购买
下载掌阅APP,畅读海量书库
立即打开
畅读海量书库
扫码下载掌阅APP

05 《封神榜》上的雷火二部:雷部只负责打雷吗?火部正神和安禄山有关?

《封神演义》的作者应该有这样的野心:要编制一套体系严密、职责清晰的众神谱系。可惜作者的逻辑和文笔都不太过硬,在细节上也不太讲究,导致这套神谱出现了不少逻辑上的混乱。

《封神演义》在介绍《封神榜》谱系的时候倒也干脆,说众神“又分八部:上四部雷、火、瘟、斗,下四部群星列宿、三山五岳、布雨兴云、善恶之神” (第十五回)。 这一段看似简洁明了,其实疑点颇多。

比如雷部究竟是做什么的?姜子牙封神时宣读了元始天尊敕命:“今特令尔督率雷部,兴云布雨,万物托以长养,诛逆除奸,善恶由之祸福。” (第九十九回) 这么看来,雷部是管“兴云布雨”的,问题是前面又说了下四部中包含“布雨兴云”,所以下雨到底归谁管?而且,姜子牙封神时还在“斗部”下面封了五斗群星、二十八宿、天罡地煞等一大批星官,这些不就是下四部的“群星列宿”?那么“斗部”和“群星列宿”不就成了一回事?姜子牙还封了财神、痘神、太岁神等等,甚至还给西方教(原型就是佛教)封了看门的哼哈二将、护法的四大天王,这就更是和八部中的哪一部都不沾边了。

所以,《封神演义》里的八部正神之说,看看就好,作者自己写着写着就忘了,跟后面照应不上。不过,如果按照第九十九回姜子牙封神的过程,我们还是可以整理出作者制定神谱的大概思路。

姜子牙当众宣读的《封神榜》中,雷、火、瘟、斗四部是明确存在的。雷部管的是“兴云布雨,万物托以长养,诛逆除奸,善恶由之祸福”,说白了就是两件事:一是下雨滋养万物,二是雷劈奸邪小人。中国古人很早就有雷电崇拜,上一节就提到,“神”字的右半边就是闪电的象形。到了北宋末年,“雷部”的观念开始形成。这主要是因为道教中的神霄、清微诸派崇尚雷法,且认为雷部不仅负责行雨,还可以“主天之灾福,持物之权衡,掌物掌人,司生司杀” (《无上九霄玉清大梵紫微玄都雷霆玉经》)。 中国老百姓诅咒坏人要遭“天打雷劈”,就来自这种观念。

道教神话中雷部的主神是九天应元雷声普化天尊,在《封神演义》中,闻仲闻太师死后就被封了这尊神。闻太师是《封神演义》中的重量级人物,后面会单开一节来说他。此外,姜子牙还封了邓忠、辛环、张节、陶荣、庞洪、刘甫等二十四员雷部正神。其中,邓、辛、张三位又合称“雷霆三帅”,他们在道经中的大名一般叫邓伯温、辛汉臣、张元伯,但《封神演义》改写了他们的名字。这也是作者的一贯套路:在官方和宗教神话的基础上,把神明的姓名去名留姓,另起新名,这样既能“以文封神”,又不至于偏离神话原貌太远。

比如小说里纣王太子殷郊下山时收的两名跟班,一名温良,一名马善。温良的法宝是白玉环,后来被哪吒的乾坤圈打碎了。这位温良的原型其实是道教护法四帅之一的温琼温元帅。根据《三教源流搜神大全》的说法,温琼的母亲怀他的时候梦见天神送给自己一只玉环,所以将他取名叫“琼”,意为美玉。这只玉环在《封神演义》里就变成了温良的法宝。

马善的来头就更大,原型是护法四帅之一的马元帅,又称华光天王或华光大帝,大名马灵耀,额头上有第三只眼。民间所谓“马王爷三只眼”指的就是他。《三教源流搜神大全》里说马灵耀是“以五团火花投胎”。《南游记》中描述他身上藏有金砖、火丹,随时用火降妖伏魔,所以民间常在八九月间举行“华光醮”,祈祷免除火灾。在《封神演义》里,马善被周军大将南宫适连斩三刀,却是“这边过刀,那边长完”,根本斩不断,燃灯道人道破他的真身,乃是琉璃灯的灯火成精。既然是一团火,当然刀砍不断。这也坐实了马善的原型就是喜欢玩火的华光天王马灵耀。

有意思的是,《封神演义》写到火部正神的时候,却没有借用现成的马灵耀,而是创造了一位火系魔法师:罗宣。

罗宣本是截教弟子,乃是火龙岛上修炼的焰中仙,曾经火烧西岐城。他一身的火系法宝:

罗宣见子牙众门人不分好歹,一涌而上,抵挡不住,忙把三百六十骨节摇动,现出三首六臂,一手执照天印,一手执五龙轮,一手执万鸦壶,一手执万里起云烟,双手使飞烟剑……(《封神演义》第六十四回)

这些法宝看似混乱,但在《封神演义》成书的明代,其中某些其实有现实中的明军火器作为原型:“万鸦壶”放火鸦伤人,疑似来自火器“神火飞鸦”。明代茅元仪所著军事百科全书《武备志》中对此有详细描述:

神火飞鸦:用细竹篾为篓,细芦亦可,身如斤余鸡大,宜长不宜圆。外用绵纸封固,内用明火炸药装满。又将棉纸封好,前后装头尾。又将裱纸裁成二翅,钉牢两旁,似鸦飞样。身下用大起火四枝斜钉,每翅下二枝。鸦背上钻眼一个,放进药线四根,长尺许,分开钉连四起火底内,起火药线头上另装扭总一处,临用先燃起火,飞远百余丈,将坠地,方着鸦身,火光遍野……

至于罗宣的“万里起云烟”,在小说中是一种火箭。明军使用过大量各色火箭,仅在《武备志》中所记就有“火箭”“神机箭”“火弩流星箭”“燕尾箭”等,此处不再赘述。

罗宣主管的“火部”当然管的是火,对于火的崇拜,在华夏乃至世界各民族中都可以追溯到远古时代。因为中国幅员辽阔,关于火神的说法也不统一。除了前面提到的华光天王,民间比较常见的说法是“火德真君”或“火德星君”。为什么是“星君”?古代中国有金木水火土五星崇拜,这五星的名字至今未变。《太上洞真五星秘授经》中就把五星称为五星君,并称“南方火德真君,主长养万物,烛幽洞微。如世人运炁 逢遇,多有灾厄疾病之尤,宜弘善以迎之”。其实,除了火星崇拜,火德星君崇拜也可能来自另一颗天体“大火星”,又称“心宿二”,西方一般称之为天蝎座α(α Scorpii)。南宋《路史》中说:“乃命遏伯长火,居商丘,祀大辰而火纪时焉。”就是说尧让遏伯这个人管火,居住在商丘,祭祀“大辰”,也就是大火星,以“火”来纪时。为什么“火”可以用来纪时?大火星(心宿二)是一颗恒星,根据地球与大火星的相对位置,可能制定出一套历法,这与根据地球相对太阳的位置制定太阳历相似。所以,火神崇拜不仅来自对“火”这种自然物的崇拜,也来自对“火星”或“大火星”等星宿的崇拜。在《封神演义》的火部里,因为罗宣原本的部下只有一位接火天君刘环,阵容实在可怜,所以就从二十八宿中抽来了尾火虎、室火猪、翼火蛇、觜火猴四位,来充实一下办公人员。

《武备志》中神火飞鸦示意图

除了“火德星君”,被民间供奉为火神的还有祝融、阙伯,他们都是传说中上古时期掌管火的火官。《汉书·五行志》中说:“帝喾则有祝融,尧时有阏伯,民赖其德,死则以为火祖,配祭火星。”古代还有一位著名火神叫“回禄”,火灾在古代又叫“回禄之灾”。这位“回禄”大神是谁呢?一般认为“回禄”即“回陆”,是吴回与其子陆终的合称。

根据《史记》的说法,吴回是帝喾时期的火官:“共工氏作乱,帝喾使重黎诛之而不尽。帝乃以庚寅日诛重黎,而以其弟吴回为重黎后,复居火正,为祝融。” (《史记·楚世家》) 意思是说,帝喾让重黎去诛杀作乱的共工氏,重黎没有斩尽杀绝,帝喾就把重黎也杀了,让他的弟弟吴回代替他做了掌火的“祝融”。这里的祝融不是人名,而是官职或称号。吴回的儿子据说叫陆终,于是父子二人合称“回陆”,后来演化为“回禄”,合并为一位人格化的火神。《西游记》第十六回讲金池长老放火想要盗取袈裟,就写道:“南方三炁逞英雄,回禄大神施法力。”

既然中国神话中有这么多的火神,为什么《封神演义》的作者不选择现成的化用一下,而要杜撰一位名不见经传的罗宣来承此大任呢?罗宣其实并非凭空捏造,他也有原型,还和大唐叛将安禄山有某种联系。“罗宣”和“禄山”其实都源于波斯语“roxshan”,意为“光明”。这个词伴随着祆教经中亚一同传入中国。祆教本名为琐罗亚斯德教,本为古代波斯帝国的国教,传入中国以后称祆教、火祆教或拜火教。《倚天屠龙记》中的明教,又叫摩尼教,也吸收了祆教的一些教义。祆教崇拜火与光明,所以波斯语中的roxshan也融入了汉语语汇。唐代河北地区盛行祆教信仰,安禄山的“禄山”就来自这个词,所以他的名字如果意译的话,应该叫“安光明”(格调瞬间降了不少)。同理,《封神演义》以罗宣(roxshan)为火部正神,其实是受到外来的祆教影响的结果。有意思的是,罗宣还有个部下叫刘环,曾经帮助罗宣一起攻打西岐城,死后被封为“接火天君”。《封神演义》作者在这里其实玩了一个不太高级的谐音哏:刘环者,“硫黄”也,而接火的引线一般都要经过硫化处理,所以他是接火天君。

说完了雷火二部,下面我们再来看瘟部和斗部。 qK1fKkFD8MJLFcvW1Ha9nvneAA3Pes0ncxNutGFoh7nxvfROwnRkEDDBISDAHlsp

点击中间区域
呼出菜单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

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