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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禅院失袈裟

师徒俩来到一间寺院借宿,进了山门,只见那正殿上书四个大字—观音禅院,唐僧又大喜道:“弟子屡感菩萨圣恩,未及叩谢。今遇禅院,就如见菩萨一般,甚好拜谢。”

朝拜之后,寺中院主便请唐僧师徒到后院喝茶。这时天色尚早,出来一个老和尚,便和唐僧闲聊起来,问道:“法师自天朝上国而来,可有什么宝贝,借与弟子一观?”唐僧谦虚地说:“我们东土没有什么宝贝,就算有,路程遥远,也不能带得。”悟空在旁道:“师父,我前日在包袱里,曾见那领袈裟,不是件宝贝?拿与他看看如何?”唐僧把悟空扯住,悄悄地道:“徒弟,莫要与人斗富。你我是单身在外,只恐有错。”悟空道:“看看袈裟,有何差错?”唐僧道:“你不曾理会得,古人有云,珍奇玩好之物,不可使见贪婪奸伪之人。倘若一经入目,必动其心;既动其心,必生其计。汝是个畏祸的,索之而必应其求可也。不然,则殒身灭命,皆起于此,事不小矣。”悟空道:“放心,放心!都在老孙身上!”不由分说,急急地走了去,把包袱解开,取出袈裟,抖开时,红光满室,彩气盈庭。众僧见了,无一个不心欢口赞。

那老和尚见了这般宝贝,实在是爱不释手,就请求把袈裟拿到后房细细地看一夜。唐僧无奈,只得答应。

那老和尚把袈裟骗到手,拿在后房灯下,对袈裟号啕痛哭,恨不得占为己有。这时,有小和尚献计道:“那两人赶路辛苦,已经睡着了,不如将他们结果了,这样袈裟就归我们了。”另一个小和尚却说:“万一杀他不得,却不反招己祸?不如舍了那三间禅堂,放一把火,就算有人看见,就说是他们自己不小心走了火,也好掩人耳目。”于是众人依计,连夜搬柴放火。

悟空虽然睡下,意识却很清楚,听到外面不住的人走,便摇身一变,变成一只蜜蜂,出门探听。

只见众僧们正围着禅堂放火,悟空暗笑道:“果依我师父之言,他要害我们性命,谋我的袈裟,故起这等毒心。我待要拿棍打他,可怜又不禁打,一顿棍都打死了,师父又怪我行凶。罢,罢,罢!与他个顺手牵羊,将计就计,教他住不成罢!”

于是,一筋斗跳上南天门里,向广目天王借了个辟火罩,罩住了唐僧与白马、行李,自己却跳到方丈房上头,对着那火吹一口气,一阵风起,把那火苗刮得四处乱窜。须臾间,风狂火盛,一座观音院,四处火起,众和尚赶紧搬箱抬笼,抢桌端锅,满院里叫苦连天。

这观音院正南二十里左右,有座黑风山,山中有一个黑风洞,洞中有一个妖精,睡醒翻身,只见那窗门透亮,只道是天明。起来看时,却是正北下的火光晃亮,妖精大惊道:“呀!这必是观音院里失了火!这些和尚好不小心!我看时,与他救一救来。”

那妖怪赶到观音院,看见前面的殿宇已经烧没了,后面的房间还没有起火,他走进房间一看,却见中间有些霞光彩气,台案上有一个青毡包袱。他解开一看,见是一领锦襕袈裟,乃佛门之异宝。正是财动人心,他也不救火,也不叫水,拿着那袈裟,趁火打劫,回自己的洞府去了。

那场火只烧到五更天明才熄灭,将一座观音禅院烧了个精光。悟空这才叫醒师父,去找老和尚讨要袈裟。那老和尚在屋中寻不见袈裟,又烧了本寺的房屋,正在万分烦恼焦躁之时,忽然听说唐僧师徒来讨袈裟,思来想去,又愧又悔,竟对着墙壁一头撞死了。

慌得众僧哭道:“师祖这下撞死了,又不见袈裟,怎生是好?”悟空也急了,召集寺中众僧搜检,哪里有袈裟的踪迹。唐僧气得念起了紧箍咒,悟空抱着头,痛得满地打滚儿,众僧跪下劝解,唐僧才合口不念。悟空忖量半晌,问道:“你这里可有什么妖怪成精么?”院主道:“老爷不问,莫想得知。我这里附近有座黑风山,黑风洞内有一个黑大王,他便是个妖精,其他就没有了。”悟空笑道:“师父放心,不须讲了,一定是那黑怪偷去无疑。等老孙去寻他一寻。”说完,就纵起筋斗云,径上黑风山去寻找袈裟。

来到黑风山,忽然听见芳草坡前有人说话,悟空连忙闪到石崖之下,暗中观察。原来是三个妖魔,席地而坐,正在那里高谈阔论。上首的黑汉说道:“我夜来得了一件宝贝,名唤锦襕佛衣,诚然是件玩好之物。我明日就以它为寿,大开筵宴,邀请各山道官,庆贺佛衣,就称为佛衣会如何?”

悟空闻得佛衣之言,知道是自己的宝贝,就忍不住怒气,跳出石崖,双手举起金箍棒,高叫道:“我打你这伙贼怪!你偷了我的袈裟,要做什么佛衣会!趁早将来还我!”抡起棒照头一下,慌得那黑汉化风而逃。悟空便追入深山,找寻那个黑汉。

只见那壁陡崖前,耸出一座洞府,门上写着“黑风山黑风洞”六个大字,悟空抡棒砸起门来。那黑汉刚逃回洞府,还没坐稳,便听见叫骂,心中暗想道:这厮不知是哪里来的,这般无礼,他敢嚷上我的门来!便披挂铠甲,手持一杆黑缨枪,走出门来。

悟空执铁棒,撞至面前,大叱一声道:“袈裟快快还我,饶你性命!否则我便推倒黑风山,铲平黑风洞,把你这一洞妖邪,都碾为粉末!”

那怪闻言,呵呵冷笑道:“是我把一件袈裟拿来了,你待怎么!你原来是那闹天宫的弼马温么?”

悟空最不喜欢被叫成弼马温,听见这一声,心中大怒。那怪虚晃一枪,撤身入洞,关了石门,收回小怪,且安排筵宴,书写请帖,邀请各山魔王前来助阵。

悟空攻门不开,也只得回观音院,待吃了些斋饭,又驾着祥云去找寻。正走着,只见一个小怪,左胁下夹着一个花梨木匣,从大路而来。悟空举起棒,劈头一下打死小妖,揭开匣观看,果然是一封请帖,邀请观音院的老和尚赴宴。

原来那妖精还不知道老和尚已死,悟空便变成老和尚的模样,准备混进洞中偷回袈裟。

妖怪听说老和尚来了,以为是孙悟空让他来讨袈裟的,就命令手下将宝贝藏好,千万不能让老和尚看见。

两人正在叙旧,只见有一个巡山的小妖来报:“大王,去请金池长老的小怪,被孙悟空打死在大路旁边,他变成了老和尚,来骗佛衣了!”

那怪闻言,急纵身,拿过枪来,就刺悟空,悟空只好现了本相,与他斗了起来。他两个从洞口打上山头,自山头杀在云外,吐雾喷风,飞沙走石,只斗到红日西沉,不分胜败。那妖怪借口天晚,化阵清风,转回本洞,紧闭石门不出。

悟空却无计策奈何,只得也回观音院里,按落云头,道声“师父”。那唐僧正眼巴巴地等他,忽见到了面前,甚喜,又见他手里没有袈裟,又惧。问道:“怎么这番还不曾有袈裟来?”

悟空道明缘由,与唐僧商议如何取回袈裟,当夜便在禅堂歇宿。那唐僧想着袈裟,哪里睡得稳?忽翻身见窗外透白,急起叫道:“悟空,天明了,快寻袈裟去。”悟空一骨碌跳起来,对众僧说道:“你等用心服侍我师父,老孙去也。”唐僧下床扯住道:“你往哪里去?”悟空道:“我想这桩事都是观音菩萨没理,她有这个禅院在此,受了这里人家香火,又容那妖精邻住。我去南海寻她,与她讲一讲,教她亲来问妖精讨袈裟还我。”唐僧道:“你这去,几时回来?”悟空道:“时少只在饭罢,时多只在晌午就成功了。那些和尚,可好服侍,老孙去也。”说声去,早已无踪。须臾间,到了南海,求见菩萨。菩萨闻后,看在唐僧面上决定和悟空走一趟。悟空很是高兴,谢恩再拜。即请菩萨出门,遂同驾祥云,很快就来到黑风山,降下云头,依路找洞。

正行处,只见那山坡前,走出一个道人,手拿着一个玻璃盘,盘内安着两粒仙丹,往前正走,被悟空撞个满怀,悟空取出棒照头一下,打死了那个道人。菩萨大惊道:“你这个猴子,还是这等放泼!他又不曾偷你袈裟,又不与你相识,又无甚冤仇,你怎么就将他打死?”悟空道:“菩萨,你认他不得。他是那黑熊精的朋友,我昨日在芳草坡前见过他,所以我认得,定是今日替那妖去上寿。”说完把那道人提起来看,却是一只苍狼。旁边那个盘底下却有字,刻道“凌虚子制”。

悟空便劝说观音变成道人模样,自己吃掉一粒仙丹,再变成一粒大点的仙丹,让观音捧着这盘两粒仙丹,去与那妖上寿,等妖怪吞下仙丹,就要挟他交出袈裟。观音没法儿,只好按悟空的方法行事,那妖怪果然上当,不得不交出袈裟。悟空早已从鼻孔中出去,取了袈裟在手。菩萨又把一个箍丢在那妖头上,将真言念起,那妖果然头疼,丢了枪,满地乱滚。

悟空恐耽搁了工夫,意欲就打,菩萨急止住道:“休伤他命,我有用他处哩。”悟空道:“这样怪物,不打死他,反留他在何处用哩?”菩萨道:“我那落伽山后,无人看管,我要带他去做个守山大神。”悟空这才捧着袈裟,叩头而别。菩萨亦带了黑熊精,直接回去了。 CPiHuJX43jfwIkpdTcjUcUAWHbRw8uPfOfudNBwfJbF62UUb53no3Wya5+n4Hdt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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