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女棒是不能拿到人间去的。我就用仙女棒变出三件可以带到人间去的法宝:大披巾、眼镜(透视镜)、船形鞋。还变出了一个带轮子的大红箱子,那里面有炼了一百年的仙药,用来医治人的各种毛病,药到病除。
——蜜儿
家里多了个蜜儿,就等于多了一个听孟小乔妈妈唠叨的人。“老唱片”整天在蜜儿耳边唧呀唧呀、唧呀唧呀地转个不停。
“蜜儿呀,我原来请的那个保姆,真不像话,一天可以犯无数个错误。”孟小乔妈妈掰着手指,“早晨叫她去买肉,买回来的猪肉居然有肥的;中午洗碗时打碎了一只小碟子;下午打了一次电话,我看了表,足足打了三十七秒。最可气的是她临走的时候还对我说:‘像你这样小心眼儿的人,是找不到能够在这里干上两天的保姆的……'”
孟小乔妈妈唧呀唧呀、唧呀唧呀不停地说,蜜儿并没有注意听她在说些什么,她戴起挂在胸前的眼镜——那其实是一副透视镜——透过孟小乔妈妈薄薄的衣衫,看见她狭窄的胸腔中,只有很小很小的一颗心。
“蜂蜜……哦,不对,甜蜜……”
孟小乔爸爸摇晃着他那长着一头乱发的脑袋,最终还是没想起蜜儿的名字。
蜜儿提醒孟小乔爸爸:“蜜儿。”
“对了,蜜儿,你别听她的。”孟小乔爸爸说,“我记得那年,那姑娘走的时候,好像赔了她碟子钱,也给了三毛钱的电话费。至于肥肉嘛,猪身上又不是只长瘦肉……”
“糊涂虫!糊涂蛋!”孟小乔妈妈蚱蜢般跳到孟小乔爸爸面前,尖尖的手指直指他的鼻子,“是那年的事吗?就是在昨天,昨天,昨天……”
孟小乔爸爸被逼到了墙角,孟小乔妈妈还在唧呀唧呀地叫。
蜜儿实在不能忍受孟小乔妈妈的声音,她把大披巾从身上取下来,轻轻一抖,然后又重新披在身上。
孟小乔妈妈立即不吵了,指着孟小乔爸爸的手也垂了下来,她温和地对孟小乔爸爸说:“时间不早了,你上班去吧!”
孟小乔爸爸十分诧异,他伸手摸摸孟小乔妈妈的额头:“你没病吧?”
孟小乔妈妈笑一笑,转身收拾东西上班去了。
见孟小乔妈妈出了门,孟小乔爸爸开始手忙脚乱地找起东西来。
蜜儿戴上挂在胸前的透视镜。透过孟小乔爸爸那一头乱草堆般的头发,她看见他脑袋里乱七八糟,像一锅糊糊汤。
“我的袜子呢?”
孟小乔爸爸翻枕头,翻被子,翻床铺,最后趴到床底下去找袜子。
“我的文件夹呢?”
孟小乔爸爸在写字台上乱翻一气,打开所有的抽屉,翻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找到文件夹。
“这怎么能丢呢?”孟小乔爸爸急得直扯自己的头发,“这是挺重要挺重要的文件,丢不得的呀!”
蜜儿又抿嘴一笑,取下披巾轻轻一抖。就像有人牵着孟小乔爸爸的手,把他牵到卫生间里,孟小乔爸爸在马桶边的架子上找到了文件夹。原来孟小乔爸爸在上卫生间时,必须读点儿什么,这是他长期养成的生活习惯,已经无法改变了。
手忙脚乱的孟小乔爸爸终于夹着公文包上班去了。
家里只剩下孟小乔了。她一直眼不离地在观察蜜儿。
蜜儿问孟小乔:“你为什么还不去上学?”
“我怕!”孟小乔的声音小得像蚊子叫,“我不敢去上学。”
蜜儿蹲下来,轻轻地抚摸着孟小乔的头发说:“告诉蜜儿,为什么怕上学?”
孟小乔支支吾吾:“学校门口有一条很宽很宽的沟,上面的木板很窄很窄……”
蜜儿戴上挂在胸前的眼镜,一边给孟小乔系红领巾,一边透过她的衣服,看她的胆。看了好久好久,才找到她的胆。原来孟小乔的胆很小很小。
蜜儿送孟小乔去上学。
来到学校门口,外面果然有一条新挖的煤气管道沟。不过,新挖的煤气管道沟并不像孟小乔形容的那么宽,上面搭的木板也不像孟小乔形容的那么窄。
“孟小乔,你勇敢点儿,学那些小朋友,眼睛朝前看,大步走过去!”
孟小乔死死抓住蜜儿的手:“我不嘛,我不敢!”
蜜儿把披在身上的披巾取下来,轻轻一抖。
孟小乔松开蜜儿的手,管道沟上的木板在她眼睛里突然变得很宽很宽,宽得大汽车都能开过去。
孟小乔大踏步地走了过去。
回到孟小乔家,蜜儿坐在沙发上叹了一口气:“瞧这一家三口,都有点儿毛病,得给他们吃点儿药。”
蜜儿打开那个带轮子的大红箱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可蜜儿的两只手在里面找来找去,找来找去,居然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
她找出一个装着绿色药丸的小瓶儿:“这是‘清脑丸’,给孟小乔爸爸吃,让他头脑清醒。”
她找出一个装着白色粉末的小瓶儿:“这是‘开心散’,给孟小乔妈妈吃,让她心胸开阔。”
她找出一个装有黄色药片的小瓶儿:“这是‘壮胆片’,给孟小乔吃,让她胆大勇敢。”
晚上临睡前,孟小乔妈妈嘱咐蜜儿:“给我们每人准备一杯牛奶。这是今天公司里一位女同事告诉我的养生之道,喝完牛奶睡觉,睡得又香又甜。”
蜜儿把煮好的牛奶倒进三个杯里。她在孟小乔爸爸的杯里放进一粒清脑丸,在孟小乔妈妈的杯里放进一点儿开心散,在孟小乔杯里放进一片壮胆片,然后分别将牛奶送到他们手里。
夜深了,等孟小乔爸爸、孟小乔妈妈和孟小乔都睡熟了,蜜儿来到客厅,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细听着两个房间里的动静。
噼噼啪啪,蜜儿听到一阵清脆的响声,她赶紧戴上挂在胸前的眼镜。透过厚厚的门,蜜儿看见孟小乔妈妈的心胸开阔起来,挣脱了睡衣的纽扣。
孟小乔妈妈醒了,她怕惊动孟小乔爸爸,就没敢开灯,悄悄从床上溜下来,打开衣柜,找出一件宽大的睡袍换上,又上床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蜜儿见孟小乔爸爸忽地一下从床上坐起来。他的头发不再是乱草堆,而是又柔又顺地贴在头上。
孟小乔爸爸怕惊醒孟小乔妈妈,也没敢开灯,悄悄地从床上溜下来,走出了房间。
孟小乔爸爸径直去了厨房,打开冰箱门,从装鸡蛋的盒子里取出一个U盘,拿到灯下照了照:“可找到了,害得我找了整整两年。”
孟小乔爸爸把U盘收起来,又进房间睡觉去了。
又过了一会儿,孟小乔房间里的灯亮了。孟小乔从房间里出来,到卫生间小解,然后回到房间,关灯继续睡觉。
蜜儿对清脑丸、开心散、壮胆片这三种药的药效感到非常满意,也回到她的房间睡觉去了。
第二天一早,孟小乔一家三口坐下来吃早餐。
“孟小乔,你昨晚没去卫生间?”
孟小乔妈妈的声音似乎变了,变得不那么刺耳,不那么难听了。
孟小乔回答:“去了。”
“怎么没叫我们?”
孟小乔妈妈和孟小乔爸爸异口同声,他们觉得好奇怪,孟小乔是从来不敢在夜里独自上卫生间的。
孟小乔嫌她的爸爸妈妈大惊小怪:“在夜里独自上卫生间有什么可怕的?”
这哪里像他们胆子顶小顶小的女儿说的话?
孟小乔爸爸看看孟小乔妈妈,孟小乔妈妈也看看孟小乔爸爸,她盯住了孟小乔爸爸的头发:“你的头发!”
孟小乔的眼睛也瞪圆了。
“奇怪!”孟小乔爸爸摸摸头发,“一夜工夫,头发顺了,这脑袋也清醒多了,好多事情都想起来了。”
因为孟小乔妈妈穿着宽大的睡袍,所以孟小乔爸爸和孟小乔没有发现她有什么变化。可是,她好像有什么心事。
孟小乔爸爸小心地问:“怎么,又不高兴了?”
“没有,我心里觉得很内疚。”
“你会内疚?”
孟小乔爸爸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在他的记忆里,孟小乔妈妈是从来不会感到内疚的。
孟小乔妈妈继续说道:“对那个女孩子,我真的有点儿过分。”
“哪个女孩子?”
“就是被我气走的那个小保姆。”孟小乔妈妈真的在内疚,“猪肉里怎么会没有一点儿肥肉呢?猪又不是只长瘦肉。再说打碎了一个碟子值几个钱,何况她也赔了钱。打电话只打了三十七秒钟,还没到一分钟,我却与人家斤斤计较……”
再这么内疚下去,孟小乔妈妈今天就不用上班了。
蜜儿指指墙上的挂钟:“小乔妈妈,你要迟到了!”
孟小乔妈妈赶紧中断她的内疚,回卧室换衣服准备上班。
孟小乔背着书包,要去上学。
蜜儿问:“孟小乔,还要我送你吗?”
“不用!”孟小乔连连摆手,“我这么大了,还要人送,同学会笑话我的。”
上班的走了,上学的也走了,家里只剩蜜儿一个人了。有许多活儿等着蜜儿去干,碗筷要洗,房间要收拾,蜜儿取下她那条古老的披巾一边舞,一边唱——在地板上舞几下,地板干净了;在厨房里舞几下,碗筷干净了;到每个房间去舞几下,每个房间都干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