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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学里从来不缺心事重重对任何事物视而不见的人和急匆匆赶路准备去图书馆攻读硕士学位的人群。在这所大学里,谭波儿给人的印象常常是胳膊里搭着一件外套,迈着修长的双腿从灯火通明的女生宿舍里出来,急匆匆地消失在图书馆的拐角;要么就是在某个夜晚,穿一件又短又小几乎能看到打底裤的连衣裙钻进一辆尚未熄火的小车里。来接谭波儿的人通常都不是住在大学里的学生,因为学校是不允许学生有车的,来接她的人通常是住在周围小镇的年轻人,这些年轻人身上裹着大衣外套,腿上的裤子肥肥大大,抹着发蜡的头上总是戴着帽子,当他们开车出现在校园里,时不时要迎接从那些常年不戴帽子,总是一身简单打扮(上身是一件套头衫,下身穿一条短裤)的大学生眼里射出来的鄙夷而敌视的目光。

谭波儿坐这些人的车出去往往是在工作日的傍晚。到了周末,她的身影一定会出现在学校里每两周一次举行的星期六舞会上,再不就是字母俱乐部举行的舞会或者在每年三次举行的正式舞会上。她挎着男舞伴的胳膊走进举办舞会的礼堂(通常是学校的体操馆),那高高扬起的精致的脸庞、猩红的嘴唇、柔和的下巴轮廓线,一进舞厅就吸引了很多人的视线。她打量着四周,眼神既酷又冷,像是捕猎者机警的眼神。那些住在周围小镇的年轻人因为不是学校的学生,往往只能在礼堂外边站着,听着让人心痒的舞曲,看着谭波儿的身影消失在礼堂的门口。

这个星期五 晚上照例从礼堂里传来舞曲声,从镇上来的年轻人因为不能进去,只能透过玻璃看着舞池里的谭波儿的身影,她的腰肢是那么纤细,舞姿利落,脚步伶俐,从一个舞伴转到另一个舞伴手中。他们一边看着舞池里的动静,一边低下身子,从口袋里摸出小酒瓶偷偷喝几口,或者直起身子,给自己点根烟。在灯光的衬托下,几个年轻人的身影像是从罐头盒上剪下来的钉在窗户木板上的一排压低帽檐、领口向上遮住脖子的黑色剪影。

舞厅里响起《家,甜蜜的家》的曲子,年轻人知道,舞会快要结束了。音乐终于停止了,跳舞的人三三两两从舞厅里出来,而等在外面的年轻人现在只剩下了三个,他们在舞厅出口附近站着,冷冷地打量着从舞厅里往外走的人群,因为一晚上没有睡觉,三个年轻人看上去有点蔫儿。谭波儿和格温挽着手从舞厅里出来,朝一辆加长敞篷汽车走去,谭波儿那张扑了粉的脸在午夜清泠的空气里显得特别苍白,卷曲的红头发丢失了光泽,往车里坐时谭波儿面无表情地朝那三个年轻人这边看了一眼,似乎还抬起手朝这边摆了摆,由于不确定那是不是在和他们打招呼,三个年轻人没有任何表示,只是瞪眼看着谭波儿往车里钻时露出的大腿和腰上的肉。

“和她跳舞的王八蛋是谁?”一个人说。

“我父亲是法官!”另外一个人模仿谭波儿的声音尖声细气地说。

“走吧,我们去镇子上。”

三个年轻人往镇子方向走去,一辆车经过,三个人冲着车喊,车没停,走到桥上时,一个年轻人喝完酒瓶里的酒,作势要把手里的酒瓶往河里扔,另外一个年轻人抓住他的胳膊,从他手里夺过酒瓶,打碎了,伸出腿用脚把酒瓶碎片仔细地铺在路上。

给他酒瓶的年轻人说:“你这家伙不配去参加学校舞会,人家不和你跳舞你就……你也太坏了!”

打碎酒瓶子的年轻人叫道客,他拣出几个玻璃碴,把锋利的一头朝上立着放在路上,嘴里模仿谭波儿的口吻尖声尖气地说:“我父亲是法官!”

“来车了!”另外一个年轻人说。

来车只亮着三盏雪亮的车灯。三个年轻人靠在大桥栏杆上,把帽子拉下来以躲避车灯的光,车开得很慢,他们看到车里的那个女孩儿是谭波儿,谭波儿的头低着,车过去后,那三个年轻人当中的一个对道客说:“吃醋了吧!”

“才不会!”道客从口袋里掏出一块薄薄的像是内裤的布头,在另外两个年轻人眼前晃了晃说,“才不会!才不会!”

“嘴硬吧你就!”

“你手里的东西是从孟菲斯哪个妓女身上扒下来的吧?”第三个人说。

“才不是呢!”道客挥舞着那件像是女孩儿内裤的布料说。

刚才那辆车往学校方向驶去,离他们越来越远,夜色里红色的尾灯也变得越来越小,车最后停在了女生宿舍门口。车灯熄灭后传来关车门的声音。接着,车灯又亮了,汽车这一次往桥这边驶来。三个年轻人靠在桥上,拉低帽檐,避开明晃晃的车灯。车灯把路面上的玻璃碴子照得闪光,最后车停在了桥上,车门打开了,格温从里面探出脑袋说:“要搭车吗?”

三个年轻人似乎没反应过来,过了片刻其中一个说道:“不胜感谢。”随后三个人钻进格温车里,一个人坐在格温边儿上的副驾驶座上,道客和另外一个人年轻人坐到了后排。

汽车发动后,坐在副驾驶座上的年轻人对格温说:“从这边走,那边路面上有碎酒瓶碴子。”

“谢谢!”

汽车往前开去,格温问:“你们去看明天在斯塔克维尔举行的比赛吗?”

坐在后座上的两个人没有说话。前排的人对格温说:“还没定!应该不会去。”

“我对这一带不熟悉。我车上没酒了,明天早晨还得过来接个姑娘。你们知道这儿哪里卖酒?”格温又问。

“现在买酒有点晚了,”前排的人转过头看着后座的两个同伴说,“你们知道哪里卖酒吗?道客,你知道吗?”

“卢克那里也许还开门。”道客说。

“你说的这个卢克住在哪里?”格温说。

“往前开,我知道怎么走。”前排的人说。车穿过广场,驶出了镇子。走了半英里后格温问:“这是去泰勒镇的路,是吗?”

“是。”第一个人说。

“我明天一早去看比赛,”格温说,“在赛前表演前就得到,一起去吗?”

“不去了。”车开了一会儿后,前面出现了一个大坡,坡上种着几棵矮小的栎树,坐在副驾驶座的人说:“停!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下!”格温停了车,坐在副驾驶座的年轻人下车往坡上走去。

“这家的酒质量怎么样?”格温问后排的两个人。

“挺好的。我觉得不比别的地方的酒差。”其中一个人说。

“如果你不喜欢的话,可以不买。”道客顶了格温一句,格温扭头看了他一眼。

另外一个人说:“反正不比舞会上提供的酒差。”

“走到哪儿喝到哪儿。”道客小声嘀咕道。

“我过去学校里的酒不错,不知道这边能不能比得上我们学校的酒。”格温说。

“你的学校?”

“我在弗吉尼亚读的大学,但我是杰弗生镇人。在大学里我学会了喝酒。”

另外两个人不说话了。出去买酒的人回来了,把手里的广口瓶(那种瓶子一般用来装水果)递给格温。格温接过来,把瓶子举起,对着天空看了看,像是在检查酒的颜色,确定颜色正常后他拔掉广口瓶的盖子,递给买酒的那个人,说:“来,喝一口!”

买酒的人接过酒瓶,喝了一口,然后递给后座的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喝了一口,道客不肯喝。酒瓶到了格温手里,他喝了一大口说:“天哪!这玩意还能喝得下口?”

道客顶撞他:“弗吉尼亚的酒喝了只会让人胃疼。”

格温看了他一眼,不说话。

“你少说两句,道客。”坐在道客旁边的年轻人说,又对格温说:“不用理他,他今天晚上肚子疼,身体不舒服。”

“王八蛋!”道客说。

“你骂我什么?”格温说。

“他不是骂你。你少说几句,道客,来来来,喝酒。”坐在副驾驶座的人打圆场道。

“喝就喝!给我!”道客说。

格温发动着车,车子向镇子驶去,其中一个人说:“我知道车站旁有个小店开门很早。我们去那儿坐一会儿。”

几个人驱车来到那间卖早餐的小店,一个胸前挂着围裙的男人在里面忙乎。进店后他们直接往后面的一间小屋走去,屋子里摆着一张桌子,四把椅子,挂着围裙的男人给他们拿来四个玻璃杯和四罐可乐。格温对挂着围裙的男人说:“老板,可以给点糖、水、柠檬吗?”男人出去拿了糖、水和柠檬进来,格温开始做酸性威士忌,其他人看着。格温说:“这是别人教我的。”做好后他给自己倒了一小口,喝下去说:“劲儿还是不够大!”然后抬起罐子,给自己的杯子里倒满,端起来一口气喝了下去。

“你可真敢喝!”其中一个人说。

“我是在大学里学的这招,再来!”格温给自己的杯子里重新斟满酒。另外几个人也喝,但不像格温喝得那么快。“我们在学校都是一口干,从不小口小口磨磨唧唧地喝。”格温说完又是一口喝下,其他人注意到格温的鼻孔里突然有汗珠子滴答下来。从屋子的小窗户里看去,天空已经有些发白。

“你也就这么点的酒量。”道客说。

“谁说的?”格温又往杯子里倒了点酒,“给我点质量好的酒我还能喝,我们那里有个特别会酿酒的家伙,叫古德温,他酿的酒……”

“你这种喝法在我们学校里叫一口闷。”道客说。

格温看着他说:“是吗?看着哈!”他又往杯子里倒满酒,一饮而尽。

“啧啧!悠着点喝,朋友。”第三个人说。格温重新倒满酒,举起杯子仰头缓缓喝掉……之后发生的事格温就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自己迷迷糊糊把杯子放到桌子上,和那三个人从早餐店出来,天色已经微微发白,清晨的冷空气让他的头脑清醒了一些,他看见自己的车停在一长串车辆前面,还没有熄火,他似乎还和其他几个人嚷嚷了几句,说自己以后要像个绅士那样喝酒,黑暗中他嘟嘟囔囔地来到一个充斥着尿味儿和木焦油味道的似乎是厕所的地方 ,吐了起来。他一边往便池里吐一边嘟囔,说自己得在 6 点半前赶到泰勒镇,吐完后他感到浑身乏力,只想躺一会儿,他控制住自己,靠墙站了一会儿,划着一根火柴,火柴的光里,墙上出现了一个名字,格温凑上去,身子摇晃着,眯起一只眼看了一会儿,念出那个名字,然后看着那上面的字,摇着头含混不清地说:“这……名字……我认识,我认识……这女孩儿……一个好女孩儿,还有球赛……我要带她去看球赛,斯塔克维尔的球赛……”格温嘴里嘟囔着,瘫软地靠在墙上,涎水从他嘴角流出来,一直到睡着。

后来他醒了,似乎一眨眼的工夫他就醒了,但他心里又隐隐约约知道,这可不是一眨眼的工夫,大半天已经过去了,时间叫醒了他,不然的话就耽误事了。他睁着眼睛,大脑一片空白,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头脑才清醒了些,眼睛也能看见周围的东西了,但心里还是一片茫然,不知道该干什么。

他一动不动地躺了一会儿,感觉自己醒了,但这种醒是他强迫自己的。醒来后他发现自己待在车里,脑袋上方是低低的车顶,前方是一座大楼,被霞光染成玫瑰色的云从这座建筑物上方飘过,他感觉大脑空空,丧失了知觉,连失去知觉前胃里的恶心也没有了。他想坐起来,但身子一软从座位上滑了下去,头砰的一声碰到车门。这一碰彻底撞醒了他,他打开车门,人立刻掉到地上,他强撑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向车站走去,路上还摔倒了,坐在地上,两只手撑着身体,带着难以置信和绝望的眼神看着已经大亮的天空。终于,他站了起来,踉踉跄跄地向车站走去,他身上的夹克衫白一块黑一块,领子扯掉了一块儿,蓬头垢面。我喝大了,他心说,同时有点生自己的气,怎么能喝大呢?这下喝断片了吧!

站台上除了一个正在扫地的黑人外空空荡荡。黑人看见格温,嘴里嘟囔道:“上帝!管管这些白人吧!”

格温说:“火车呢?那辆专车,刚才还在这儿停着呢。”

黑人手里拿着扫帚说:“已经开走了,5 分钟前开走的。”格温转身往车那边跑去,黑人站在月台上看着格温一头钻进车里才把目光挪开。

格温坐进车里后,把脚边的酒罐踢在一旁,发动着汽车。他想下车找个地方吃点东西,可又怕耽误时间,他低头看着酒罐,感觉自己胃里翻江倒海般地难受,却又一次举起酒罐,往嘴里灌了第一口,然后点了根烟放在嘴里抽了几口,烟草的味道压住了他胃里涌上来的恶心。他感觉稍稍好了些。

他开车穿过镇子广场,车速达到了 40 英里,那时候还是早晨6 点 15 分,开到去泰勒的那条道路上后他开始加速,一边开一边喝酒,往嘴里倒酒的时候也不踩刹车减速,当他到达泰勒镇时,去斯塔克维尔的火车正要出发,他刚把车停在最后一节车厢旁边,车厢的车门打开了,谭波儿从车上跳下来,从火车上探出一个列车员的半个身子,对站在月台上的谭波儿抗议似的挥了挥拳头。

格温从车里出来,谭波儿向他这边快走过来。当她快要走到格温跟前的时候犹豫了一下,然后走过来嚷道:“你喝酒了?瞧你!身上脏得像猪!你为什么非要把自己搞得像头猪!”

衣衫不整,头发乱糟糟的格温瞪着茫然的双眼说:“昨天晚上忙乎了一晚上,你不懂。”

谭波儿看了一眼四周,刷着黄色油漆的站台显得十分空荡,几个穿着工作服的男人嘴里嚼着口香糖往她这边瞅着,从列车开车的方向传来鸣笛声,列车喷出的蒸汽已经消散。“喝得像头猪!你这副样子怎么出门?连件衣服也不换!”谭波儿一边埋怨一边打开车门,看到座位上有个东西,问格温:“那是什么?”

“是水壶。上车吧!”格温对她说。

谭波儿噘着猩红的嘴唇,用不信任的眼神看着格温,一绺红色的头发从她的帽子底下掉出来,挂在额前。她看了一眼在晨光里显得异常荒凉简陋的车站,坐进车里。格温发动着车,谭波儿说:“我们回牛津镇!”格温没说话,看了一眼车站,一大片云飘了过来,车站被笼罩在云的阴影里。谭波儿说:“你带我回牛津镇!”

下午两点钟的时候他们的车在一处松林中穿梭——几分钟前格温把车开下大路,拐上一条狭窄的小路,朝坡下的一处林子驶去。格温身上还是穿着那件廉价的蓝色工作衬衫,外面套了一件无尾礼服,胡子拉碴的脸上一双眼睛又红又肿。车子在破旧的坑坑洼洼的小路上颠簸,谭波儿随着车子的颠簸身体一会儿往上一会儿往前,她想,这才离开邓弗里斯镇 ,他这张脸已经变得胡子拉碴,也许他喝的不是酒,是促进胡子生长的油,他在邓弗里斯镇买的那瓶东西可能不是酒,是生发油。

格温看了一眼谭波儿,也许是看到了谭波儿眼里的恼怒,他换了一副哄人的语气:“别生气了好吗?不就是绕个路,去李·古德温那里买瓶酒,要不了多少时间,我刚才说了,我会带你去斯塔克维尔的!肯定不会耽误你坐火车,相信我。”

谭波儿没有说话,脑子里闪过一幅画面:停在斯塔克维尔车站的插着三角旗的小火车,还有坐满了人群的看台。来看比赛的人穿着五颜六色的衣服,在乐队的鼓声和从闪着光的低音喇叭口里发出的声音里,那几个穿着绿色亮片衣服的表演者像是被鳄鱼吓到的红松鸡,呆呆地站在原地,嘴里发出可怜巴巴的惊慌的叫声,似乎在用叫声彼此安慰,共同抵抗那不知将来自何处的危险。

“别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我行吗?我昨天晚上跟那几个小混混喝酒可不是为了打发时间,我给他们买酒也不是为了显示自己大方。再说了,你自己不是也挺会玩吗?平时让那些梳着獾子头的乡巴佬开着福特车带着你到处兜风,星期六又让我来接你到处玩,别以为我什么也不知道!你的名字可是在厕所墙上写着呢!都是些下流话,我不是开玩笑!”

谭波儿一言不发,车开得太快了,地面高低不平,车身忽上忽下,她努力保持着身体的平衡。格温不时看一眼谭波儿,手里任由车直直地往前冲,并不去躲闪路上的坑坑洼洼。

“上帝!我只是想看一下你的——”路面突然变成了沙地——车子驶进了一条两边是荆棘灌木的沙土小路,地面上的车辙印看上去很零乱,车开始七扭八歪地在沙地上行进。

一棵躺倒的大树突然出现在前方,格温来不及踩下刹车,车身几乎是以 20 英里每小时的速度撞向树身,车身被撞得往后弹了一下,又往前撞了一下,车头一转,停在大树旁边。

谭波儿感觉自己的肩膀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随后整个人就飞了起来,落地之前她似乎看到路边甘蔗地里蹲着两个人,正透过甘蔗秆子之间的缝隙看着这边,不等她在震惊中回过神来,从马路边儿蹿出来两个人,一个人穿一身黑衣服,头上戴着一顶礼帽,嘴里叼着烟,另外一个人光着脚,穿着工装服,手里拿着一把短枪,没刮胡子的脸上露出惊诧的表情。谭波儿想跑,却感觉身体瘫软,骨头像水一样软绵绵的,人几乎动弹不得……

终于,她从地上坐起来,嘴巴张着,想叫,却叫不出声,不仅叫不出声,似乎连气都喘不上来。穿工装服的那个男人站在她眼前,嘴巴张着,一脸惊愕地瞪眼看着她,他唇边的胡须短而柔软。另一个男人低下身子看着翻倒在地的汽车,衣服紧得可以分辨出他肩胛骨的形状,汽车马达已经停止了,只有一只悬在空中的前轮还在转着…… nRarajobrqH6sUtYIKuhki8RU/PleuQGN6EWLPeC2Bhb5vBWJ2PEpAn6V4o7sn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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