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今天的观点,泛生子理论显然是错误的。但在当时,这已经是前所未有的突破了。毕竟,人们最初对于遗传现象只有朦胧的猜测,而泛生子这个概念的提出让人们认识到一定有某种东西是实现遗传的基础。当然,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科学家们花费了2500年时间才搞清楚。
总之,泛生子概念的提出是遗传学的里程碑。这个概念从古希腊时期一直流传到了近代社会。我们甚至可以说,之后所有科学家进行的研究都是在泛生子理论的基础上进行的。有趣的是,在泛生子理论出现没多长时间,就有一位伟大的学者对这个理论进行了无情的批判,这位学者的名字是亚里士多德(Aristotle,前384—前322)。
我们已经知道,希波克拉底和德谟克利特都生活在雅典的黄金时期。在这个时期里,雅典城中还有一位著名的哲学家,叫作苏格拉底。苏格拉底有一位也是著名哲学家的学生叫作柏拉图,而亚里士多德正是柏拉图的学生。
亚里士多德可不是一般人,他被称作古希腊哲学的集大成者,又被称作百科全书式的科学家。他几乎对古希腊时期的每一个学科都做出了贡献,在流传至今的作品里,我们可以发现,亚里士多德深入研究的学科包括心理学、经济学、神学、政治学、修辞学、教育学等。可以说,亚里士多德把所有知识熔为一炉,形成了一个庞大而完整的体系。毫无疑问,生物学特别是遗传学知识,也包含在这个体系之中。
亚里士多德是西方古典时代的知识巨人,几乎没有人可以和他相提并论。如果亚里士多德能够接受泛生子理论的话,那么,这个理论将会成为权威,被世人代代相传。遗憾的是,亚里士多德不但不接受泛生子理论,而且态度极其明确地反对它,这又是为什么呢?某种程度上,这跟亚里士多德性别歧视的观点有一定关系。
我们已经知道亚里士多德创建了一个完整的知识体系,在这个体系之中,亚里士多德认为人类是最理性的、最高等的生物,其他动物都是低等的生物。如果把人和其他动物的同一个器官进行对比,凡是和人不一样的,那就是低等的象征。比如,人有耳郭,也就是我们俗称的耳朵,但海豹并没有长这个东西,于是,亚里士多德便言之凿凿地说海豹的耳朵都是畸形的。很明显,亚里士多德认为人比动物高等。
亚里士多德还进一步论述,就算是人和人之间也存在着差距。男人是高等的,而女人是低等的。或者说,在亚里士多德眼中,女人是不完整的男人。于是,亚里士多德提出了一个重要观点,在遗传的过程中,生物的后代只继承父亲的特征,和母亲一点关系都没有。
关于这个问题我们可以这样理解,对于一个物体,亚里士多德把它分成“信息”和“材料”两个属性。比如,对于一把木头椅子来说,木头就是“材料”,但木头绝对不会天然长成一个椅子,也不会自己变成椅子,只有在木匠的巧手之下,整块的木料才会变成椅子。“椅子”这种家具的样式就是“信息”,是木匠把这个“信息”赋予了木头,木头才能成为椅子。也就是说,椅子之所以是椅子的样子,只跟木匠有关系。至于木头,它仅仅是构成椅子的材料,跟椅子长成什么样子完全没关系。
在亚里士多德的认识当中,母亲只是为孩子提供了营养,塑造了孩子的身体,而孩子长成什么样只和父亲有关系。在亚里士多德的眼里,母亲就是木头,父亲则是木匠。如此伟大的科学家、哲学家却有如此粗浅的错误认知,我们只能说是他所处时代的科学发展还不够发达,他的思想受到了时代的局限。
现在,我们先抛开亚里士多德错误的一面,继续理解他的遗传理论。就算是遗传信息完全来自父亲,也总是要有某种实实在在的东西来传递信息,但亚里士多德不这么认为,在他看来,木匠只不过对木头进行了加工,就做成了椅子,他并没有把什么东西留在木头上。亚里士多德认为遗传信息虽然被传递下去了,但并不需要某种实实在在的东西,也就根本不需要“泛生子”这种小颗粒。因此,在这一点上,他和希波克拉底的观点完全不同。
那么,如果真的没有泛生子,遗传信息到底是怎么传递呢?有趣的是,亚里士多德又开始赞成希波克拉底的其他观点。希波克拉底认为生命中有一种神秘的力量——生命热,亚里士多德也相信生命热的存在。亚里士多德认为男人体内多余的营养被生命热转化,就可以变成遗传信息传递给后代。问题是,女人体内也有生命热啊,为什么不能传给后代呢?亚里士多德是这么解释的,他认为女性毕竟是不完整的男性,所以体内的生命热含量不如男性高,自然就不能完成传递遗传信息的过程,而只能为新生儿提供营养。
男人提供“信息”,女人提供“材料”,亚里士多德的这个观点完全不正确,但从另一个方面看,他依然在无意间说对了遗传学的一个基本规律:传递信息是遗传的核心。也就是说,不管是希波克拉底还是亚里士多德,他们都认为遗传是在传递信息。不一样的是,希波克拉底认为有一种小颗粒负责传递信息,而亚里士多德认为虚无缥缈的生命热才是大功臣。
那么,这种可以传递遗传信息的“小颗粒”到底存不存在?究竟是什么东西传递了遗传信息?要回答这些问题,还需要后代科学家继续努力。在欧洲的古典时代结束之后,经历了1000多年,在这段时间里,遗传学几乎没有什么真正的进展,直到19世纪,情况才出现了变化。
在19世纪,遗传学取得了突飞猛进的发展,并且是三条道路齐头并进。第一条道路是一些科学家追随查尔斯·达尔文的脚步,将遗传学引到了优生学的方向;第二条道路是在孟德尔的带领下,虽然没有发现“小颗粒”是什么,但是他发现了遗传学的规律;第三条道路则是一些科学家真正开始深入研究这些“小颗粒”到底是什么。
接下来,我们就要逐一去看看这三条道路引领遗传学走向了怎样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