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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酒杯往嘴边举到一半，的场雅也停住了，先后看了看鹫尾夫妇。“哦，二位也是因为工作走到一起的啊，而且又都是在医院，那不是和我们完全一样嘛。”

鹫尾英辅连忙摆手：“哪里，我只是药剂师，跟的场先生你比差得远了。”

“都是给医院干活嘛，从这点来说，医生和药剂师没多大区别。你太太是护士？真好啊，两个专业人士结为夫妻。”

“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我只是个普通职员。”理惠冷冷地说。她平时就有点自卑，所以这种时候总是很敏感。

“我也没说职员就不是专业人士嘛。只是在说他俩都是医疗领域的人，能不能稍微理解一下？”

“算了。”理惠板着脸伸出酒杯，的场给她倒上了酒。

“理惠小姐，婚后要继续工作一段时间吗？”鹫尾春那问。

“我想在怀孕前先干着，反正在家也是闲得无聊。你呢，有要孩子的计划吗？”

这种问题现在可是会被控骚扰的，但理惠就这么满不在乎地问了出来。

“倒也不是没有……”鹫尾春那搪塞过去。

“还是要看机缘。”英辅苦笑道。

的场瞥了眼春那，有些妒忌这位药剂师丈夫可以每晚抱着这样的女人。缘分这种东西真是没有道理可言，如果樱木医院里有这样的护士，他肯定不会错过。不过那样的话，人生规划就会彻底打乱。就算和美女护士结了婚，未来也没有保障。或许应该庆幸，樱木医院的护士站没有春那这个人。

“你们年轻人好像聊得很投机嘛。可不可以让我们这些阿姨也加入？”栗原由美子说着在桌边坐下，山之内静枝跟在她身后。的场起身请静枝坐他的位子。

“这怎么好意思，还是你坐吧。”

“没关系。”

的场去别的桌子边搬了把椅子过来，坐到静枝身旁。

“听说您平时就生活在这栋别墅里？”

“本来是度假用的，平时住在东京港区。不过，丈夫过世后，我就搬过来了。”

“这样啊。住在这儿不会觉得孤独吗？”

“我在这边也有朋友，所以还好。而且我本来也喜欢一个人待着，画点画什么的。”

“这么说来，确实也挺不错的。”的场喝了口酒。

实际上，的场在意的是，如果有男人知道此地独自住着这样一个女人，说不定会起歪念头。她虽不年轻，但浑身散发出成熟女人特有的魅力，甚至可以用妖艳来形容。

每年有一次这样的聚会也不错，至少也算有了点值得期待的事。

晚上十点，聚会到了尾声。山之内静枝等人表示由他们来收拾，高塚夫妇便决定和来时一样，坐小坂的车回去。而七海和海斗已经在往回走了。

“聚会太棒了，难怪每年都举办呢。”小坂握着方向盘说。

后座传来桂子的声音。“对不住啊，小坂。一直在烤东西，很累吧？”

“没事，今晚很开心。说起来，夫人您可真受大家爱戴啊，我都被感动了。”

“别这么说，我本来就够不好意思了，去年都跟静枝女士说以后别搞了。”

“不是挺好的嘛，给你过生日，你还抱怨。”

“我哪有在抱怨，只是不想让大家这么费心。”

聚会的最后，静枝拿出了给桂子准备的生日蛋糕，看来是特别定制的，上面还附着写有祝福的巧克力。

虽说是意料之中的事，但成年人还是会表现出惊喜的模样，大家也都心照不宣。合影留念也一样，都只是做做样子。

之后，有两个人悄悄送上了生日礼物。当场不便拆开，不过从包装盒的形状来看，樱木千鹤送的多半是手帕或者丝巾，不是香奈儿就是爱马仕的。

另一个人是栗原由美子。她送的东西盒子也不大，但有点分量。估计是香水，牌子也无非是香奈儿、爱马仕这些。

当然，桂子并不介意。看来大家都明白，与高塚家打交道，相比丈夫，讨好她才更重要。

高塚家到了。刚下车，俊策就说感觉没喝尽兴。“换个地方接着喝。小坂你也想喝点吧？”

“现在吗？可以啊，去哪里？”

“车站附近有家不错的店，好像会营业到夜里一点。桂子，叫辆出租车。”

“这个点叫车，我觉得一时半会儿叫不到。”

“总之先叫叫看。”

真是的，桂子在心里叹了一声，拿出手机。这时，七海和海斗回来了。

“怎么了？”七海问。

桂子正要回答，突然有了个好主意。“对了，不如就让七海送你们过去。那边是车站附近，回来时应该能叫到车。”

“这主意好。”小坂抢在俊策前接过话，向七海说明了情况。

“行，我送你们去。”七海听明白了。

“这样确实省事。”俊策满意地点头，“好，那就这么定了，麻烦了。”

七海从小坂那里接过车钥匙，把手放在一旁呆立着的儿子的肩上。

“听到了吧？妈妈去送送他们，你先回房间睡觉。”

海斗轻轻“哦”了一声。

三人分别坐进驾驶座和后座，七海发动汽车，向外驶去。桂子目送他们出了院子，对海斗说“进去吧”，接着向玄关走去。

朋香一家离开山之内家时将近十点半。

走在前面的正则深深舒了口气。“今天喝了不少啊。”

“算是尽到人情了。”由美子语气冷淡，“跟这些邻居来往真不容易。”

“不过，跟那个小坂相比，还算轻松。他们夫妻俩一直忙着给大家烤肉烤蔬菜的，都没吃上两口。”

“我听千鹤夫人说，那个小坂之前在高塚会长手下做事，后来给竞争对手挖了墙角，可没想到跳槽的那家公司居然破产了。一家人走投无路时，高塚会长主动把他喊了回来，所以他才抬不起头来啊。不过是当一回烧烤师傅，就忍着吧。”

“我也听说了。不过，关键其实在于桂子夫人。就算会长同意，要是夫人不点头，小坂想回去也难。”

“何止是难，根本没希望。她装出一副慈悲的菩萨模样，实际上是个幕后女皇，可记仇了。”

“这个嘛，人就是这样的。”

“没错，是人都有另一副面孔。”

是这样吗……朋香听着父母的对话，想起高塚桂子的脸——听到卢比死了，她面露悲伤，眸子有些潮湿。接着，耳畔又响起她那温柔含笑的声音：神明不会给人无法通过的考验……

“对了，你送了什么礼物？”

“潘海利根的香水。”

“这是什么？不是爱马仕之类的吗？”

“那些太普通了，潘海利根可是英国皇室御用品牌。这样一来，说不定她还会再介绍点客人过来。”

“要是有这么容易，就不用愁了。”

“话虽如此，但如果不提前铺好路，肯定连希望都没有。”

“这倒也是。”

很快，他们到了家。刚要去开正门门锁，正则惊讶地歪了歪头，说：“咦？好奇怪啊……”

“怎么了？”由美子问。

“门没锁。”

“怎么会？出门时忘了吗？”

“不可能啊……”正则面色凝重地开了门。

朋香跟在父母后面，穿过玄关走进家里。正则小心翼翼地打开客厅门。

“什么情况？”由美子在正则身后问，意思是家里有没有异样。

“看起来没什么……”正则走进去，环顾四周，“不过，可能还是跟保安公司确认一下比较好。”

“真是的，怪瘆人的……”

“保险起见，我去二楼看看。”正则说着上了楼。

樱木洋一放下酒杯，长长地呼了口气。“给我再来一杯吧。”

的场答应着，将杯子拿过来，从冰桶里取了冰块放进去，倒入苏格兰威士忌，然后用搅拌棒搅了搅，放到洋一面前。

“我从理惠那里听说，你对应用人工智能这个事很积极啊，好像是说，你觉得我们医院在这方面已经落后了？”

“没有，我只是说起步晚了可不太好。”

“‘应该先从内科开始’，你不是这么说的吗？‘只要导入对话式AI，就能减轻内科医生三分之一的负担’之类的。”

“我认为我说的是事实。”

“哦？我倒是觉得，你是想从自己这块开始试行，之后就可以掌握主导权了。”

“当然，这方面的打算也是有的。毕竟我也有野心。”

听了这个回答，洋一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偶尔也要吐露一点儿心声是吗……不过没关系，不管怎么说，能让理惠也关心起医院的将来，确实了不起，就算她只是从你这里现学现卖——哦，应该说是受了你的诱导才对。”

的场还没有迟钝到听不出话里的讽刺，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只好勉强笑笑。

的场坐在露台的桌子旁，陪着未来的岳父。从聚会回来后，洋一邀他再小酌一杯。理惠原先也在，说要去洗澡便离开了。接着洋一就说起了这些话，好像一直在等理惠走开一样。

“说起来，那个男人也谈到了人工智能。”

“谁？”

“就是山之内女士的侄女婿，是叫英辅吧。”

“他说什么了？”

“他说，在照着处方配药这件事上，药剂师是怎么都比不过AI的，毕竟AI背后是庞大的数据库。不过他说，即便如此，药剂师也永远不会被AI完全取代。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AI不会‘多管闲事’，比如留意医生和患者没有说出口的东西，担心患者的身体状况，还有提出预防建议等等。而且就算AI问患者最近身体如何，患者也很难回答。药剂师则不同，可以在与患者的闲聊中发现异常，并适时地建议他们服药。这些确实可以算‘多管闲事’，却可能对患者的寿命产生很大影响。我听了之后感到很敬佩，大概这就是他身为药剂师的行事准则。”

“是吗，他还聊到了这些……”

洋一恐怕是想问他作为医生又有何准则。但的场选择了缄默。他毫无与药剂师一较高下的意思，也实在没想到竟然会被拿来比较。

洋一喝了口酒，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按着眼角。“酒劲有点上来了，你去跟千鹤说让她冲一杯咖啡，行吗？”

“好的。”

的场站起身，打开玻璃门进了屋。千鹤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平板电脑。

“院长想请您冲一杯咖啡给他。”

千鹤稍有些不悦，放下了平板电脑。“困了就赶紧去睡嘛。”说着她站起来，向厨房走去。

的场出了客厅，来到走廊上。这里有两扇并排的门，近的通往洗手间，再前面的是浴室。

的场打开浴室门，灯亮着，但磨砂玻璃后面看不到人影，脏衣篮也是空的。

他打开淋浴间的门，里面果然空无一人。地面是湿的，理惠应该洗完澡了，可能正在房间里护肤。

的场发现，浴室的窗微微开着，可以从窗缝看到月亮。

在洗手间小解完，的场准备回客厅，刚来到走廊上，便听见一声惨叫划破夜空。

从钻进被窝到现在，已经过了多久呢？朋香伸手准备去拿手机，又想起之前把手机放在桌上了，不在枕边。她懒得起床，就作罢了。

从刚才起就一直听到警报声。不知是救护车还是警车发出的，她还从没想过这两者的区别。

正门没锁的原因最终也没弄清楚。房子里没有外人闯入的迹象，其他门也都锁得好好的。正则不禁疑惑，是不是自己真的忘记上锁了。

叮咚——门铃响了，是玄关的对讲机那儿传来的。

朋香屏住呼吸，铃声再次响起。大半夜的，有什么事会让人来按门铃呢？

接着就听到窗外的说话声，有人进了院子。

朋香起身，在睡衣外面罩了件粉色卫衣，走出房间。她来到父母的卧室外，打开了房门。

两人不在床上。

突然，朋香听到外面有谁在大声叫喊，是男人的声音，不止一人，而且离得很近。

朋香走到玄关，提心吊胆地开了门。

果然有人在院子里。是几名男子，其中还有警察。

一个穿西装的大个子留意到了朋香，跑了过来。

“你是这家的孩子吗？”他眼睛通红，口气严肃。

朋香只能用微弱的声音应了句：“是的。”

“你先前在哪里？”

“在房间里睡觉。”

“家里还有其他人吗？”

“爸爸妈妈应该也在，但刚刚找了圈没看到……”

男人脸上浮现出几分痛苦的神色，说：“请跟我来。”

“去哪里？”

“就是那儿……车库。”

看到男人迈开步子，朋香决定跟上去。周围其他人没有动作，朋香感觉他们好像在刻意不去看她。

车库入口也有几个人，看到男人和朋香过来，让出了道。

朋香被催着走进车库，只见地上铺着蓝色塑料布，似乎是为了盖住什么东西。

“我们进来时，有两人倒在地上，是一名男性和一名女性。我想请你辨认一下他们的脸，可以吗？可能——”男人舔舔嘴唇，再次开口，“可能是你的父母。”

嗡——耳鸣猛然袭来。朋香脑海中不断涌现各种念头，然后又不断消失。很快，大脑变得一片空白。

“嗯。”朋香回答。

男人掀起了蓝色塑料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