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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我有一个请求。”吃过晚饭后，陶陶在楼梯旁磨蹭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开口对琪琪说，“我想要一间自己的房间，行吗？”
“哦，是、是吗。”
琪琪吃惊地直起身子，看着陶陶。她发现最近陶陶长得特别快，几乎每天都在变样。和蜻蜓一样，他个头长得早，眼看就要超过琪琪了。
不久前，陶陶还是个总缠着琪琪的小孩子。最近这段时间，他却千方百计地避免碰琪琪的身体。外出时，妮妮总是挽着琪琪的胳膊，简直要挂在琪琪身上。而陶陶呢，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已经连手都不和琪琪拉了。
“想要一间自己的房间啊……”琪琪转过脸去，点点头。
“是啊……小不点们都长大了。”最近很少坐在琪琪脚边的吉吉怀念地说道。
“是呀，吉吉，真让人吃惊。孩子们简直就像夏天长势旺盛的药草一样，一个劲地往上蹿。干吗那么着急长大呢。”琪琪看着吉吉说。
“吉吉，别老和我妈妈说悄悄话，说大家能听懂的话！”妮妮转过头，气呼呼地对吉吉说。
“这个嘛，我可做不到。不好意思，无法从命。我们的关系特别嘛。”吉吉抬起头，哼了一声。
“什么嘛，你这是什么态度。不过，你和妈妈的话，我大半都能听懂。跟你打交道这么多年了嘛，看表情和尾巴的摆动就能懂。你要小心哦。你还把我们当小婴儿呢。我说对了吧？”妮妮对着吉吉，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可别小看人，我们都是响当当的大人了。”
“神气什么！我可是照顾过你们的。”吉吉对着妮妮鼓了鼓肚子。
“是呀，吉吉，多亏你帮我照顾孩子。养双胞胎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琪琪说。
“哎？吉吉照顾过我们？我才不信呢。不就是凑过来闻闻我们的屁股，如果它抽抽鼻子，妈妈就来给我们换尿布。不就是这点事嘛，对我们还挺无礼的呢。是吧？陶陶，你还记得吧？”
“吉吉总是陪着我们……至于……”陶陶歪歪头，有些不好意思。
“对了，吉吉和我玩过‘你追我赶’的游戏。那算陪我们玩过吧？”
“我可都记着呢。我可是个天才……哈哈哈……”
不等妮妮说完，吉吉哼地一抬头，朝自己家走去。两只小猫连滚带跳地跑过来，跳到它背上。吉吉一翘尾巴，夸张地左右晃动着，那样子好像在说“看孩子我可拿手得很”。
“妈妈，我不需要单独的房间。”妮妮说。
“哦，这样啊。这又是为什么？”
“因为不可能嘛。我们家这么小，我懂事嘛，我和陶陶一个房间就行。我能忍。”
“得了吧，你又装好人！其实你是想和我在一起，把我当用人使唤，对我发号施令。”
“哪有啊，我哪干过这事。我只是教育弟弟嘛。陶陶学得快，是个好孩子。我是帮你发挥你的才能。”妮妮皱皱鼻子，微微一笑。
“蜻蜓，你说，要是妮妮提出要一间自己的房间，我倒能理解。女孩子嘛，马上就到害羞的年龄了。可这事偏偏是陶陶提出来的。而且，听他的意思，他竟然想当魔女。我们家的事怎么总是反着来呢？”琪琪对蜻蜓说。
“哦？有这回事？但也不能因为他当不成魔女，就说他不是魔女吧？”
“咦？这是什么意思？你说话怎么跟猜谜似的？”
“你本来就是魔女，可能并不觉得奇怪。可说到魔法，不应该把它想得那么死板嘛。陶陶也会有自己的发现。”
“如果我们不帮陶陶一把的话，他会觉得凡事都寸步难行。至少房间的事情，我们得想个办法……我说，你想想嘛。我们家要想扩建，还真不好办。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没那么多空间。就连舒诺的面包店想扩建都没办法呢。”
“是呀，这也是孩子们已经长大了的证据之一。”蜻蜓苦笑着说。
琪琪家原本是“石头、剪子、布”面包店的面粉仓库。琪琪来到小镇后，舒诺把仓库二楼的房间借给了她。后来，克克在一楼住过一段时间。琪琪结婚的时候，面粉被搬到了舒诺家的储藏室，一楼被改造成了厨房和起居室，琪琪的工作桌、蜻蜓的书桌都搬了进来，房间中央又放了一张大桌子，因为琪琪非常向往佝佝船长家那样的大桌子。两个孩子出生后，二楼又增加了一个房间。现在，家里已经挤得满满当当的，再也腾不出地方了。
陶陶希望有一间自己的房间。但这个愿望似乎无法满足。
蜻蜓对陶陶和妮妮说：“怎么样，你们来画自己房间的设计图吧？画出想要的房间。”
“哇，好期待！我也想画！”最先回话的是琪琪。
“啊，妈妈也要画？这也太扫兴了吧。家长别干涉孩子的事情嘛。”妮妮赶紧说。
“啊，不行吗？”
“本来嘛，设计的是我们的房间。一般的家长肯定不会掺和的，忍忍嘛。”
“为什么？我的确是一般的家长呀。可大家一起来做，不是很开心吗？”
“陶陶不是说过吗，不想大家总在一起，所以才有现在这档子事。”
琪琪噘起嘴，一脸不高兴。“哦，好吧，好吧，那你们自己来。”
“就是嘛。”妮妮点点头，“爸爸，那我就按我喜欢的画了。”
“嗯。”
“但这可是舒诺的土地呀。”妮妮说。
“要考虑到这一点，然后画你喜欢的吧。”
“哇，越来越有意思了，我去画了。”说完，妮妮哐哐哐地跑向二楼。
“好嘞。”陶陶追上妮妮，也向二楼跑去。
“真没劲。为什么不让我加入？你总是和陶陶、妮妮一伙儿，孤立我一个……”琪琪噘着嘴，不高兴地说。
“咦？”蜻蜓吃惊地抬起头说，“你和陶陶、妮妮一样大吗？我说魔女小姐，清醒清醒吧。”
“嘿嘿嘿。”琪琪脚边，响起了吉吉的嘲笑声。
琪琪气呼呼地看着天花板。昏暗的角落里，忽然浮现出一条圆点图案的裙子。
“我也要一样的！我也要一样的！”自己小时候的声音传来，“我要和隔壁的鲁莉一样的。我就要！我就要！”琪琪躺在商店的地板上，啪嗒啪嗒踢着脚。“就因为我是魔女，总是被别人说和大家不一样，哼。”
柯琪莉和奥其诺齐声说：“这样可不行。不能学别人。”
我从小就受不了被别人孤立。
一直以来，琪琪总觉得自己被“魔女”这个词束缚住了。和蜻蜓在一起之后，总算好了许多。但现在，她还是不愿意自己被视作特别的一员，无论如何，她就是想和大家打成一片。
“我怎么还是没变……可是，我就是想和大家亲近，在一起热热闹闹的。我还真是奇怪呢……”
自己竟然成熟得如此之慢，琪琪对此有些无语。
妮妮抱着一张卷成圆筒状的纸，疾步向前走进一家挂着“建筑设计”招牌的店。
“您这里可以翻建房屋吗？”
“可以呀。从狗窝到皇宫，来者不拒。”一个大块头男人走出来，笑嘻嘻地说。
妮妮皱皱眉头。哼，还当我是小孩子呢。
“我想增加一间房间，但家里没地方了。所以，我在考虑像隧道一样，在这所房子下面再建一个房间，怎么样？”
“哦，这是设计图？挖洞呀……真是一间梦幻之屋。”男人仍然笑嘻嘻地看着妮妮，“第一次就是这样，自由地思考才最重要。这是孩子的特权嘛。是吧，小姑娘？”
妮妮一鼓腮帮子，不高兴地问：“行，还是不行？”
“这个嘛，只要干，没有干不成的事。最简单的方法是把现在的房子先整体移到旁边……但在这个小镇可办不到，没有地方呀。”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想或许你知道吧，我妈妈是魔女，从事宅急便的魔女，她连河马都运过。挖隧道的时候，就让她把房子吊在空中呗。只要有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劲头，就没有运不了的东西，我妈妈常常这么说。”
“……哦？是这样啊？”男人好像被吓了一跳，但眼睛还是笑眯眯的，“你妈妈真棒。可还是不好办呀。房子至少要吊起来十天。到时候你们住在哪里？就算有魔法，这件事也办不到呀，魔女妈妈也不行。但是小姑娘，你这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执着精神倒是很可贵。”好像为了劝慰妮妮，男人又说了一遍：“你这种执着劲头很可贵，请一定不要忘记。”
妮妮沮丧地回去了。越是被别人说不可能，她反而越想给陶陶建一间房子。不达目的不罢休，这算是说到妮妮心里去了。
而陶陶也画了一张有趣的画。“舒诺说过房子要是也能像面包一样鼓起来就好了，所以我就让房子鼓起来了。”
在陶陶的画上，房顶鼓起了一块，就像一个豆沙馅面包。
“让房子鼓起来？那得放酵母哦。做点心可是陶陶的拿手好戏。”妮妮在旁边开玩笑地说。
蜻蜓拿着陶陶的画，抬头看着天花板。“嗯，鼓起来？没准这真是个办法呢。陶陶，这个主意不错。”
“啊？不会吧？又要搞你的气球战术？”
“不是。就按照陶陶的图纸，向空中鼓出那么一点点。你去征得舒诺的同意吧。”
“用面包做房子？不会吧？！蜻蜓，你总是把我们弄得云里雾里。”琪琪皱皱眉头说。
“不，我是认真的，并不是用面包做房子。在自然界，这是一种很常见的做法，土蜂一晚上就能用泥土在墙壁上给孩子建一间巢，又快又好。说起来，我可是昆虫的好朋友，怎么也得给儿子建一间巢！”蜻蜓嘿嘿笑着，眼睛闪闪发光。“不过，是要用那么一点点，一点点魔法……”蜻蜓故弄玄虚地说。
很快，琪琪家小小的屋顶上，多出了一间形状奇特的小屋子，看上去就像个纺锤形面包。说得可爱点像个面包，其实就像脑袋上长了个瘤。在陶陶和妮妮房间的天花板上开了一个洞，顺着紧贴墙壁的直梯就能爬上去。小屋里有一张小桌子和床，陶陶非常满意。
“陶陶出来进去的就像一只蜜蜂。如果再长个的话，就只能蜷着腿睡了。”琪琪看着陶陶，担心地说。
“到那时候，我睡觉时就把脚伸到窗户外面。”陶陶兴奋不已。
“他早晚要独立生活嘛。在那之前，这间房够用了。”蜻蜓也非常满意。
妮妮非常羡慕陶陶。隧道房间固然不错，但朝天空鼓起的房间简直就像游乐场！多好玩呀。
“真不错呀。作为弟弟，竟然住在我上面！我可先说好了，不许偷看本小姐的房间！”
“才没人看呢。就你这样的假小子，就你那垃圾堆一样乱糟糟的房间。”
“要是觉得不顺眼，大可不必客气，你来收拾好了。啊，我有个好主意，再多出来东西就放到陶陶那里。”
妮妮仍是老样子，不论发生什么事情，她总是来劲得很。
“琪萝莉！”妮妮一边喊着，一边朝正要走出校门的琪萝莉跑去，“哎，等等我，等等我！我们一起回去吧。”
琪萝莉停下脚步，回过头说：“我还有事呢。抱歉，妮妮。”
“哦？你有什么事？也叫上我吧，好吗？”妮妮追上去，喊道。
“妮妮，你怎么什么事都喜欢和别人一起？真黏人。”
“本来嘛，一个人哪有两个人有意思。”
“那上厕所也要两个人手拉手一起去吗？就像莱阿她们一样？我最讨厌这样了。黏黏糊糊，真讨厌。”
“什么讨厌呀……以前你不都和我黏黏糊糊的吗？再说了，我特别喜欢你。”
“你呀，动不动就‘特别喜欢’。”
“我不是‘动不动’，我就是最喜欢你。你不愿意吗？”
“哦？喜欢还排顺序呀？哦，魔女嘛，所以可以区别对待……”
“……那是我的自由，和魔女没关系。你就让我喜欢嘛。”
“得了，得了。对了，妮妮，不管怎么说，你肯定会当魔女吧？”
“嗯，应该会吧……”
“这和一出生就注定是富二代一样嘛。”
“才不是呢，魔女可不好当。”
“那有什么关系，反正这事已经定了。如果找不到别的事做，那就成为魔女好了。而我们这样的普通人，只能辛辛苦苦地去找自己的事情做。好了，就这样吧，再见。”
琪萝莉完全不看妮妮，径直走了。
“喂，你去哪里？”妮妮扭着身、跺着脚喊道。
琪萝莉回过头，轻轻摆了摆右手，一步也没停下。
妮妮瞪大眼睛，简直要哭出来了。她呆呆地看着琪萝莉的身影越来越小，转过拐角不见了。她死死盯着远方，朝地上猛地踢了一脚，慢腾腾地走了。
三天前，琪萝莉还总是和她一起玩，连走路都要手挽手，怎么忽然变成这样了？妮妮完全不明白。我做错什么了？还是琪萝莉交到更好的朋友了……妮妮不停地眨着眼睛，嘴巴也干得简直要冒烟。她快速加紧步伐，奋力向前跑去，仿佛要赶走这一切。
“妈妈！”
琪琪正坐在椅子上写东西，妮妮一下扑到她身上。
“妈妈，妈妈，你喜欢我吗？爱我吗？”
“怎么了？怎么忽然问起这个？当然了，当然爱你。”
“妈妈，我想练习飞行。”
“咦？这又是怎么回事？”琪琪又惊又喜地看着妮妮。
“练习了飞行，就必须当魔女吗？中途还可以放弃吧？”
“这个嘛……练习之后还想当魔女当然最好不过了。可也不能勉强……但练习飞行可不是那么好玩的。”
“会掉下来？”
“嗯，多多少少总会有的。”
“疼吗？”
“会疼呀。不过，虽然嘴上喊着‘疼疼疼’，心里会觉得很好玩。”
琪琪呵呵笑了。她想起自己小时候，因为忽然冒出来的青春痘分神，差点撞到树上。
“妈妈，你在笑什么？”
“呵呵呵，没什么。对了，系铃铛！先从系铃铛开始。”
“什么？铃铛？”
“在树上系上铃铛，以防掉下来呀。如果不小心撞到，铃铛会滴铃铃直响，这样立刻能察觉到要掉下去了，就会继续向高处飞行。这是我妈妈为我想出来的办法。铃铛我都好好保存着，这也是她告诉我的，让我为了女儿把铃铛保存好。”琪琪站起来，兴冲冲地从橱柜里取出箱子，“现在，在市区是没法练习飞行了，郊区的森林没问题。对了，儿童团的野营大会时，在黑暗中散步的那片森林就行。”
“啊？不能在市区吗？那我就没法给大家好好展示一番了。真没劲！”
“还是不要让大家看见的好。”
琪琪又呵呵地笑了。她解开箱子上的绳子，拿出铃铛。大铃铛，小铃铛，各种各样的都有。
“呀，生锈了，得好好擦擦了。咦？对了，应该还有一个……”琪琪想起了什么，又无声地笑了。
“妈妈，你怎么一直笑个不停？这么高兴呀？”
“嗯，当然。我想起了很多珍贵的美好回忆，当然高兴了。”
“肯定是爸爸的事情。”
“对了！”琪琪大声说。她非常开心，一向不知天高地厚的妮妮也需要自己的帮助呢。
那天晚上，琪琪开始用麻布擦铃铛。
蜻蜓说也要帮忙。琪琪对他说：“这个呀，应该是我的工作。”说着，一个接一个地用力擦着。蜻蜓和妮妮在一旁看着她工作。在稍远一些的地方，陶陶侧着身子，似有若无地注意着这边。蜻蜓不时回过头去观察陶陶。
铃铛开始散发出微微的银光。
“对了，最关键的扫帚怎么办？”蜻蜓问琪琪。
“我有一把送给妮妮的扫帚。我想到也许会有这么一天，所以早就准备好了。是我用熟了的一把扫帚，很好飞。啊，说到这儿，我想起来了，过去我妈妈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只有一把……我们需要两把扫帚。对了，把你那把的扫帚苗拆开，分成两半，再加上新的柳枝，不就成两把了吗？而且你的心意都包含在里面了。好，爸爸给你们做。”
琪琪吃惊地抬起头来。妮妮也瞪大了眼睛看着蜻蜓。陶陶更是惊讶得合不拢嘴。
“好了，这件事就交给我吧。”
蜻蜓环视着大家，神色和平常没有丝毫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