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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再林：我完了！老兄！
老人肖再林摔倒后，早上，给最好的朋友，一个名叫蔡根的人发出了第一条微信。他现在只能卧床，像个不能哭不好意思哭的婴儿，吃喝拉撒让妻子照顾。他发完消息，就把手机捧着，等着朋友回复。他觉得朋友看见他的信息，会立即回复他。他发的不是普通的消息啊，他发出的是绝望的哀号、可怜的求救，寻求的是同情和安慰。
没有回复。手机屏就像读小学时的黑板。不同的是，黑板没有反光，而冷冷的手机屏上有他头发稀少的轮廓影像。那个晃动的影像，像是个伺机寻找机会发泄的鬼。
他把手机放在枕边随手可以拿起的地方。医生跟他展望过恢复身体的前景，卧床是第一步，第二步是坐轮椅……
“第三步呢？”他问医生。所有人都会关注事情的结果。他觉得第三步就是结局了。
医生用极有涵养的，也是专业的口吻说道：“眼下，你要做的是，先走好前两步，第三步还需要时间……”
还没有短信回复他。手机屏上还是闪现着他自己的鬼影。
肖再林：我真的完了！老兄！
肖再林又发出了一条微信。
中午草草吃过饭后，他还没有看到朋友的信息回复。他开始心情烦躁起来，不停地把手机拿起来，看一眼，摔在床上，再拿起来，看一眼，又摔在床上……
“你是不是给谁发信息，人家没回，你急了？”老伴万红猜测着问他。
“不用你管！”
老伴给他床头柜上的保温杯里加了点水，转身离去时唠叨了一句：“老蔡也是，忙什么呢，微信也不回，不知道我家老肖出事了？”
肖再林确实在等老蔡的信息回复。
他干脆打开手机的语音留言，直呼老蔡的大名：“蔡根！你在干吗？是看不见，还是聋啦？没收到我的微信吗？”
肖再林跟蔡根认识五十多年了，从上一年级开始。现在，蔡根还跟着儿女在农场生活，而肖再林已经迁徙到城里很多很多年了。他同人生中相识的许多人没有了往来。但是，他跟蔡根的联系一直没有断，他把蔡根当成了家人。
下午四点多钟，蔡根的微信语音来了：“老肖，我看得见，也没聋！看你还能骂人，就知道你没完蛋！我一天都在野地里给孙女抓蝈蝈，她听见邻居家院子里的蝈蝈叫，就非要我去野地里给她抓。还好，我抓了两只回来，还要编个蝈蝈笼，一忙，手机都没时间看了！你心情不好，是头痛感冒了，还是遇到什么事了？你是城里人了，娇气了不是？”
肖再林本想说自己摔坏了腰腿，但是，他被老友蔡根的话噎住了。
老伴在门口伸进头来：“老蔡回话了？”
肖再林瞪着床上的手机说：“哼，他竟然还在野地里给孙女抓蝈蝈？还真抓到了蝈蝈！”好像自己的手机把他气着了。
“你没跟好朋友说自己的腰腿出事了？”
“没说！我只说我完了！”
“你完了，怎么还骂人？你没说，怎么让人家关心你啊？”
肖再林抓起手机，冲老伴摇着，好像蔡根就藏在他手机里：“他在野地里抓蝈蝈，我瘫在床上可怜巴巴地跟他说我腰坏了、腿断了？”说着，把手机再次扔到床上，像扔蔡根一样。
“你不好意思说自己腰腿摔坏了，我跟他说！”
听了老伴的话，肖再林不说话，算是同意。他腰腿摔坏了，已经坐轮椅了，他蔡根必须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