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种理解怨恨的方式是从它的对立面——感激——来看待它。还是那句话,想看清怨恨如何发挥作用,一个屡试不爽的办法是留意任何一段让你觉得无法想象自己向对方表达感激的人际关系。比如,你可能刻意回避打电话或发邮件给朋友,不对他们做的美味晚餐表示感激,因为在看似平静的表象之下,你还在为之前在某个场合被他们轻视而感到受伤。
哲学家罗伯特·罗伯茨(Robert Roberts)对感激和怨恨这组概念的分析显示,它们是彼此的对立面,即完全相反的状态或存在方式。 10 这并不意味着我们的组成部分不能同时包括感激和怨恨。如果没有一定程度的感激,我们无法拥有正常的人际关系,而我们绝大多数的人也做不到完全没有怨恨,所以我们的组成部分是同时包括感激和怨恨的。对立面的实际意思是,如果我们希望对某人怀有真诚的感激之心,我们不可能同时对他们怀有怨恨之情。所以,如果我们要对某人表示感激,我们首先需要处理对对方的怨恨情绪。
想想让你觉得很容易怀有感激之心的某人,再想想让你觉得很难有这种感觉的某人——因为你们之间有太多的怨恨。你和这两位的关系的区别,也许能帮助你看得更加清晰。一方面,当你和前者相处的时候,你会希望自己成天和他待在一起。你很容易和他产生联结,发现并赞扬他的优点,并承认这段关系对你而言多么重要。另一方面,当你和后者打交道的时候,你会尽力避开他,无论是身体还是情感层面。哪怕只是听到他的名字都会让你觉得受到侵犯,或者心情立刻变糟。
怨恨使人们彼此孤立,感激则让人们在思考自己收获了什么、又该如何回馈他人的过程中,建立起更亲密的人际关系。怨恨使人们彼此疏远,感激则把温暖、接纳、喜悦和爱带入人际关系。怨恨还让我们在思维反刍自己被夺走了什么的过程中耗尽精力,而感激给我们带来活力,让我们不但关注自己收获了什么,还关注如何能回馈他人。总之,怨恨削弱并破坏人际关系,感激则建立和维持人际关系。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感激和怨恨都源自给予和接受礼物的循环。感激承认了你从别人那里收到的东西,并激励你以某种方式进行回馈。怨恨则带有一种不公平感和特权感,就是别人应该给你什么,但你没有收到;或者别人给你的东西反而伤害了你的那种感觉。
怨恨经常让我们感到,别人是在我们付出代价的基础上获益的。也就是说,伤害我们或令我们失望的那个人得到了一些东西,而与此同时,我们失去了这些东西。这正是格温无法释怀怨恨情绪的原因:抓住怨恨不放手,她就可以始终觉得局面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一旦放手,她前夫就赢了,而她自己则输了。事实上,如果践行感激,人人都是赢家。当我们给予时,我们同时也在收获,我们感觉良好,于是主动寻找我们可以让他人受益的方法。
感激和怨恨还都具有一种“捆绑”的特质。就像罗伯特·罗伯茨说的那样:“感激往往会把人们捆绑在友好、互相喜爱的人际关系中,而怨恨则令人们互相排斥,把人们捆绑在充满怨气和敌意的人际关系中。” 11 就像我们之前讨论的那样,怨恨确实会阻碍我们原谅他人,因为它把我们和伤害我们的事捆绑在一起,以令人痛苦的方式不断提醒着我们,这件事并没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