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寻的心在晴空里展翅飞翔,
我的身影会划过无数的山川,
我的歌声会让天空更加明亮,
洒到哪里哪里就变得更灿烂。
但是我不会忘记我亲爱的家,
我也不会忘记我是从哪里来;
我会永远记住亲人叮咛的话,
那里有我的快乐和我的所爱。
我的耳边又响起阵阵锣鼓声,
还有哨声袅袅伴着童年歌谣;
我看见我家的炊烟升上天空,
还有环绕在山间的羊肠小道。
我最温暖的家还是你那颗心,
我所爱的每一个人都是亲人。
在一座古老的小镇上,有一天黄昏,来了一个耍木偶戏的人。
那是一位老爷爷,人们都叫他“布袋爷爷”,因为他耍的木偶叫“布袋木偶”。他高高的个子,长得很瘦,挑着一副担子,一头是个小舞台,一头是行李杂物。
表演的时候,他支起小舞台,自己钻到舞台下面,连说带唱,操纵着木偶表演。有时嘴里含一个竹哨,吹出“乌丢丢、乌丢丢”的声音。
他差不多一个月来一次。这一天是全镇孩子的节日。他每次都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才赶到这个小镇上。这里是他一天演出的最后一站。
锣鼓刚一敲响,就围上来一大群孩子。
那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有的孩子放下饭碗就跑出了家门,有的手里还拿着贴饼子、菜团子等饭食。他们只盼着快点开演,早忘记了手中的晚饭。
锣鼓敲了三遍,人到得差不多了,终于开演了。
今天上演的木偶戏是《独脚大侠平妖记》。情节不复杂,无非是展示独脚大侠乌丢丢腿上的功夫,却引发了孩子们一阵阵欢呼声。
演木偶戏的布袋爷爷今天特别高兴,虽然天色已晚,他还是决定加演一场。
老爷爷点亮了一盏油灯,悬挂在小舞台一侧。因为舞台不大,那盏小油灯已把整个舞台照得通体透亮。这让孩子们更加兴奋。
在一阵欢呼声中,锣鼓又响了起来。
加演的一段小戏,几乎没什么情节。这是一出独角戏,上场的就是独脚大侠乌丢丢,他弹跳自如,腾云驾雾,把小观众看直了眼。直到独脚大侠做了一个鹞子翻身的动作,这场戏才算收场。
布袋爷爷吹熄了油灯。赶来看戏的家长们,今天很慷慨,纷纷往老爷爷的毡帽子里放钱。
小孩子们没钱,就把手中的贴饼子、菜团子送给老爷爷。老爷爷笑眯眯地把这些吃的分装在一个口袋里,挂在担子上。
他不住地向大人、孩子作揖致谢,然后挑起担子离开了这座小镇。
大人们很快散开,回家了。孩子们却仍旧站在暮色苍茫中,目送着老爷爷的背影渐渐消失。他们舍不得他走。从分离的这一刻开始,他们又在盼望乌丢丢下一次的到来了。
但下一次是哪一天呢?孩子们有些失落了。
最后,孩子们也都回家了,只剩下一个小姑娘仍站在那儿,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
大家都叫她“珍儿”。她因为小时候生了一场病而成了跛足。她几乎在刚学会走路时,就拄起了拐杖。拐杖是她的另一条腿。
珍儿坐在庙前的台阶上,还在想着那个独脚大侠乌丢丢。如果能像他一样,即使独脚也无妨的,不仅可以日行千里,还能腾云驾雾。可是,她却永远离不开拐杖了。
她望着远方,演木偶戏的老爷爷早已没了踪影。
她又想,“独脚大侠”不过是个木偶戏里的人物,在这个世界上,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大侠。想到这里,她心里平静了许多。她拄着拐杖,站起身来,准备回家。
就在她刚刚迈开第一步的时候,忽然发现,在台阶下的草丛里,有一只小脚丫,她一眼就看清了这是独脚大侠乌丢丢唯一那只脚!
她知道,这是刚才老爷爷演木偶戏时丢失的。她想,那个小木偶丢失了它唯一的脚,还怎么演戏呢?那位老爷爷又怎么谋生呢?
珍儿站起身来,上前一步,想把小脚丫拾起来,可是小脚丫仍在不停地蹦跳着,好像它仍在演独脚大侠的木偶戏。
珍儿想抓住它,小脚丫却一会儿跳到这里,一会儿蹦到那里。珍儿不停地追赶着蹦蹦跳跳的小脚丫,却总也捉不住。珍儿累得满头大汗,又坐在台阶上喘气。也许是小脚丫可怜珍儿了,它慢慢靠近她,随后又跳到她的手上。
它在珍儿的手中仍然不停地抖动着。
她轻轻地抚摸着它,爱怜地说:
“你该歇一歇了,跳了那么久,你不累吗?”
“我倒是想停下来呢,可是太难了。”小脚丫没有身体,没有头,没有嘴,居然还会说话!它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就像从地下的某个洞穴里传出来的。
珍儿安慰它:“你静下心来,让自己不要蹦不要跳嘛。”
“可是,我没有心呀,我就是一只小脚丫,我只会跳呀!”
真的,它是蹦蹦跳跳了一辈子的小脚丫。它管不住自己,它想不跳都不行。
“那我把你送到布袋爷爷那儿去,你是不是就可以安静下来了?”
“我不知道。”它很无奈,“我就是一只小脚丫啊!我跳得太累了,可是还得不停地跳啊跳!”
珍儿很可怜它。她要帮它找到布袋爷爷,让它找到自己的头,自己的身体,还有它的两只手。如果可能,还应当给它安上另一条腿和另一只小脚丫。珍儿不想让它再当什么“独脚大侠”了。
珍儿不顾天色已晚,又刮起了风,她要去追赶演木偶戏的老爷爷,亲自把小脚丫还给他。
风刮浑了天空,远处的灯光一闪一闪的。珍儿拄着一支拐杖,顶着风向前走。
到哪儿去找耍木偶的老爷爷呢?
她来到第一家旅店,灯火通明。
“请问有位耍木偶的老爷爷住在这里吗?”珍儿问。
“噢,他来过。他嫌这里的房钱贵,走了。”
珍儿转身要走,那个伙计又说:
“你到前面的小客店问问吧,那里的房钱便宜。”
小脚丫在珍儿的口袋里不停地跳着、摆动着。
“小脚丫,你别跳了,好吗?我们去找布袋爷爷。”
珍儿加快了脚步,但因为她是一个残疾人,她走得和普通人相比仍然很慢。她是靠了一条腿在走路,另一条腿一甩一甩的,就像悬挂在身上的一条细长细长的布袋子。
道路越变越窄了,而且变成了凹凸不平的土路。
远方的灯光疲倦地一闪一闪的,好像打盹的眼睛。
珍儿一面加快了脚步,一面对在口袋里跳个不停的小脚丫说:
“你别着急,前面还有一家小客店,老爷爷一定在那里住下了。”
“你怎么知道他一定住在那里呢?”
“因为那家小客店最便宜。”
“那你快走吧!”小脚丫又在催促了。
“可是,你忘了我是一个残疾姐姐啊!”珍儿有些遗憾地说。
小脚丫很懂事,它不再催珍儿,反而让她坐在路边的石阶上休息一会儿。
珍儿没休息,拄着拐杖,急匆匆地赶路。
天更黑了,风更大了。她的拐杖叩响着土路,发出“咚、咚、咚”的声响。
当她赶到小客店的时候,小客店都要关门了。
“喂,叔叔,叔叔,向您打听一个人,有个耍木偶戏的老爷爷住在这儿吗?”
“噢,他来过。嫌房钱贵,摸着黑往家赶了!”
珍儿露出惊讶的神色。
“是啊,我也劝他,别走了,天这么黑,又是山路,出了事怎么办!唉,他不听呀!”小客店的叔叔说。
珍儿带着小脚丫走出小客店。
“那我怎么办呀?”小脚丫问。
“跟我回家吧!咱们再慢慢找布袋爷爷。”
“好吧!”小脚丫很不情愿地说。
珍儿到家已经很晚了。妈妈虚掩着门还在等她。
珍儿把今晚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妈妈说:“你做得对,应当帮助小脚丫找到它的家。”
她看见妈妈正偎在被子里缝一个大大的布娃娃,准备作为珍儿10岁生日的礼物。
珍儿曾点名要妈妈为她缝一只“丑娃”。她需要一个丑丑的小弟弟。她认为男孩子长得丑些更可爱。长得丑的男孩,心眼儿不见得丑,说不定更憨厚、更真诚。
她拿过妈妈快要做好的布娃娃欣赏着。
“就是这样的丑娃娃,让他当我的小弟弟吧!”珍儿眼睛发光,大声说。就在这时候,她感觉到了口袋里的小脚丫踢了她一脚。
“噢,真对不起,差点把小脚丫给忘了。”她赶忙把它从口袋里掏出来。
“妈妈,这就是我在庙前捡到的小脚丫。不知道耍木偶戏的老爷爷现在在哪儿。”
小脚丫觉得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好人。
它从她的手掌上跳到地上,开始跳起来,那声响,那节奏,就像在跳舞。妈妈看得又是拍手又是笑。
珍儿跟着小脚丫跳起来。这也许是人们从未见过的场面:一个跛足的小姑娘和一只孤零零的小脚丫在跳舞,那么合拍,那么优美。这是最奇特的舞蹈。
“我们把小脚丫安在丑娃身上,好吗?”珍儿说。
“不,不。”妈妈说,“我们要为小脚丫找到布袋爷爷。”
从那天开始,他们就等待着老爷爷再到小镇上来演木偶戏。可是,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三个月过去了,老爷爷再也没有来。后来又听说,老爷爷病得挺重。总之,老爷爷是不会再来了。
再过三天,就是珍儿的生日了。这天早晨,小脚丫说:
“把我安在你那个丑娃的身上,好吗?这样,我和你就是一家人了。”
珍儿又拿起她的丑娃,这么多日子了,她一直没让妈妈给丑娃安上脚,就是想如果找不到那个耍木偶戏的老爷爷,她就把小脚丫安在丑娃的身上,再为他加上一只脚,让他成为她的小弟弟。
“这真是个好主意。我也这么想过。丑娃有了脚,小脚丫有了身子,你们合成了一个有生命的人,这有多好啊!”珍儿说。
珍儿一刻也不能等了,她让妈妈立刻就把小脚丫缝在丑娃的身上。妈妈想:女儿的生日就要到了,今晚应当满足她的要求。
当妈妈缝完最后一针时,丑娃突然从她的手中跳到地上。
“喂,喂,等一等,还缺一只脚啊!”妈妈和珍儿一齐喊起来。
可是小脚丫不停地跳来跳去。“不要紧的,一只脚就够了。我本来就是独脚大侠嘛!”
就在这一刻,珍儿和妈妈都发现:现在小脚丫开始用嘴巴说话了。他变成了一个有生命的人了。他的眼睛开始转动,手臂开始挥舞,他完全是一个活生生的小丑娃了。
可是,他只有一只脚,他现在成了一只脚的小丑娃了!
他不想当“丑娃”,他还想当“独脚大侠”!
珍儿说:“那从今天开始,你就叫‘独脚大侠乌丢丢’,好吗?”
小脚丫很赞成这个名字,因为这一带的人都把耍木偶戏的叫“耍乌丢丢”的呀!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珍儿就像小姐姐一样照顾他,他也陪伴着珍儿过得很快乐。
可是,他还是很想念耍木偶戏的布袋爷爷。那时候,他们四处演出,换来了多少孩子的笑声和掌声。如果说是珍儿给了他第二次生命,那么耍木偶戏的布袋爷爷就是给了他最初生命的人。
就在珍儿过生日的前一天晚上,乌丢丢不辞而别,离开了珍儿的家。他跳上一辆经过珍儿家门口的大卡车,车上运的是棉花,很柔软,又暖和,他躺上去就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他一觉醒来,不知来到了什么地方。他很惊慌,赶忙从车上跳下来,躲在花丛里藏了一天。到了晚上,他才从窗户里跳进了吟痴老诗人的家。
赏析
布袋爷爷,一个表演木偶戏的老人,在现在的农村还有类似这样的民间艺人,虽然木偶戏已经到了濒临消失的边缘。这种具有民俗意义的人物,被作为一种艺术形象予以描绘,在当代童话中是不多见的。而我却觉得这很有意味!童话与历史、与现实也有着密切的联系,一切植根于历史和现实的想象,才真正具有未来性和无限丰富解读的可能性。这种未来性是一种永恒的文学意义。
起首的木偶戏表演,民间艺人的生活方式,小孩子对这种传统艺术的痴迷,在作者不经意的描述中,如同一幕幕影像在读者眼前闪过,直至布袋爷爷“作揖致谢”,挑起担子,悄然离开了小镇。然而,布袋爷爷并未真正消失,在本篇中,他留给读者最后的模糊而又难忘的印象是——他挑着担子,不断地投宿,又不断地继续摸黑前行……
布袋爷爷的物质生活是贫乏的,从舍不得住最便宜的旅馆可以看出来。然而,布袋爷爷的精神生活却是富足的,他将自己的生命寄托于他的演艺工具——独脚大侠乌丢丢。不幸的是,在这次演艺中,他的“命根子”丢了,由此引出了另一位重要人物——珍儿。这位跛脚姑娘,捡到了独脚大侠乌丢丢的那只神奇的脚。善良的珍儿想着布袋爷爷丢了小木偶,“还怎么演戏呢?”“又怎么谋生呢?”这种细腻的心灵感触,一定会打动许多小读者。珍儿毅然地开始了自己的追寻之旅,可惜的是,直到最后,她都没有追上布袋爷爷。
在这里,“追寻”成为一个文学主题在文本中得到了第一次呈现。而且,“追寻”远未结束,而是刚刚开始……
与布袋爷爷走散了的独脚娃,最后来到了珍儿家中。在珍儿生日即将到来之时,珍儿和妈妈为独脚娃赋予了新的生命,他有了自己的名字“乌丢丢”!(还记得吗,这是布袋爷爷的哨声,这个名字饱含着对他的思念呀!)“生日”本身就具有生命意义,而独脚娃不仅是生日礼物,更是一个新的生命。“他变成一个有生命的人了。”“生命”又作为一个文学主题显现在了文本中。在作者的叙述中,从“它”到“他”的转变,是独脚娃一次生命中的飞跃,好似“由猿到人”一般具有深刻而重大的“革命”意义。
生命,尤其是作为万物之灵的人类的生命啊!他终究是以“人性”和“人情”作为最本质的特征的。独脚娃成为了乌丢丢,有了第二次生命,但他始终忘不了第一次赋予他生命的布袋爷爷。那是一种子女对于父母的依恋之情吧!
乌丢丢对珍儿的不告而别,深化了“追寻”的主题,更让他的生命富有未知的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