录于《Папапа.Современная китайскаяповесть》中。

2019年,66岁

1月,出席《修改过程》海口读者见面会暨签售会。

3月,“知青小说代表作”丛书《归去来》由中国青年出版社出版,“大作家·小时候”系列丛书《湘水谣》由湖南少年儿童出版社出版。

5月,“双峰文丛”《归去来》由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

年内,韩文版《暗示》由Bookconnertor出版。

2020年,67岁

2月,散文《重返雪峰山》发表于《芙蓉》2020 年第1期。

7月,《爸爸爸》(中篇小说集)由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书中收录了《爸爸爸》《女女女》《归去来》《余烬》四部短篇小说代表作。

10月,《当代中国名家双语阅读文库·韩少功》,由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2021年,68岁

5月,《山歌天上来》,由北京联合出版公司出版,收录不同创作时期的乡土题材代表作品,如《山歌天上来》《赶马的老三》《末日》《风吹唢呐声》《北门口预言》《怒目金刚》等。10月,《人生忽然》,由湖南文艺出版社出版,是近年散文新作的首次结集。

年内,波兰文版《赶马的老三》由Time Marszalek Group出版;意大利文版《马桥词典》由Einaudi出版公司出版。

2022年,69岁

1月9日,携新书《人生忽然》在湖南图书馆湘图讲坛与何立伟对谈人生与文学,探讨了他们对文学及人生的观察、思考与实践,并采用线上直播的方式与数十万读者交流。

4月,《另一种幸福人生》发表于《文化纵横》2022年4月刊,探讨了中国青年的意义与自由等问题。年内,俄文小说集《西江月》由MOCKBA出版社出版。

2023年,70岁

5月,散文集《人生忽然》入选第一届“芙蓉文学双年榜·芙蓉文学图书榜”。

6月,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全新修订版《山南水北》《日夜书》。8月,在汨罗市“蓝墨水”文化大讲堂举办专题讲座。从五四运动谈起,结合中西文化对比论述我国文化自信问题,并以新文化运动时期汉字改革为例,批评文化自卑现象,并分享了“寻根文学”的相关观点。

年内,阿拉伯文版《假官员》(即赶马的老三)由Dar Kalemat出版。

2024年,71岁

2月,《日夜书》《鞋癖》《修改过程》《马桥词典》(台湾联经版)由中国台湾联经出版社再版。

6月,参加《文化纵横》杂志播客节目,从“知青”到“二舅”谈开去,论及80 年代以来中国文学潮流的变化、近20年农村变化、当前文化与文学的“根”在何处等问题,并谈到了对影视剧、互联网短视频等大众文化作品的观察和思考。

6月15日至16日,参加“生态文明与新质生产力”学术研讨会,作题为《南山会议前后》的演讲发言,为1999年的“南山大论战”增添了新的思想理论资源。

10月,海南大学成立“韩少功创意写作中心”。

年内,阿拉伯文版《马桥词典》由Takween出版;俄文版《马桥词典》由Sindbad Publishers Limited出版。

年表写作参考了项静、孔见、廖述务、武新军、王松锋等学者的研究成果,在韩少功老师提供的补充资料基础上进行了小部分修订。特此致谢!

附录二 韩少功作品目录

赵浩然 整理

作品集

《月兰》(中篇小说集),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5月版。

《飞过蓝天》(中篇小说集),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1983年版。

《诱惑》(中短篇小说集),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面对神秘而空阔的世界》(随笔集),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1986年版。

《空城》(中短篇小说集),中国台湾:林白出版社,1988年版。

《谋杀》(中短篇小说集),中国台湾:远景出版公司,1989年版。

《归去来》,中国香港:RESEARCHCENTRE FOR TRANSLATION,1992年出版英文版;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中国香港:明报月刊出版社,2008年版;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9年1月版,收录韩少功,阿城等多位作家共8篇短篇小说,当年3月重印。

《爸爸爸》(中篇小说集),北京:作家出版社,1993年版;吉林:时代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中国台湾:正中书局,2005年版名为《爸爸爸——韩少功作品精选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年版;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13年出版“大字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陕西:陕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20年版;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3年版。

《夜行者梦语》(散文随笔集),北京:知识出版社,1994年版。

《鞋癖》(中短篇小说兼随笔集),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1994年8月第1版。

《韩少功》(中短篇小说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4年版;广西:漓江出版社,1995年版;陕西:太白文艺出版社,1995年版;中国香港:明报出版公司,1999年出版繁体版。《圣战与游戏》(随笔集),中国香港:牛津大学出版公司,1994年版。《北门口预言》,海南:南海出版公司,1994年初版为短篇小说集;1995年再版改为中短篇小说集;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3年出版同名中短篇小说集。

《海念》,海南:海南出版社,1994年初版为随笔集,1996年再版改为同名散文集。

《空屋》,北京:中国文学出版社,1994年出版法文版。

《真要出事》(中短篇小说与散文集),北京:中共中央党校出版社,1995年2月初版,1998年再版。

《韩少功散文》,海南:海南出版社,1995年版;北京:中国广播电视出版社,1998年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10年版。

《灵魂的声音》(散文集),吉林:吉林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

《韩少功自选集》(四卷),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版;海南:海南出版社,2004年版。

《韩少功小说精选》,陕西:太白文艺出版社,1996年初版,2001年再版。《心想》(散文集),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北京:西苑出版社,2000年版。

《世界》(散文集),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佛魔一念间》,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1996年版。

《韩少功作品自选集》,广西:漓江出版社,1997年版。

《余烬》,山东:山东友谊出版社,1997年版。

《故人》,湖南:湖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8年版。

《精神的白天与黑夜》(散文、小说、译文集),山东:泰山出版社,1998年版。

《领袖之死》(中短篇小说集),山西:北岳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

《韩少功文库》(十卷),山东: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

《进步的回退》(演讲集),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

《韩少功读本》(中短篇小说集),河北:花山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

《蓝盖子:韩少功代表作》,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2002年版。

《完美的假定》(随笔集),北京:昆仑出版社,2003年版。

《韩少功王尧对话录》,苏州:苏州大学出版社,2003年版。

《阅读的年轮:〈米兰·昆德拉之轻〉及其他》(散文兼对话集),北京:九州出版社,2004年版。

《韩少功中篇小说选》,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2004年版。

《空院残月》(中短篇小说集),云南:云南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报告政府》(中短篇小说集),北京:作家出版社,2005年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

《大题小作》,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2005年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出版时增加副标题,书名为《大题小作——对话,访谈集》。

《暗香》(中短篇小说集),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5年版。

《韩少功作品精选》,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

《韩少功精选集》,北京:北京燕山出版社,2006年版。

《然后》,北京:中国社会出版社,2006年版。

《山南水北》,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年版。

《同志时代》,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初版、2017年再版。

《在后台的后台》,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2017年再版。《中国当代作家·韩少功系列》,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重现:韩少功的读史笔记》,江苏:江苏文艺出版社,2009年初版、2017年再版;中国香港:三联书店有限公司,2010年版更名为《历史现场——韩少功读史笔记》。

《山川入梦》,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09年版。

《西望茅草地》,北京:新华出版社,2010年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

《当代名家·韩少功作品集》,中国台湾:联经出版社,2011年版。

《韩少功随笔集》,中国台湾:社会研究杂志社,2011年版。

《韩少功作品系列》(十卷),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赶马的老三》,北京:海豚出版社,2012年版。

《想不明白》(上下),四川:四川文艺出版社,2012年初版,2017年再版。

《想明白》,四川:四川文艺出版社,2012年版。

《很久以前》,湖北:武汉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

《怒目金刚》,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

《少功六短篇》,北京:海豚出版社,2016年版。

《熟悉的陌生人》,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7年版,收录《完美的假定》《夜行者梦语》《文学中的“二律背反”》《读书卫生须知》《当机器人成立作家协会》等六十四篇随笔。《夜深人静》,北京:中信出版社,2017年版。

《枪手》(彩插版),大连:辽宁师范大学出版社,2018年版。

《山歌天上来》,北京: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版。收录韩少功不同创作时期的乡土题材代表作品,如《山歌天上来》《赶马的老三》《末日》《风吹唢呐声》《北门口预言》《怒目金刚》等。

短篇小说

《路》,创作于1972年,未公开发表。

《红炉上山》,《湘江文艺》,1974年第2期。

《一条胖鲤鱼》,《湘江文艺》,1974年第3期。

《稻草问题》,《湘江文艺》,1975年第4期。

《对台戏》,《湘江文艺》,1976年第4期。

《开刀》,《湘江文艺》,1976年第5期。

《笋妹》,《少年文艺》,1978年第2期。

《七月洪峰》,《人民文学》,1978年第2期。

《夜宿青江铺》,《人民文学》,1978年第12期。

《战俘》,《湘江文艺》,1979年第1-2期合刊。

《月兰》,《人民文学》,1979年第4期。

《起诉》,《芙蓉》,1980年第2期。

《吴四老倌》,《湘江文艺》,1980年第2期。

《火花亮在夜空》,《上海文学》,1980年6月号。

《西望茅草地》,《人民文学》,1980年第10期。获1980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癌》,《湘江文艺》,1980年第11期。

《晨笛》,《芳草》,1981年第1期。

《同志交响曲》,《芙蓉》,1981年第2期。

《道上人匆匆》,《青春》,1981年第2期。

《风吹唢呐声》,《人民文学》,1981年第9期。

《谷雨茶》,《北京文学》,1981年第12期。

《飞过蓝天》,《中国青年》,1981年第13期。当年《小说选刊》第9期转载,获1981年中国“五四”青年文学奖和同年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

《反光镜里》,《青年文学》,1982年第2期。

《那晨风,那柳岸》,《芙蓉》,1982年第6期。

《命运的五公分》,《文学月报》,1984年第7期。

《前进中12—376》,《主人翁》,1984年第7期。

《归去来》,《上海文学》,1985年6月号总第93期。

《蓝盖子》,《上海文学》,1985年6月号总第93期。

《空城》,《文学月报》,1985年第11期。

《雷祸》,《文学月报》,1985年第11期。

《诱惑(之一)》,《文学月报》,1986年第1期。

《史遗三录》(包括《猎户》《秘书》《棋霸》),《青年文学》,1986年第4期。

《申诉状》,《新创作》,1986年5—6月号总第24期。

《老梦》,《天津文学》,1986年第5期。

《棋霸》《猎户》,《新创作》,1987年2—3月号。

《故人》《人迹》,《钟山》,1987年第5期。

《谋杀》,《作家》,1988年第2期。

《无学历档案》,《湖南文学》,1988年第4期。

《会心一笑》,《收获》,1991年第5期。

《真要出事》,《作家》,1993年2月号。

《山上的声音》,《作家》,1995年第1期。

《暗香》,《作家》,1995年第3期。

《老李醉酒》,《民间故事选刊》,2000年第9期。

《兄弟》,《山花》,2001年第3期。

《月下桨声》,《文汇报》,2004年7月14日第8版。

《月光两题》,《天涯》,2004年第5期。

《是吗?》,《上海文学》,2004年第9期。

《801室故事》,《上海文学》,2004年第9期。

《白麂子》,《山花》,2005年第1期。

《土地》,《文学界》,2005年第5期。

《末日》,《山花》,2007年第10期。

《张家与李家的故事》,《天涯》,2009年第4期。

《怒目金刚》,《北京文学》,2009年第11期。

《赶马的老三》,《人民文学》,2009年第11期。

《生气》,《山花》,2009年第15期。

《能不忆边关》,《中国作家》,2009年第17期。

中篇小说

《回声》,《小说季刊》,1980年第2期。

《远方的树》,《人民文学》,1983年第5期。

《爸爸爸》,《人民文学》,1985年第6期。

《女女女》,《上海文学》,1986年第5期。

《暂行条例》(发表时原题为“火宅”),《芙蓉》,1986年第5期。

《鞋癖》,《上海文学》,1991年第10期,获1992年上海文学奖。

《昨天再会》,《小说界》,1993年第5期。

《红苹果例外》,《芙蓉》,1995年第1期总第90期。

《山歌天上来》,《人民文学》,2004年第10期。

长篇小说

《马桥词典》,定稿于1996年1月,首发于上海文艺出版社《小说界》杂志1996年第2期;现存图书版本如下: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年初版、2009年再版、2011年三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7年初、2012年再版,2017年三版;中国台湾:中国时报出版公司,1997年版;中国香港:三联书店有限公司,1997年版;山东:山东文艺出版社,2001年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4年初版,2008年再版,2019年出版“新中国70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系列”平装版及精装版两种,2023年再版;辽宁:春风文艺出版社,2006年版;北京:中国工人出版社,2009年版;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13年版;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4年版,2018年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17年初版、2023年出版典藏纪念版;中国台湾:联经出版社,2011年初版、2024年再版。

《暗示》,首发于《钟山》2002年第5期,现存版本有: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2年初版、2008年再版、2019年三版;中国台湾:联合文学出版社,2003年出版繁体版;北京:作家出版社,2009年版;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初版、2017年再版;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山南水北》,最早由作家出版社于2006年出版,现存图书版本如下:中国香港:牛津大学出版公司,2008年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8年版;北京:作家出版社,2008年再版、2009年重印;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12年初版,2017年再版名为《山南水北——八溪峒笔记》;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2015年版;安徽:安徽文艺出版社,2015年版;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7年出版全新修订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3年版。

《日夜书》,最早由上海文艺出版社于2013年出版;2013年发表于《收获》杂志2013年第2期;另有中国台湾:联经出版社,2013年版;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16年版;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19年版;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23年版。

《修改过程》,由花城出版社于2018年11月出版。另有台湾联经出版社2024年版。

报告文学与研究著作

《任弼时》(与甘征文合作),湖南:湖南人民出版社,1979年版。

《革命后记》,发表于《钟山》2014年第2期;另有牛津大学出版社2013年版。

散文、随笔

《“天马”“独往”》,《湘江文艺》(批林批孔增刊),1974年3月号。

《从三次排位看宋江投降主义的组织路线》,《湘江文艺》,1975年第5期。《斥“雷同化的根源”》(与刘勇合作),《湘江文艺》,1976年第2期。

《山路》,《广东文艺》,1978年第4期。《宝塔山下正气篇——记任弼时同志在“抢救”运动中与康生的斗争》,《湘江文艺》,1978年第4期。《志愿军指挥员》,《湖南日报》,1979年5月20日。

《人人都有记忆》,《湖南群众文艺》,1980年第2期。

《留给“茅草地”的思索》,《小说选刊》,1981年第6期。

《用思想的光芒照亮生活》,《中国青年》,1981年第18期。

《难在不诱于时利》,《湘江文学》,1982年第4期。

《文学创作的“二律背反”》,《上海文学》,1982年第11期。

《学生腔》(发表时原题为《克服小说语言中的“学生腔”》),《北方文学》,1983年第1期。

《谈作家的功底》,《文艺研究》,1983年第1期。

《从创作论到认识方法》,《上海文学》,1983年8月号。

《欢迎爽直而有见地的批评——韩少功给陈达专的信》,《光明日报》,1984年2月23日第3版。

《文学创作中的一般规律和特殊规律》,《求索》,1984年第6期。

《面对空阔和神秘的世界——致友人书简》,《当代文艺探索》,1985年第3期。

《文学的“根”》,《作家》,1985年第4期。

《〈文学的“根”〉补记》,《作家》,1985年第6期。

《东方的寻找和重造》(发表时原题为《寻找东方文化的思维和审美优势》),《文学月报》,1986年第6期。

《好作品主义》,《小说选刊》,1986年第9期。

《祝贺〈作家〉创刊三十周年》,《作家》,1986年第10期。

《致骆晓戈的信》,《作家》,1986年第11期。

《美国佬彼尔》,《湖南文学》,1987年第9期。

《文学散步(三篇)》,《天津文学》,1987年第11期。

《老同学梁恒》,《湖南文学》,1988年1月号。

《美不可译时的烦恼》,《文学角》,1988年第1期。

《艰难旅程》,《特区文学》,1988年第1期。

《不谈文学——访美手记〈彼岸〉之六》,《钟山》,1988年第2期。

《自由路上的摇滚——访美手记》,《小说界》,1988年第2期。

《记曹进》,《湖南文学》,1988年4月号。

《全球性、信息革命、综合化与文化之再造》,《海南师范学院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90年第2期。

《比喻的传说》,《文学自由谈》,1991年第1期。

《然后》,《湖南文学》,1991年1月号。

《灵魂的声音》,《海南日报》,1991年11月23日。

《作与协的希望》,《海南日报》,1991年12月9日。

《灵魂的声音》,《小说界》,1992年第1期。

《无价之人》,《海南日报》,1992年6月19日。

《笑的遗产》,《中国作家》,1992年第5期。

《小说似乎在逐渐死亡》,《四川文学》,1992年第10期。

《语言的流浪》,《文学自由谈》,1993年第1期。

《无价之人》,《文学评论》,1993年第3期。

《人的逃避》,《小说家》,1993年第3期。

《访法散记》,《湖南文学》,1993年第3期。

《旧笺拾零》,《作家》,1993年第6期。

《夜行者梦语》,《读书》,1993年第5期。

《作揖的好处》,《青年文学》,1993年第8期。

《那年的高墙》,《光明日报》,1993年8月7日。

《关于〈超越语言〉的通信》,《作家》,1993年第11期。

《走亲戚》,《福建文学》,1993年第12期。

《性而上的迷失》,《读书》,1994年第1期。

《即此即彼》,《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1期。

《个狗主义》,《钟山》,1994年第2期。

《阳台上的遗憾》,《海南日报》,1994年4月23日。

《致友人书》,《文艺争鸣》,1994年第5期。

《佛魔一念间》,《读书》,1994年第5期。

《世界》,《花城》,1994年第6期。

《从人身上可以读出书,从书里也可以读出人》,《中国青年报》,1994年12月16日。

《心想》,《读书》,1995年第1期。

《余烬》,《上海文学》,1995年第1期。

《为什么写作》,《书屋》,1995年第1期。

《圣战与游戏》,《书屋》,1995年第1期。

《远行者的回望》,《书屋》,1995年第1期。

《什么是自由?》,《文学自由谈》,1995年第4期。

《听舒伯特的歌》,《作家》,1995年第7期。

《第一本书之后——致友人书简》,《扬子晚报》,1995年10月29日。

《完美的假定》,《天涯》,1996年第1期。

《中西各有其“甜”》,《天涯》,1996年第2期。

《我们还没有今天的孔子和庄子》,《陕西社会主义学院学报》,1996年第3期。

《我的词典》,韩少功,《中华读书报》,1996年5月8日。

《批评者的“本土”》,《上海文学》,1997年元月号。

《哪一种“大众”》,《读书》,1997年第2期。

《语言的节日》,《新创作》,1997年第2期。

《岁末恒河》,《作家》,1997年第4期。

《遥远的自然》,《天涯》,1997年第4期。

《阳台上的遗憾》,《美术观察》,1997年第9期。

《强奸的学术》,《青年文学》,1997年第11期。

《亚洲经济泡沫的破灭》,《天涯》,1998年第1期。

《第二级历史:“酷”的文化现代之一》,《读书》,1998年第2期。

《第二级历史:“酷”的文化现代之二》,《读书》,1998年第3期。

《熟悉的陌生人》,《天涯》,1998年第3期。

《工具,有时也是价值》,《琼州大学学报》,1998年第4期。

《译后记》,《书屋》,1998年第5期。

《公因数、临时建筑以及兔子》,《读书》,1998年第6期。

《祝〈小说界〉百期》,《小说界》,1998年第6期。

《作者的性格型智障》,《湘江文学》,1998年第12期。

《大题小作——韩少功散文新作三则》(包括《饿他三天以后》《乏味的真理》《自我机会高估》),《芙蓉》,1999年第2期。

《韩少功致本刊的一封信》,《芙蓉》,1999年第3期。

《国境的这边和那边》,《天涯》,1999年第6期。

《感觉跟着什么走?》,《读书》,1999年第6期。

《依附与独立》,《中国新闻周刊》,2000年第27期。

《你好,加藤》,《天涯》,2001年第2期。

《杭州会议前后》,《上海文学》,2001年第2期。

《镜头的许诺》,《天涯》,2001年第5期。

《好“自我”而知其恶》,《上海文学》,2001年第5期。

《后革命的中国》,《上海文学》,2001年第6期。

《经济全球化:国家化的放大?》,《金融经济》,2001年第10期。

《人情超级大国(一)》,《读书》,2001年第12期。

《人情超级大国(二)》,《读书》,2002年第1期。

《农民当网民》,《湖南农业》,2002年第2期。

《性而上的迷失》,《东方艺术》,2002年第2期。

《山之想(三题)》,《天涯》,2002年第5期。

《从幻想到理想——看电视剧〈没有冬天的海岛〉》,《人民日报》,2002年8月4日。

《政治家的行为艺术》,《领导文萃》,2002年第9期。

《数据掩盖了什么》,《金融经济》,2002年第9期。

《草原长调》,《天涯》,2002年第6期。

《面容》,《中国文化报》,2002年12月18日。

《草原长调》,《中国民族》,2003年第1期。

《货殖两题》,《当代》,2003年第1期。

《岁月》,《遵义晚报》,2003年5月15日。

《重说南洋》,《新东方》,2003年第3期。

《论白开水》,《南风窗》,2003年第3期。

《万泉河雨季》,《当代》,2003年第3期。

《文体与精神分裂主义》,《天涯》,2003年第3期。

《民主的高烧与冷冻》,《南风窗》,2003年第4期。

《文化的游击战或游乐场》,《天涯》,2003年第5期。

《个性》,《小说选刊》,2004年第1期。

《个性》,《当代作家评论》,2004年第2期。

《技术》,《小说选刊》,2004年第3期。

《生态的压力》,《羊城晚报》,2004年9月7日。

《浑身有戏》,《山花》,2005年第1期。

《小说中的诗眼》,《天涯》,2005年第4期。

《关于文学》《生活选择了我》《土地》,《文学界》,2005年第5期。

《“文革”为何结束?》,《开放时代》,2006年第1期。

《山居心情》,《天涯》,2006年第1期。

《我们傻故我们在》,《天涯》,2006年第2期。

《一个人本主义者的生态观》,《天涯》,2007年第1期。

《多“我”之界》,《南方文坛》,2007年第3期。

《文学的四个旧梦》,《上海采风》,2007年第5期。

《道的无名与专名》,《广东技术师范学院学报》,2007年第6期。

《石太瑞与湘西神话》,《文学自由谈》,2007年第6期。

《民主:抒情诗与施工图》,《天涯》,2008年第1期。

《葛亮的感觉》,《天涯》,2008年第2期。

《笛鸣香港》,《天涯》,2008年第5期。

《寻根群体的条件》,《上海文化》,2009年第5期。

《扁平时代的写作》,《扬子江评论》,2009年第6期。

《重访旧楼》,《新闻天地》,2009年第9期。

《天数使然,可遇而不可求》,《山花》,2009年第15期。

《心灵之门》,《海南日报》,2009年11月9日。

《文学何为》,《人民日报》,2009年12月3日。

《寻找语言的灵魂》,《人民日报》,2010年1月12日。

《“扁平世界”呼唤精神高度——关于当前读书、写作的思考》,《人民日报》,2010年2月2日。

《慎用洋词好说事》,《天涯》,2010年第2期。

《上帝之死与人民之死》,《上海文化》,2010年第5期。

《他是中国文学的幸运》,《天涯》,2011年第2期。

《“小感觉”与“大体检”》,《文艺报》,2012年12月31日。

《牛桥故事》,《读书》,2013年第11期。

《关于经典的加减法》,《名作欣赏》,2014年第1期。

《刘舰平的诗歌修辞法》,《文艺报》,2014年2月26日。

《镜头够不着的地方》,《文艺报》,2014年10月15日。

《在幽怨与愤怒之外——读孔见新作〈谁来承担我们的不幸〉》,《文艺报》,2014年11月28日。

《对于电视剧的“两喜一忧”》,《文艺理论与批评》,2015年第1期。

《萤火虫的故事》,《名作欣赏》,2015年第1期。

《想象一种批评》,《文艺报》,2015年5月6日。

《落花时节读旧笺》,《上海文学》,2015年第7期。

序跋、对话与演讲

《学步回顾》,代跋小说集《月兰》,广东:广东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文学和人格——访作家韩少功》,韩少功、林伟平,《上海文学》,1986年第11期。

《答美州〈华侨日报〉记者问》,《钟山》,1987年第5期。

《男性与无性的文学之后》序,蒋子丹小说集《昨天已经古老》,北京:作家出版社,1987年版。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前言》(后改名《米兰·昆德拉之轻》),载《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北京:作家出版社,1989年版。

《记忆的价值·序》,《知青回忆录选》,湖南:湖南文艺出版社,1989年版。

《记忆的价值》,《文学自由谈》,1990年第3期。

《阳光的文学——长篇小说〈十八园人家〉代序》,《海南日报》,1991年1月16日。

《比喻的传统》(法文版《女女女》自序),《文学自由谈》,1991年第1期。

《朋友与情人·序》(喻大翔散文集《朋友与情人》序),《海南日报》,1993年4月30日。

《文化复兴的共同使命——兼序〈访台掠影〉》,《海南日报》,1993年11月14日。

《平常心,平常文学》(黄茵散文集《咸淡人生》序言),《海南日报》,1994年4月14日;《文学自由谈》,1994年第3期。

《在小说的后台》(林建法所编《作家编辑印象记选集》序言),《海南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1994年第2期。

《“我”者文之魂——〈豪屋——访泰闲笔〉序》,《海南日报》,1994年4月21日。

《无我之我》(方方英文版小说集序言),《新民晚报》,1994年9月4日。《远行者的回望》(为韩少功主编散文集《吾土吾根散文精品丛书·湘鄂卷》序言),《书屋》,1995年第1期。

《多义的欧洲——答法国〈世界报辩论〉杂志编者问》,《文学自由谈》,1995年第2期。

《关于精神的对话》,韩少功、鲁枢元,《东方艺术》,1995年第3期。

《说小人物》序,张浩文小说集《狼祸》,海南:南海出版公司,1995年版。

《词语与世界——关于〈马桥词典〉的谈话及其他》,韩少功、李少君,《小说选刊》,1996年第7期。

《九十年代的文化追寻》,萧元、韩少功,《书屋》,1997年第3期。

《风流铁骑·序》,载植展鹏散文集《风流铁骑》,海南:南海出版公司,1997年版。

《译后记》(译著《惶然录》),《书屋》,1998年第5期。

《读梦者——序〈黑狼笔记〉》,《书屋》,1998年第5期。

《文学的追问与修养——韩少功访谈录》,韩少功、蓝白、黄丹,《东方艺术》,1998年第5期。

《关于〈马桥词典〉的对话》,韩少功、崔卫平,《作家》,2000年第4期。

《韩少功访谈录》,韩少功、许风海,《博览群书》,2000年第6期。

《返归乡村坚守自己——韩少功近况访谈录》,韩少功、黄灯,《理论与创作》,2001年第1期。

《进步的回退》(在法国国家图书馆的演讲),《天涯》,2002年第1期。《知识危机的突围者——〈穷人与富人的经济学〉代序》,《中国经济时报》,2002年4月11日。

《我的写作是“公民写作”》,《南方周末》,2002年10月24日。

《韩少功:不愿拘泥一法》,韩少功、萧文,《中国青年报》,2002年11月6日。

《韩少功:我喜欢冒险的写作状态》,主持人舒晋瑜,《南方日报》,2002年12月31日。

《〈进步的回退〉自序》,《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1期。

《〈暗示〉前言》,《青海日报》,2003年3月28日。

《冷战后:文学写作新的处境——在苏州大学“小说家讲坛”上的讲演》,韩少功,《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3期。

《在妖化与美化之外的历史》,韩少功、王尧,《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3期。

《坚持公民写作》,韩少功、杨柳,《中国国土资源报》,2003年6月4日。

《文化的游击战或游乐场》,韩少功、王尧,《天涯》,2003年第5期。《八十年代:个人的解放与茫然》,韩少功、王尧,《当代》,2003年第6期。

《心灵的再生和永生——序王厚宏〈感悟集〉》,《海南日报》,2003年12月28日。

《历史:现在与过去的双向激活》,韩少功、王尧,《小说界》,2004年第1期。

《再启蒙:社会的破碎与重建》,韩少功、王尧,《当代》,2004年第1期。

《语言:展开工具性与文化性的双翼》,韩少功、王尧,《钟山》,2004年第1期。

《文学:文体开放的远望与近观》,韩少功、王尧,《当代》,2004年第2期。

《廿年前的刺,廿年后的根》,韩少功、鲁意,《中国图书商报》,2004年6月25日。

《小说,太多的叙事空转与失禁》,韩少功、王尧,《解放日报》,2004年8月9日。

《用语言挑战语言——韩少功访谈录》,张均、韩少功,《小说评论》,2004年第6期。

《自述》(此文是韩少功先生2000年3月在法国举办的“中国文学周”上的发言,原题为“文学传统的现代再生”,此处略有删节),《小说评论》,2004年第6期。

《一个作家眼中的全球化——韩少功在汨罗市乡镇干部会上的演讲》,《新民周刊》,2004年第9期。

《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灵魂与灵魂的对话·序》,载《中国当代作家面面观——灵魂与灵魂的对话》,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2004年版。

《思想的声音——韩少功谈话录》,韩少功、何羽、郑菁华、陈博夫,《新作文》(高中版),2005年第Z1期。《现代汉语再认识》(在清华大学的演讲,演讲时题为“现代汉语的写作”),《天涯》,2005年第2期。

《展望一片明丽辽阔的水域》(为海南出版社出版的《海岸文丛》所作总序),《海南日报》,2006年2月19日。

《语言的表情与命运》,《南方文坛》,2006年第2期。

《“有一种身份是不能忘记的,那就是公民身份”》,韩少功、夏榆、马宁宁,《南方周末》,2006年5月25日。

《情感的飞行》,《天涯》,2006年第6期。

《文学史中的寻根》,韩少功、李建立,《南方文坛》,2007年第4期。

《关于〈山南水北〉》,何志云、韩少功,《西部》,2007年第5期。

《穿行在海岛和山乡之间——答记者、评论家王樽》,韩少功、王樽,《时代文学》,2008年第1期。

《穷溯其远 仰止其山——在〈庄子奥义〉研讨会上的发言》,《社会科学论坛》,2008年第2期。

《一个棋盘,多种棋子——关于中国文学与文化的对话》,韩少功、罗莎,《花城》,2009年第3期。

《重建乡土中国的文学践行者》,韩少功、相宜,《上海文学》,2011年第5期。

《要捣乱,要狂飙,必是情理所逼》,韩少功、李晓虹、和歌,《黄河文学》,2012年第3期。

《再冷的时候也不必绝望——访中国作家韩少功》,韩少功、张曦娜,《联合早报》,2012年4月3日。

《中国文学及东亚文学的可能性》,韩少功、〔韩〕白池云,《文学报》,2012年4月19日。

《文学寻根与文化苏醒——在华中师范大学的演讲》,《新文学评论》,2013年第1期。

《数字化时代的文化生态与精神重构》,韩少功、龚曙光,《芙蓉》,2013年第3期。

《好小说都是“放血”之作》,韩少功、胡妍妍,《人民日报》,2013年3月29日。

《韩少功:从“文革”时代到改革时代》,韩少功、木叶,《中华读书报》,2013年9月25日。

《几个50后的中国故事——关于〈日夜书〉的对话》,韩少功、刘复生,《南方文坛》,2013年第6期。

《一代人的安魂曲——韩少功长篇小说〈日夜书〉访谈录》,韩少功、吴越,《朔方》,2013年第9期。

《时代与文学》,韩少功、荒林,《创作与评论》,2013年第12期。

《革命与游戏——2012秋讲·韩少功 格非卷》,湖北:长江文艺出版社,2013年版。

《顺变守恒,再造文学》,《文汇报》,2014年12月30日。

翻译作品

《命运五部曲》(短篇小说集),韩刚、韩少功译,上海:上海文化出版社,1987年版。

《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米兰·昆德拉著,韩少功、韩刚译,北京:作家出版社,1987年9月版;中国台湾:時報出版公司1988年初版、1989年重印、1995年再版;

《惶然录》,费尔南多·佩索阿著,韩少功译,刊载于《天涯》1996年第6期;现存以下版本: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1995年5月初版,1999年、2004年、2008年、2012年、2017年、2019年数度再版、重印;另有中国台湾:時報出版公司,2001年版。

作品境外译介情况

《诱惑》(法文)

[法]PHILIPPE PICQUIER

1990年

《女女女》(法文)

[法]PHILIPPE PICQUIER

1991年

《爸爸爸》(法文)

[法]ALINEA

1991年

《归去来》(英文小说集)

[中国香港]RESEARCH CENTREFOR TRANSLATION

1992年

《鞋癖》(法文)

[法]ARCANE

1992年

《鞋癖》(荷文)

[荷]HET TRAGE VUUR

1992年

《爸爸爸》(意文)

[意]EDIZIONE THEORIA

1992年

《空屋》(法文)

[中]CHINA LITERATURE

1994年

《爸爸爸》(荷文)

[荷]DE GEUS

1996年

《山上的声音》(法文小说集)

[法]GALLIMARD

2000年

《马桥词典》(荷文)

[荷]DE GEUS

2002年

《马桥词典》(英文)

[美]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

2003年

《爸爸爸》(匈文)

[匈]EUROPA KONYUKIADO

2003年

《暗香》(法文)

[法]GIBERT JOSEPH

2004年

《马桥词典》(英文)

[澳]HARPPER COLLINS

2004年

《鞋癖》(荷兰文)

[荷]HET TRAGE VUUR

2005年

《马桥词典》(英文)

[美]BANTAM DELL

2005年

《马桥词典》(西文)

[西]KAILAS EDITORIAL

2006年

《马桥词典》(韩文)

[韩]MINUMSA

2007年

《爸爸爸》(越文)

[越]NHA NAM PCJC

2007年

《阅读的年轮》(韩文)

[韩]CHUNGARAM MEDIA

2008年

《马桥词典》(越文)

[越]NHA NAM PCJC

2008年

《爸爸爸》(西文)

[西]Kailas Editorial

2008年

《报告政府》(越文)

[越]NHA NAM PCJC

2009年

《山南水北》(韩文)

[韩]IRE PUBLISHING CO

2009年

《马桥词典》(瑞典文)

[瑞]ALBERT BONNIERS FORLAG

2009年

《马桥词典》(波兰文)

[波]BERTELSMANN MEDIA

2009年

《归去来》(韩文小说集)

[韩]Changbi出版社

2014年

《爸爸爸》(西文)

[中]五洲传播出版社

2015年

《革命后记》(韩文)

[韩]书坛子出版社

2016年

《山南水北》(韩文新版)

[韩]IRE PUBLISHING CO

2016年

《日夜书》(韩文)

[韩]民音出版社

2017年

《马桥词典》(塞尔维亚文)

[塞]Geopoetka izdavastvo

2017年

《暗示》(韩文)

[韩]Bookconnertor

2019年

《马桥词典》(意文)

[意]Einaudi出版公司

2021年

《赶马的老三》(波兰文)

[波]Time Marszalek Group

2021年

《西江月》(俄文小说集)

[俄]MOCKBA

2022年

《假官员(即赶马的老三)》(阿文)

[埃]Dar Kalemat

2023年

《马桥词典》(阿拉伯文)

[科]Takween

2024年

《马桥词典》(俄文)

[俄]Sindbad Publishers Limited

2024年 TnSUNuOPVQV07W3laFDWHW/YoAnMeC9ZlKUhIIaaE1s9Wyrst6iKJ5TdQ9uZLs+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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