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江户町奉行解决了一件悬而未决的棘手难题,总算恢复了阔别百数十日的轻松状态。大概是此前有传言说,现任江户町奉行丹羽远江守,很可能要在年内切腹谢罪,由此可见这难题的严重性了。
中野狗舍的狗一夜之间有十几只暴毙的事件,自然传到了将军纲吉、其母桂昌院,还有柳泽吉保等人的耳中,众人都觉得事态不容小觑,甚至为此感到震惊,犹如天下发生了大灾祸一般。而像护持院隆光那样的人,更是将此事视为思想层面的犯罪行为,还进言道:
“必定是有人诅咒将军家的威严与德行,对将军的治理心怀不满与叛逆,做出此等恶行。对于这样的人,哪怕掘地三尺也要将其捉拿归案,若不将其处以极刑以儆效尤,恐怕会陆续出现更多胆大妄为之徒啊。”
原本就已怒不可遏的纲吉,通过老中向町奉行丹羽远江守严厉催促,限定日期务必将犯人捉拿归案。然而,这抓捕行动并非易事,据说原因是这起事件完全是出于无利可图的行为。因此,诸如追踪犯人的行踪、查找赃物的去向这类常规的侦查方法,几乎都派不上用场了。只是,在中野的杂木林里发现了一个疑似投放过毒药的鱼篓。仅此而已。
靠着老中的解释说明,才好不容易争取到了百日的期限宽限,而后又将犯人抓捕的期限延长了五十日。再往后,如果还抓不到犯人,丹羽远江守除了以切腹谢罪来表明自己的无能,似乎也没有别的办法了,当时的情况已经十分紧迫了。
市镇里那些消息灵通的人,也不管消息真假,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这件事,一边伸长脖子等着观看骑着裸马游街示众的三途川般的行列。
不久后,只见扛着生锈长枪的刑场苦力走在前面,后面有人举着写有罪状的高牌,还有跟在裸马前后的负责警戒的差役们的斗笠也映入了眼帘。
裸马有三匹。每一匹马背上,都绑着身着囚衣的罪人。他们全都瘦得皮包骨头,眼睛深陷,头发和胡须都长得乱糟糟的。
那白色的如同招魂幡一样的旗帜上,似乎写着他们的累累罪恶,在队伍的最后面,还有两个手持念珠的和尚,不知为何,穿着高齿木屐跟在后面。这就是现世与来世之间,让人分不清的一列透着凄凉的灰色队伍。
市十郎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他也混在路旁的人群之中。
然后,当看到前面过来的三匹裸马中的一匹马背上的人时——
天哪,那身形虽然变了,可那不正是一个月左右前,因轻罪被抓的味噌屋的味噌久吗?
“难道……”他瞪大双眼,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又仔细看了看从眼前经过的人,差点就顾不上背上背着的自己的孩子了,差一点就要往那边跑去了。
“是味噌久啊!啊,怎么会这样啊?”
一种莫名的疑惑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脑袋晕乎乎的。阿能十的话,不知道会怎样。龟次郎的话,不知道会怎样。可味噌久怎么会这样呢,难以置信。紧接着,下一匹裸马过去了。马背上的人,是完全不认识的陌生人。再接着,第三匹裸马也过去了,那上面的人同样没见过。只有味噌久,那可怜的模样,一直在他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要沿着那无尽的通往死亡的道路一直走下去了。即便想要抹去这画面,那凄惨的样子却一辈子也忘不掉了。
不过,在围观人群的声音里,并没有那种对常见的犯了强盗、放火、杀人等罪行的人所发出的恶骂与愤怒。倒不如说,大家都在默默同情着马背上的这些人。有人在念着佛号,有人悄悄合起了双手,还有人带着赞许的眼神默默目送他们,那眼神仿佛在说“干得好”。
这些人就如同这腊月的景象一般,一下子聚了过来,又很快散去了。最后,路旁只剩下干枯的柳树,还有大冈市十郎。
“市十郎,你就是小市吧。”
没想到,柳树的树荫下,还站着一个人呢。那是个浪人,腰间别着长刀,头上随意地戴着一顶叫熊谷笠的破旧斗笠,把脸遮了大半。
“啊?您是哪位?”
“什么哪位,可不能把我忘了呀。那个生下这孩子的阿袖呀,比起你来,我阿能十藏可是很早就盯上她了。”
“哦,是阿能十呀。”
“小市,最近见到阿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