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可以确定的事实之一是,一个人如果排斥某个外群体,通常也会排斥其他外群体。
一项研究巧妙地印证了上述观点。研究人员采用博加德斯社会距离量表,询问学生们对32个国家和种族的态度。除了32个熟悉的国家和种族,研究者还杜撰了3个种族群体:“丹尼人”“皮雷人”“沃隆人”。学生们都被蒙在鼓里,认为这些“罕见”族群都是真实存在的。结果显示,对熟悉的种族群体抱有偏见的学生,往往对这些“罕见”族群的人也抱有偏见。
有个学生对很多真实群体都很反感,他回答关于虚构群体的问题时这样写道:“我不了解他们,所以将他们排除在我的国家之外。”同时,另一个学生基本上没有什么偏见,他这样说:“我不了解他们,所以对他们也没什么偏见。”
这两名学生的回答都很有启发。对第一个学生来说,陌生的群体代表着潜在的威胁,因此他会在有实际接触或见到切实证据之前就拒绝这个群体。对第二个学生来说,他本身就不会多虑,所以在得知事实之前会搁置自己的评判。显然,学生身上有一种普遍性格,会决定他基本上是持有偏见态度还是包容态度。
当然,这个问题没有绝对的答案,不过我们可以找到不少具有启发性的证据。
问题的关键就是在“偏见”和“无偏见”之间划出一条界线。我们确实可以说每个人都不可避免地带有偏见。我们都倾向于根据自己的生活方式进行预判。因为从深层意义上看,我们就是自己所秉持价值观的集合,所以必然会自豪且真诚地捍卫它们,排斥所有反对它们的群体。
不过,“每个人都抱有偏见”这一结论没有实际意义。如果只考虑将排斥拒绝当作生活重要部分的人,那么这个结论严格来说也不是很正确。
一种方法是梳理民意调查的结果。虽然对大部分人来说,谈论偏见让人尴尬,但坚持不懈的研究人员仍然收集到了很有意义的数据。
民意调查中包含了各式各样的问题。例如:
你是否认为犹太人在美国拥有的权力和影响力过大?
这个问题已经在美国各种具有代表性的样本中被反复问过,并且一致得到了50%的肯定答案。那我们是不是由此可以说,一半的美国人都是反犹分子?
由于上一个问题显然是带有引导性,将原本可能不存在的想法放进受访者的脑海,那我们也可以来看一下暗示性相对较低的问法:
在你看来,哪种宗教、国家或种族群体对美国来说是一种威胁?
当然,在第二个例子中,“威胁”这个词是非常强烈且可怕的。此外,问题中并没有直接提及犹太人群体。在这种情况下,只有10%的受访者自发地提到了犹太人。那么,这是否表示,反犹主义者占总人口的十分之一?
我们还可以尝试第三种方法。这一次,受访者会收到一张卡片,上面列举了几个群体:新教徒、天主教徒、犹太教徒、黑人。接下来,受访者要回答的问题是:
在这些群体中,谁在美国获得的经济权力比其对美国的贡献更大?
结果显示,约35%的人选择了犹太人(约12%的人选择了天主教徒)。
我们再次尝试使用卡片的方法,问题是:
在这些群体中,是否有哪个群体在美国获得的政治权力过大而会对这个国家不利?
这次约20%的人选择了犹太人。
综合上述结果,可以得知反犹主义者的比例在10%到50%之间,如果我们提出的问题情感色彩更强烈或者更温和,那么就会得到更极端的结果。
由此可见,如果提问者 暗示 了关于犹太人的负面陈述——如上面的第一种问法,多数受访者就会认同。如果犹太人群体只是被提到的几个群体之一,那么消极的回应就会减少很多;如果受访者必须自发地思考哪些群体符合问句的描述,那么会想到犹太人的就很少。不过,在最后这个群体中,我们可以肯定他们的情感生活中肯定有明显的敌意,这种敌意是不稳定的,被压抑着,等待表达的机会。据估计,大约有10%的人会主动尖锐地表达反犹情绪。
可想而知,敌意的集中性并没有我们预想的那样强。如果人们的敌意广泛分散,那么“合伙”针对某一特定少数群体的现象出现的可能性就比较低。此外,总体来说,各个群体基本维持着暗流汹涌的表面和平状态。
毫无疑问,美国整体上的平等信念和多元文化传统,有助于遏制排斥态度。某种程度上看,敌意会相互抵消。此外,人们对民主信念的坚持,则形成了进一步约束。
此前讨论的都是广义上的平均值,还没有根据美国的不同地区、受教育程度、宗教信仰、年龄或社会地位,对偏见的不同程度进行细分。
关于这方面的研究很多,但结果往往相互矛盾。一项研究证实,女性比男性更容易产生偏见。另一项研究用同样充分的证据——不过样本不同——证明了男性比女性更常有偏见。第三项研究发现,天主教徒比新教徒更常有偏见,可第四项研究却得出了相反的结论。或许,现在最稳妥的结论是,即便对于单一研究,这些结果是可信的,但这并不能为结果的普适性奠定坚实的基础。
证据显示,目前有三大结论得到了最广泛的支持。第一,平均而言,相较于北部和西部各州,南部各州对黑人的态度更不友善。此外,相较于南部或者西部,东北部和中西部地区的反犹情绪更强烈。
第二,在教育方面,研究显示,一般而言,受过大学教育的人比只受过中、小学教育的人更容易产生偏见(至少从答题结果上看,后者更为包容),但并非总是如此。
第三,平均而言,相较于社会经济地位更高的白人,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白人反对黑人的情绪更强烈,这一趋势似乎非常稳定。但反对犹太人的情况则恰好相反,社会经济地位较高的人比社会经济地位较低的人更仇视犹太人。
除了以上三个初探结论,关于宗教、性别、年龄、地区、经济状况与偏见的关系似乎无法得到可靠的结论。我们会在之后的章节中看到,在特定情形下,每个变量都会与偏见产生或高或低的关联。然而,目前最可靠的结论是,在美国,并没有确凿证据能证明人口统计学变量与偏见之间存在着稳定不变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