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我想说说我孤独的原因。
因为虚拟世界太精彩,现实世界对我们失去了吸引力,很多人都沉迷于虚拟世界。我们可以把意识上传到虚拟世界里,身体则待在家里处于休眠状态。由于每个人的形体都已经储存在虚拟世界里,所以意识进入后会找到自己的形体,也就是说世界虽然是虚拟的,但每个人看起来都很真实。
我喜欢玩一款游戏:《战神》。我把自己上传到游戏里,穿戴上威武的盔甲冲锋陷阵,感觉自己就是一位大将军。敌人都是虚拟人物,中弹后就原地消失,而我们玩家很快就深陷其中,忘记了原来的自己,甚至变成了角色。我在冲锋时发现了一张熟悉的脸,他虽然藏在盔甲里,我还是认出了他,我的同学郑明。
“喂,我们协同作战吧。”
他点点头,与我并肩作战。
在学校里我们几乎没讲过话,可现在我们是战友,有种莫名的亲切感。在打败了一拨敌人之后,我的腿受伤了。虚拟世界真的很神奇,我能感觉到腿的疼痛,当然不是特别疼,而且我的腿真的就不能动了。郑明叫来救护车把我送到伤兵营,我躺在病床上,用积分缩短了伤病的时间,所以我很快就满血复活了。
可是当我在学校见到郑明时,我们依然尴尬得无话可说。而来到游戏中,我们就成了亲密的战友。在虚拟世界中我能交上朋友,可在现实世界中一个朋友都没有,是不是很奇怪?有时候我觉得虚拟世界更真实,而现实世界倒像是虚拟的。
通常我们家都是安静的,很少有说笑的声音。因为爸爸妈妈和我虽然身体在家里,但意识都去了虚拟世界。起初爸爸妈妈喜欢一起去虚拟世界旅游,他们还想带着我,可我有自己想去的地方。后来爸爸妈妈的意见也无法统一,大家只好分头行动了。
我们的家漂亮整洁,却死气沉沉。我们三个很少面对面地交流,久而久之,在现实世界里,我失去了沟通的能力。这是不是我孤独的原因呢?
有一天,我把自己上传到虚拟世界后,决定去过去的世界玩玩。我走进了虚拟的2018年,去一所小学上学。讲台上站着虚拟老师,教室里坐满了学生。我一看,有一大半是虚拟学生,一小半是像我这样的玩家。我之所以能辨别开来,是因为虚拟人的眼神是直勾勾的,而玩家的眼神是灵活的。我翻开虚拟课本,这是我第一次接触纸质书,虽然是虚拟的,但翻书时,能听到哗啦哗啦的声音,我又闻了闻,没有任何味道。老师在讲加减法,课程简单得可笑。
我举手问:“老师,干吗要学这么简单的知识?我们脑子里的芯片早就储存了比这难一百倍的题。”
“同学,在2018年,学生们是一点点学知识的,所以需要从最简单的知识学起,学会知识需要一个过程。”虚拟老师回答。
“天哪!多么落后的年代。”有一个同学尖叫着离开了。
“学习知识还需要过程,这得浪费多少时间呢?”又一位同学离开了。
“就是呀,还是现在好,小小的芯片使我们无须学习的过程就得到了那么多知识。”我也发表了看法,但是我并不打算离开。
“安静!安静!请遵守课堂纪律,认真听讲。”虚拟老师敲着桌子说。
上完了这节课,我发现教室里只剩下了我和另外一位玩家,其他全是虚拟学生。
“你叫什么名字?”我走过去问,这个女孩比我矮一些,长得非常好看。她看见我后,眼球迅速地转动了几圈。我愣了一下,心想:她的眼球为什么转圈,难道她是机器人?我摇摇头,又想:不可能,机器人干吗跑到这种地方来?
需要解释一下,我的年代已经有类人机器人了,不仅外形与人类极其相似,而且能模拟人类的神经系统,甚至情感。作为人类,我们需学会一项技能,那就是辨别人与机器人,具体方法是:机器人通常会快速地转动眼球,以便扫描你的信息了解你。但单凭这一点实在太牵强,因为有的人也有转动眼球的习惯。这也是科技高度发展带来的烦恼之一,你很难辨别走在大街上的芸芸众生,谁是人,谁是机器人。人类对机器人的心态很复杂,一方面想不断地升级类人机器人与人的相似度,另一方面又担忧机器人与人太相似。但是科技的惯性巨大,人类对科技发展的欲望无法克制,类人机器人正惟妙惟肖地模拟人的情感和行为细节,说不定他们已经生成了情感。这种事情令人恐慌,我们终将无法分辨机器人与人。妈妈说这一天迟早会到来,而爸爸认为,区分与否似乎也没那么重要了,他说:“在机器越发像人的同时,人也越发像机器了。我们的头脑里不也植入了芯片吗?我们也被程序控制着,我们的意识也能像程序那样上传。”
爸爸说得对,我总在想:我们的头脑和电脑有多大不同呢?
唉!越来越混乱了,脑袋要爆炸了。
“我叫乌米。”女孩甜甜地笑了,她的眼睛也在笑,并且不再转动。所以我判断她不是机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