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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希在小小的阁楼间里奋力地擦洗打扫，而且特别留意死角。其实，有时她投入的干劲不是对打扫的热情，而是对情绪的发泄——尽管南希对女主人畏惧顺从，但她不是圣人。
“我真希望能刨开她灵魂的死角！”她一字一顿地嘟囔，手中的尖头拖把一下一下狠狠地捅着，给嘴里抱怨的话加着顿号，“她灵魂的死角需要打扫的地方太多了，太多了！有这么一整幢大房子可选，竟然想把那可怜的孩子塞在这么个又小又热的阁楼间里——冬天也生不了火！多余的孩子，说得真是一点没错！哼！”南希一边气冲冲地说着，一边狠命地拧着拖把，拧得手指生疼，“照我看，现在最多余的不是孩子，不是！”
随后，南希闭了嘴，默默地干了一阵子。收拾完毕后，她满怀厌恶地打量着这个空荡荡的小阁楼间。
“唉，不管怎么样，我该做的都做了，”她叹道，“这里是没有灰尘了，可别的东西也几乎没有。可怜的小东西——这可真是一个安置想家的孤单孩子的好地方！”说完，她走出阁楼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噢！”她惊叫一声，咬住了嘴唇，随即嘴硬地说道，“哼，我不在乎。我还希望她听见呢——没错，我希望她听见！”
那天下午，南希抽空在花园里和老汤姆聊了几分钟。老汤姆在庄园清除野草，修整道路，已经干了数不清的年头。
“汤姆先生，”南希说，开口的同时她飞快地回头瞥了一眼，以确保没有人发现她在聊天，“你知道有个小姑娘要搬来同波莉小姐一起住吗？”
“一个……什么？”老人努力地直起佝偻的后背，问道。
“一个小姑娘——要来同波莉小姐一起住。”
“别逗了，”老汤姆压根不相信，不以为然地笑道，“你干吗不说明天太阳会打东边落山呢？”
“可这是真的，她亲口跟我说的，”南希坚持说，“是她的外甥女，十一岁。”
老人惊讶地张开了嘴。
“哎呀！我想……”他喃喃说道，昏花的眼中忽然泛出了温柔的光芒，“不会是……应该是……一定是珍妮小姐的小姑娘！她们另外几个姐妹都没有嫁人。啊，南希，一定是珍妮小姐的小姑娘。感谢上帝！想不到我昏花的老眼还能见到她！”
“珍妮小姐是谁？”
“她是直接从天堂里来的天使，”老人热切地低语道，“她是老爷和太太的大女儿，二十岁那年出嫁了，那是好多年以前的事儿啦。听说，她的孩子都夭折了，只有最小的一个姑娘活了下来。要来的一定是她。”
“小姑娘今年十一岁。”
“没错，差不多。”老人点点头。
“可小姑娘来了要睡在阁楼间里——她真不害臊！”南希边骂边回头，又朝身后的宅子瞥了一眼。
老汤姆皱了皱眉头，可下一刻，一丝好奇的微笑弯起了他的嘴角。
“家里有个孩子，不知道波莉小姐会怎么办！”他说。
“哼！我看是家里有波莉小姐，不知道孩子要怎么办！”南希没好气地说。
老人笑出了声。
“你大概不怎么喜欢波莉小姐。”他笑道。
“好像有什么人会喜欢她似的！”南希轻蔑地说。
老汤姆诡秘地一笑，弯下腰又干起活儿来。
“我猜你大概不知道波莉小姐的爱情故事吧。”他慢条斯理地说。
“她的……爱情故事！不可能！我想别人肯定也都不知道。”
“哦，不，有人知道，”老人点头说道，“而且那位恋人现在就住在这个镇上。”
“是谁？”
“这个我不能说。我不应当说。”老人直起身子，面对着大宅，在他昏花的蓝眼睛里，是一位仆人对服务并爱戴了多年的主家忠诚的骄傲。
“可她好像不可能——有恋人。”南希依然固执地说。
老汤姆摇摇头。
“你不如我了解波莉小姐，”他分辩道，“她过去漂亮着呢——如果打扮打扮，现在还会很漂亮。”
“漂亮！波莉小姐？”
“是的，只要她把束紧的头发松开，跟以前一样，全部自然地披下来，再戴上那种簪着玫瑰的软帽，穿上那种全是蕾丝和白纱的裙子，你就会看出她有多漂亮！波莉小姐并不老，南希。”
“她不老吗？哼，那她打扮得实在很显老——没错，就是很显老！”南希不屑地说。
“是啊，我知道，”老汤姆点了点头，“从跟恋人闹翻那时她就开始变了，打那以后她好像跟顿顿吃了苦艾和蓟菜似的，相处起来又苦又多刺。”
“可不是，”南希愤愤地说，“不管你怎么努力，都压根讨好不了她！要不是家里需要这份工钱，我才不会留下来。可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会不干的。到时候，自然是我南希辞了她。没错，会是我辞了她。”
老汤姆摇摇头。
“我知道。我早就察觉了。这也正常——不过，这不是最好的办法，孩子。不是最好的办法。相信我的话，不是。”老人说完，埋头又干起了眼前的工作。
“南希！”一个尖厉的声音叫道。
“来……来了，小姐。”南希结结巴巴地应着，急忙朝宅中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