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忠右卫门忠真在亲戚当中，向来是个正直守规矩的人，是元禄时代里，即便世事多变，也依然保持旧态的典型人物。
不过，就连忠右卫门，为了孩子，也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今天去拜访了担任老中的秋元但马守的私邸，到傍晚时分才无精打采地回来。
“但马大人说，要争取在明年春天批准举行婚礼，那此前要先创造一个让上面过目的机会才行。这肯定靠谱，不会有错。但是向权贵低头求情这种事，想想就让人不痛快呀。哎呀呀，如今这世道，武士也得靠阿谀奉承、人情世故才能混得下去了呀。”
泡完澡，对着晚餐的饭菜，他一边感慨，一边把今天外出的结果告诉了和自己想法一直相同的老妻。
其实，亲戚中也曾有人建议他，如果真想让养子市十郎和阿缝的婚礼早点举行，为什么不设法给柳泽吉保送点贿赂，去拜托他在将军面前美言几句呢？但是忠右卫门做不出这种事。他当然明白该怎么做，可是他的脾气不允许他那么做。
“你呀，就跟那个浅野内匠头一样固执呢，太不了解如今这世道了。”
亲戚里，嘲笑他迂腐的人可不少呢。但是，忠右卫门终究一次都没迈进过柳泽家的大门。
秋元但马守去年才刚补了老中的空缺，忠右卫门觉得，向这个人靠近的话，心里还不至于太有愧疚感，于是便下定决心出门去拜访了。结果还算不错，对方说会在近期创造个拜见的机会，之后再提出举行婚礼的请求就好了，对方是这么答应的。
听了这话，他的妻子也和丈夫一样，舒展了眉头，说道：“正好女儿也过了二十岁，市十郎也到了可以担当事务的年纪了呀。那咱们就在年底之前，好好准备准备吧。”说着，就开始盘算日子，还想着要请木工来修缮一下后院的书房和那栋老房子，稍微打理一下。
到了吃晚饭的时候，阿缝也来了，坐在了温馨的餐桌旁。不过，阿缝最近每次吃饭的时候，心里总会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大概十天前开始，市十郎早晚都让人把饭菜送到后院的书房，都不在家人面前露面了。
“市十郎大人这是怎么了呀？母亲大人，要不把他叫过来一起吃吧，偶尔也让他和咱们一起用餐呀。”
“不用，随他去吧。”忠右卫门摇了摇头，“看他那白天黑夜都埋头读书的样子，可能是有点烦闷吧，我年轻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情况呀。别管他，别管他了。”
“可是，父亲大人，我总觉得他的脸色特别吓人。”
“这不是挺好的嘛。专心学习的时候，女人在旁边，那才烦人。”
是这样吗？阿缝心里其实还有更多的疑惑，可又怕说了些像告状似的话，真把父亲惹生气了，所以也有所顾虑。
让她心里一直犯嘀咕、到现在都堵得慌的一件事，就是今天中午在药研坂被一个人叫住了。
那人自称是茑屋书店的伙计。市十郎却说不认识对方，很干脆地置之不理，可傍晚回家后问仆人，说是那个人后来又很执着地来了，还说“刚刚已经见过小姐了”之类的话，通过小厮传话，最后竟然进了市十郎的书房，还聊了好一会儿才走呢。
去问市十郎，市十郎只是摇了摇头说“没见”，今天的脸色尤其不好。阿缝虽说不是那种爱为事烦恼的性格，可一想到“为什么要对我撒谎”，饭后喝的白开水都觉得堵在胸口了。
这种时候，她通常会回屋弹弹琴，重温一下白天学的曲子，可今天却怎么也没法沉浸其中，一碰到琴弦，就莫名地想哭。
窗外，临近冬天的阵雨云低低地压着，在这深秋的夜晚，月亮仿佛被落叶的枝头划伤了一般。阿缝把琴留在烛火下，走到了庭院里。
宅邸建成之前就有的一口老池塘就在那儿，繁茂的秋草遮住了水边，在池塘对面，能看到灯光。那是市十郎的书房所在之处。
阿缝绕着池塘，不知不觉就朝着那灯光的方向走去，忽然，在这月色朦胧的茫茫夜色中，她竖起耳朵，停住了脚步。
“哟，好像有婴儿的哭声？在哪儿呢，好像确实是有小孩子在哭呢，是吧？”
那哭声，听起来好像很远，又好像并不远。随着夜风时断时续，听起来哀哀切切的，就好像是这世间带着黑暗的生命，哭得精疲力竭的那种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