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遛狗

狗舍分布在大久保、四谷以及府外的好几处地方,其中中野的规模最大。

狗繁殖能力强,产仔多,而且十几年来,连制作太鼓用的皮革都被禁止了,所以狗的繁殖率变得相当高。

世间违反法令的数量自然也随之相应增加,就连幕府和负责监管狗的犬目付们,要想严格执行法令,如今也不得不发出悲鸣了。

于是,对于市面上没有主人的狗,(除非是想讨好官府的人,否则已经没人愿意养狗了。)一旦发现,就把它们集中到狗舍,用官府的经费来饲养。原本担任鹰匠番的尾关甚左卫门被委以重任,设立了犬与力、犬同心等职位,在其手下驱使着一百多名养狗的伙计,在中野新建了一个大型狗舍,饲养着数千只狗。

为此,勘定奉行荻原近江守向八国的代官下达通知,对拥有百石高的土地,每石征收一份养狗费用,还向江户的町民下令,按每个街区征收玄米五斗六升的标准进行征缴。

每只狗一天的食物供给,是白米三合、味噌五十目、干沙丁鱼一升。虽然每天的食物会有所不同,但大致是这个量。所以,就连规模比中野小的大久保狗舍,有记录显示其每天喂狗的米就需要三百三十石,味噌十桶,沙丁鱼十袋,柴薪五十六捆。大久保狗舍的占地面积是二万五千坪,而中野狗舍据说有十六万坪,由此可知这里养狗的消耗是多么惊人了。

无家可归的人们流浪在市井和山野之中,可哪怕是一只狗生病了,那也是不得了的事。从《时世风土记》的记载来看:“狗要是生病了,若是冬天,就得给它铺上厚厚的睡衣、被子,还要去请狗医生。所谓狗医生,那可是御用的医生,由典药调配,六人一组,年轻侍从拿着草鞋,提着药箱,被召唤而来;医生把完脉、开好药方回去后,御徒士目付、御小人目付会在两天内再来查看情况。哪怕是稍有差池,不管是街坊邻里,还是物资供应商,只要是与狗受伤相关的,涉及的亲属乃至整个街区内的人,动辄就有数百人之多。就算是过往行人,要是被狗叫一声,哪怕吓得汗毛竖起,哪怕是被狗追着咬了,也不能呵斥它,更不能逃跑。每天被问罪的人,有五十个、三十个的,甚至还有被斩首的,鲜血染红的首级被装入袋子,三十袋被抬出去扔掉的事也有所耳闻。”

对于恶政的世间传闻那是数不胜数。话说回来,这都是人类在折磨人类呀,可对于一个普通的浪人大冈龟次郎以及阿能十藏来说,他们没有反抗这种情况的力量,也没有那个心气儿。

(要不,把狗舍搅个天翻地覆,让那些狗大人、狗官们尝尝厉害,出出这口气呢。)

这就是今晚的目的,这就是他们满腔的义愤所在。

这是阿能十(阿能十藏)想出来的主意。他的父亲阿能静山是朱子学派的一位儒者,有一次在圣堂的石阶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把突然扑上来咬人的红狗给踢开了,结果刚回到家,还没等捕吏上门,就切腹自尽了。儿子十藏当时在外面被抓了起来,要被流放到荒岛,可在途中,趁着夜色,他从押送的船上跳进海里,逃回江户后,就过着自暴自弃、充满野性的生活了。

大龟(大冈龟次郎)这边,身世虽有些不同,但如今的境遇和心情却是一模一样的,反正不管他做什么或者不做什么,一旦落到捕吏手里,那肯定是重罪,所以——

(挺有意思的嘛。那就装着不知情,看看后面会闹出什么动静来。)

就这样,两人很快就达成了一致。

味噌久的父母原本是深川的味噌批发商,因藏匿旧金银而被官府通缉,他也沦为流浪之人,大冈龟次郎他们觉得味噌久是个嘴严的人,就让他背着放了老鼠药的油炸丸子,费尽周折,挑着人少的路,一路赶来实施这个计划。

吱吱,吱吱,吱吱——

“喂,大龟,大龟!”

“怎么了,阿能。”

“你看,东边那一块儿,好像有点亮了。”

“天亮了吗?我好像迷迷糊糊睡着了一会儿。”

“你这胆子可真大呀。啊,喂,出来了,出来了。”

“啊,什么出来了?”

“什么出来了,当然是那群狗啊。”

“哼,来了来了。”

树上的两人朝着一眼就能看到的围墙内,聚精会神地张望着。

在这十六万坪的原野上,众多的狗舍星星点点的,在晨雾中就像海上的小船一样。

这时,穿着膝行裤的狗役人们和养狗的伙计们从官府的房子里出来,把各处的狗舍门都打开了。数量惊人的狗群一下子涌了出来,就像冲破堤坝的水流一样,朝着外面跑去做晨练了,不一会儿,它们就嬉戏玩闹着,一边发了狂似的在晨雾笼罩的土地上嗅来嗅去,一边四处乱跑。

“啊,吃了,大龟,快看,快看。”

“嘘!”

“啊,真的呀,吃了,吃了。”

“阿能,安静点啊。你太激动的话,你这松树晃得太厉害,老远就能被发现了。”

他们夜里撒下的油炸丸子,到处都是,引得狗儿们凭借嗅觉争抢起来,为争抢食物而发出的狂吠声交织在一起。

就在这时,伴随着“哐”的一声异样的叫声,两三只狗疯狂地转起圈来,刚以为它们要朝着别的方向像箭一样飞奔出去,却又啪嗒啪嗒地接连倒下了。

“呀,怎么回事?”

狗同心也忍不住大声惊叫起来。

“阿能!快跑!”

“啊,畜生,吓我一跳。大龟,快跑啊!”

两人像猴子一样,迅速地从树上滑了下来。

此刻已经没时间互相说话了,都不知道自己往哪儿跑的,又是怎么跑的。

大龟跑到了练马那边。在从板桥街道往本乡森川口方向跑的途中,大龟才第一次回头找阿能,可环顾四周,也不知道两人是在哪儿走散的,根本看不到阿能的身影,前面后面都没有。 +WjubQTBnA4AUnw3KGuZag8FlzXF9W94yfg0Tg+jyy0jMeHuBz6B2IgQHqfWW8A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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