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金山联合广场曾经有一家叫作安仕的传统意大利餐厅,但问题是,你会愿意花120万美元到这里来吃一顿晚饭吗?即使菜做得再好,这价格也太高了吧。但如果这笔钱还包括对一家名为Evenflow Inc.的公司的小规模种子轮投资呢?一些风险投资人觉得这是一笔不错的交易。10年过后,他们对这家名不见经传的科技初创公司的小额投资,转化成令人瞠目的20亿美元的丰厚回报。 [1]
2007年9月的一个晚上,红杉资本在安仕餐厅开出了一张价值120万美元的支票,众所周知,红杉资本是硅谷最著名的风险投资公司之一。他们入股的这家企业专注于为客户、同事和学生提供文件共享服务,后来改名为多宝箱(Dropbox)。这笔投资协议是时任红杉资本合伙人萨米尔·甘地与多宝箱创始人、麻省理工学院的年轻毕业生阿拉什·费尔多西和德鲁·休斯顿共进晚餐时达成的。 [2]
如果没有佩吉曼·诺扎德,就不可能有安仕餐厅的这顿晚餐。诺扎德是硅谷最具传奇色彩的风险投资人之一。1992年,诺扎德从伊朗的大学退学并移民到美国。在十五年的时间里,他从一个在酸奶店打工、住在店铺阁楼的穷小子,成长为硅谷最负盛名的投资人之一。那些知名风险投资公司里的合伙人,无不期望能够和他打交道。
就在安仕餐厅晚餐的前几天,诺扎德在帕洛阿尔托市中心的一家地毯店里用波斯语迎接了阿拉什·费尔多西和他的好友德鲁。帕洛阿尔托是位于旧金山湾区的一个小城,斯坦福大学的所在地,其房价也在美国数一数二。阿拉什和德鲁可不是去地毯店买装饰品的,因为他们新租的公寓面积太小了,根本装不下那里出售的大多数地毯。几天前,诺扎德在Y Combinator(简称YC)主办的演示日上与他们见过一面。 YC是一家创业孵化公司,他们设置演示日的目的,就是希望那些有前途的创始人能够获得向潜在天使投资人和风险投资人推介自己的机会。
诺扎德可是费了很大的劲儿才得以参加YC的推介活动。 数年前,他在电视上看到了帕洛阿尔托美达连地毯精品店的广告,上面说他们在招聘一名销售人员。诺扎德得到了这份工作。在这家高档地毯店工作期间,他意识到,要想把这些通常超过两万美元的昂贵地毯卖出去,他就必须与顾客建立信任关系。随着多年的关系打造、客户家庭走访,以及对他们生活和工作的了解,诺扎德也逐渐加深了对硅谷科技发展的了解。有一天,他找到自己的上司,也就是地毯店的老板,说服他以地毯店为依托成立了一只科技风险基金。如此诺扎德才得以参加YC的活动,并遇到了这两位麻省理工学院的毕业生。他俩的创意让他兴奋。
2007年的世界与我们今天所知的大不相同。第一代iPhone刚刚发布。人们仍然十分依赖USB闪存驱动器(甚至软盘)来复制和分享文件。但无需USB闪存驱动器的日子很快就会到来。硅谷的许多人都清楚,文件共享和文件同步将是一个巨大的市场。
许多崭露头角的创业者都盯上了文件共享这一领域。2007年7月,科技博客Mashable发布了一份活跃在数据存储和虚拟共享领域的公司名单。 [3] 这个名单竟然包含了80家正在互相展开激烈竞争的解决方案提供商,而且其中不少公司都得到了天使和风险资本投资人的资助。最终超过一半的公司都倒闭了,只有少数几家至今仍在运营,其中就包括两个家喻户晓的名字:Box和Google Drive。多宝箱没有出现在Mashable的榜单上,因为当时这家初创公司仍然默默无闻。
诺扎德一边喝着浓浓的红茶,一边听休斯顿和费尔多西(费尔多西也是伊朗裔)的推介。诺扎德对他们的想法非常感兴趣,于是立即给他的朋友、红杉资本合伙人道格·莱昂内发了一条短信。两天后,红杉资本的麦克·莫里茨亲自到德鲁和阿拉什满是空比萨盒的小公寓里做了拜访。 [4] 莫里茨是风险投资界的传奇,曾经投资过谷歌、YouTube(油管)以及捷步(Zappos)等知名企业。没过多久,著名的安仕晚餐会正式上演,交易顺利达成。一系列看似随机的事件,最终导致了一家成功企业的诞生,我们也因此得以享受到了多宝箱带给我们的各种便利。
要进行投资,风险投资人首先需要找到投资对象。风投式思维与传统公司决策者和几乎所有其他人的思维方式的截然不同之处,首先就体现在这一行动之上。
红杉资本投资多宝箱的故事既不特殊也不偶然。相反,这是风投式思维的一个必然结果,这一思维模式与企业圈的主流思维形成了鲜明对比。公司的决策者在公司内部掌控着大量的人力和物力资源,也正是因此,他们对创新的想法也往往取决于自己到底掌握了哪些可用的资源。事实上,研究人员发现,在300多家大公司中,超过85%的创新领导者会认为内部创新资源是最为重要的。 但风险投资公司是不可能有这些资源的。它们的办公室很小,它们寻找新想法的唯一方法就是走出去。风险投资人知道,像多宝箱这样的交易只能发生在他们的办公室之外,不是在车库、公寓和咖啡店,就是在各种演示日、见面活动或者大学实验室。理解了这一点,你就会发现诺扎德、莱昂内、莫里茨和甘地的事迹其实都很正常,并没什么独特之处;这些故事很有启发性,但确实算不上很酷。
门罗创投的风险投资人马克·西格尔评估了他能找到的所有净推荐值(一种计算人们积极推荐一家公司可能性的指标)高于苹果的消费类初创公司。 [5] 通过这种方式,他发现了新近成立的眼镜初创公司沃比帕克(Warby Parker)并成为其第一位投资者。
基线风投(Baseline Ventures)的风险投资人史蒂夫·安德森在一家酒吧偶遇了凯文·斯特罗姆,后者拿出自己的手机,向他展示了自己正在开发的一款名为波本(Burbn)的应用(以他喜欢的酒命名)。 [6] 没过几天,安德森就给斯特罗姆汇出了一张小额支票,成为我们现在所知的Instagram(照片墙)的第一位投资者。
另一家风险投资公司光速资本(Lightspeed)的杰里米·刘发现他的合伙人的女儿正在和朋友们挤在厨房的桌子旁,聚精会神地看手机。杰里米要求看一下这款如此吸引他们注意力的应用程序。他找到了这款应用的开发者,通过脸书向其联合创始人埃文·斯皮格尔发送了一条消息,并很快成为这款名为Snapchat(阅后即焚)的应用的主要投资者。 [7]
诸如此类的例子比比皆是。只要你去寻找,你就一定会找到适合的目标。关键是要具备慧眼识珠的能力。风险投资人将其称为一种“挑选”技能。就像一名蘑菇采摘者,你必须知道如何区分可食用的鸡油菌与有毒的网状菌。但所有的蘑菇采摘者都会告诉你,在找到合适的蘑菇之前,你得先找到一片到处都是蘑菇的森林。在风险投资领域,我们将其称为“寻找项目”。
著名风险投资公司a16z的合伙人克里斯·迪克森曾说:“风险投资交易的成功率,或许只有10%取决于项目的挑选,另外90%则取决于能否寻找到正确的项目。” [8] 作为风投界的领军者,迪克森等人认为寻找项目是他们创造价值和取得成功的最重要因素。尽管多宝箱的所有早期投资者都意识到了文件共享领域的市场机会,但他们需要花费大量的精力才能找到一个适合投资的项目团队。甘地可能见过几十家文件共享初创公司。为了做出最终的投资决策,你需要先接触尽可能多的初创公司,然后从中选出你认为最有前途的一家。而且你必须时刻提醒自己,这些初创公司很可能会出现在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
传统企业的人是否善于寻找创意和项目?让我们思考一下这个问题。你觉得一位大企业的高管会出现在一家地毯店里,和两名麻省理工学院的应届毕业生坐着聊天吗?在没有现成产品可供展示,甚至连产品原型或者产品概念都没有的情况下,一位传统企业的高层管理人员会不会在周六跑到两位创业者的小公寓里,听他们谈论自己的创意?像通用汽车或美国电话电报公司这样的企业,会不会在和创业者见面的几周后就决定为其投资(即使与其营业额相比,投资金额小到可以忽略不计)?和我们合作过的许多传统企业的决策者都摇着手说:“我们做不到这个。”
对于我们遇到的大多数管理者和领导者来说,寻找项目是一个巨大的挑战。无法在外部寻找项目、行动迟缓,是许多公司的创新被扼杀的主要原因之一。组织内部的创新管道是完全不足够的。问题往往不在于缺乏资源或人才,而是缺乏足够多的想法或这些想法过于相似。很多时候,组织只能从为数不多的内部可用选项中进行选择。如果你的目标是在已经做得很好的事情上做些细微的改进,那么这种方法还能行得通。但它无法带来全新的创意,也无法让你的公司取得突破性的进展。相比之下,为了投出十几个项目,风险投资公司每年都需要评估数百家甚至数千家初创公司。哪家大企业的决策者能够每年审查这么多内部项目?据我们所知,少之又少。
风险投资公司会去哪里寻找潜在的投资项目?毕竟帕洛阿尔托的伊朗地毯店总共也没有几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