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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豪门诗意到失意

我曾看过一部电影《疯狂亚洲富豪》,这是由一群年轻的华裔演员拍摄的低成本佳作。我觉得从故事情节、演员水平、音响舞美等各方面来看,这部电影都是上乘之作。比起某些大导演动不动就推出的数亿美元的大制作,这部电影让我感觉到了完全不同的清新气息。原本我想这部戏可能和奥斯卡小金人还能沾点亲。遗憾的是,那年好莱坞杜比剧院红地毯走过后,这部好影片便渐渐被人遗忘了。

豪门的故事总是格外吸人眼球。许多优秀女性,特别是娱乐文体行业的明星人物,一旦功成名就,便会传出要嫁豪门富贵公子的八卦。然而,世事无常,往往悲喜交加。有真正本事的女子自然不会迷失自己的本性。她们活得坦然真实,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相夫教子,事业有成。对于豪门来说,美貌从来不是第一选择,旺夫旺子旺家,这样的妻子才是豪门首要的选择。

几年前,有一对六十几岁的华人周姓夫妻来看我。他们每次来,都有一位三十来岁的年轻帅哥陪着。听周先生说,他们住在唐人区的公寓里,从那里到我的诊所需要转几趟公交车。他们俩不懂英文,摸不清东西南北,所以每次都是朋友帮忙开车过来。帅哥话不多,有时坐在候诊室等,有时待在楼下自己的车里。我问他是不是周先生的儿子或女婿,他笑着摇摇头,说他们两家是世交,是朋友关系。

周先生和周太太来美国时间不算太长,属于亲属移民。听他们说,他们的女儿十年前留学美国,毕业后在一家顶尖的美国大公司就职,结婚后就辞职在家带孩子。他们夫妻俩只育有这一个女儿。女儿担心父母住得太远,不能经常探视,便帮他们申请了移民。他们的移民申请一切都很顺利,周先生和周太太也来美国好几年了。

我询问了他们的病情,夫妻俩都有明显的抑郁和焦虑的症状,符合抑郁症的诊断标准。周先生的情绪还不算太差,周太太的症状比较严重。除了频频惊恐发作,她自述有自杀的念头。还好只是念头,她没有自杀的倾向和计划。

据周先生说,他们以前住在国内时,从未有过任何精神方面的问题,生活虽不富裕,但总体上还过得去。他们的女儿从小乖巧懂事,品学兼优,属于学霸一类的高材生。女儿高考后进入北京一所顶级名校,毕业后又拿到了美国某名牌大学给予的全额奖学金,留学来美。在经济上,女儿从来没有给过父母任何压力。她工作以后,给了父母许多经济上的支持。老两口国内的住房也是女儿帮他们买下的。

“那你们是不是不太适应美国的生活?”我试图分析这种可能。

“开始是有些不习惯,但在这里住的时间长了,渐渐结识了不少朋友,感觉好多了,”周先生回答我说,“我们住在唐人区,国内的商品应有尽有,什么也不缺。女儿帮我们租了公寓房,每月定期给我们账上转来生活费,根本用不完。”老先生又补充道,“我们俩在国内都还有退休工资呢。”

我想了想,接着问:“女儿女婿经常来看你们吗?”

周太太低着头,嘴角动了一下,没有搭话。还是周先生回答:“女儿一个月来看我们几次,女婿太忙,一般不会来我们住的地方,但经常会请我们去饭店吃饭,每次都要花不少钱。”

我问道:“女儿女婿请你们去过她家里吗?”

“去过两次。”周先生说:“女婿家是个大家庭。女婿是他们家中的长子,和他父母住在一起。女婿家是很富有的大户人家。女儿虽然和公公婆婆住一起,但那是一座深宅大院,一前一后,两栋豪宅。女儿女婿住前面的那栋楼,公公婆婆住后面那栋楼。他们家房间里到处摆设着漂亮的瓷器和古董,还雇着七八个佣人。”

我一听不由地扬起眉来。在美国,虽说有钱的人家比比皆是,但美国人工费太高,能雇得起七八个佣人的家庭非豪即贵,应该不是普通豪门。

“你们的女儿是嫁入了豪门了。”我半开着玩笑说。周太太慢慢抬头看着我,幽幽叹了口气,“钱多了又能怎么样呢?我女儿至今还未能给公公婆婆添个孙子,她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了。女儿每次来看我,谈到此事,总是哭。”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问道:“你女儿的婆婆对她不好吗?”

“没有!”周太太轻轻摇了摇头。她眼睛没有看我,在回忆着什么。“我女儿天生丽质,聪颖过人,女婿苦追了她几年。听我女儿说过,她婆婆在第一次见她前,还请了私家侦探跟踪了解了她的情况,这些还是婚后女婿告诉她的。婆婆和我女儿第一次见面,单独和她谈了几个小时,从头到尾就是询问我们家的情况和她的学历工作。婆婆拗不过她的儿子,后来总算同意了。”

“婚礼的当天,按她公婆家的规定,我女儿正式改口喊公婆爸妈。她婆婆让佣人搬来一台电子秤,让我女儿站上去称体重。我女儿不知道婆婆的用意,不敢不从。称完体重,婆婆按她的体重给了同等重量的黄金。黄金换算成美元,当即开支票给了我女儿。我女儿还被告知,婚后每生一个男孩,她会拿到等同一百千克黄金的美元奖励。我女儿也被要求婚后辞职,在家相夫教子。”

我听到这里,惊讶地愣了一会。这才是实实在在的华人富豪,这般做法,一般大户人家也玩不出来。

和周先生夫妻谈论了药物治疗方案后,约他们每月复诊。后来面诊时,通过与他们交谈,我陆陆续续对他们女儿的现况有了更多的了解。周小姐婚后连续生了两个女儿,她其间数次怀孕,超声波检查都是男胎。可惜的是,这几个数月大的男胎都没能保住。婆婆有两个儿子,但特别看重长子长孙。大媳妇连续流了几个男胎后,婆婆的脸色也变得非常沉重。她虽无责骂,但反复告诉周小姐,作为媳妇,传宗接代,责任所在。言外之意,周小姐若生不了男胎,她的婚姻就会有问题。

婆婆家有的是钱,早就请好几位妇产科顶级专家给媳妇检查过了。周小姐做了多项化验,结果也没有发现有明显的健康方面的问题。她的婆婆也很公平,同样让儿子也接受了各项体检化验,他的结果亦无异常。

因为我们精神科医生工作中涉及治疗先天遗传疾病所致的精神问题,所以对某些遗传性疾病的发生发展有一定的了解。我仔细询问了周先生夫妻的家族疾病史,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周太太姐妹三个人,两个妹妹生的也都是女儿。

我说不出什么,但隐隐觉得周太太的家族遗传史可能有些问题。虽然过多地反复询问周太太的家族病史让她有不少压力,但我觉得病史的调查对周先生夫妻的某些困惑应该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听周先生讲,她的太太年轻时也小产过数回,她的妇产科医生都为她可惜,说小产的都是男胎。当地的医疗水平有限,医生只给了一些安胎保胎的常识教育。周太太直叹气,说她的妹妹们一样不幸,小产流掉的都是男胎,没有一个足月分娩的。

周先生和周太太提供的信息让我心生警觉。因为有一种遗传性疾病,基本符合她所描述的家族特征。可是,我需要告诉她们吗?这对周先生和周太太的抑郁症治疗有帮助吗?

周先生周太太都是明白人,否则也不会生出这么一个优秀的女儿。见我迟疑不决,言词含糊,他们反而不说话了,怔怔地望着我。

时间有些凝滞,还是周太太先开了口,“按您的意思,是不是我们家有些家族方面的问题?”

我想了想,说道:“我虽然不是遗传病学的专科医生,但我估计,您的家族也许可能存在某些家族性基因的问题。如果您觉得有需要,我建议您去看这科的专科医生。”

周先生周太太相互一望,眼神里有了沟通。周先生迟疑地说道:“我们都这么大的岁数了,还有什么必要去查仔细吗?”

我点点头,不好多说什么。除了给他们提供药物治疗外,继续开解、倾听和安慰。

一年后,周先生夫妻告诉了我一个好消息,她的女儿成功足月生了个男胎,母子俱安。夫婿狂喜,全家人个个开心,大宴亲朋好友。

我真心地恭喜周先生和周太太,祝福他们和他们女儿的家庭。我希望我的怀疑是错误的。

又过了半年,周先生夫妻来复诊,和他们同来的是一位年轻女子,我想都不用想,那一定是他们的爱女。

周小姐容貌端庄秀丽,明眸皓齿,身材袅袅婷婷。她脸上薄施粉黛,身上衣裙素雅,态度温和,举止娴静。她说她英文名叫简,听父母总是提到医生对他们的关照,她今天特地过来表示感谢。简一边说话,一边双手恭敬地递上一份包装精美的小礼物。

我推辞着礼物,感谢她的善意。简客套过后,便安静地坐在一边。我问她的父母,他们是否愿意女儿参加他们的回诊。中国的父母亲有些不习惯我这样问。我向他们解释说,这些是保护患者隐私的临床必要程序。

不出所料,简是带着满心疲惫和不安而来的。周先生周太太原本缓解的抑郁症状近来又有反复。周太太吞吞吐吐地说他们的外孙病了,看了儿科医生,说有些问题,女儿也是急坏了。

等她父母亲说完,简轻轻地问我,她是否可以问些问题。我说当然可以。简说话时心情凝重,但并无慌张。她说儿科医生已经和她认真地谈过了,孩子有遗传疾病,目前状态不稳定。她小心地提起,她妈妈之前告诉过她,精神科医生认为,她们家可能有家族性遗传疾病。她想知道清楚详细一点,特别是她自己有没有患有任何潜在遗传疾病的可能性。

听了简的问题,我略想一下,说这是我回答她妈妈问题时,个人的一些猜测。我告诉简,我不能随便揣度她有无遗传疾病的可能性。在美国,对医生的要求极其严格,简不是我的患者,我不能违规对她做任何疾病的推断。

简是一个懂规矩的人,点点头,不再开口。我帮她父母调整了药物,安慰了他们,然后送一家人离去。

两周后,我去候诊室接诊一位新患者,意外见到了简,那位总送她父母来的年轻人也和她坐在一起。简笑了笑说:“医生,我是自己来看病的,我早就应该过来看你的。”

我请简坐下来,略略寒暄后便开始询问了解她的一些情况。简谈吐简练,句句都是要点。她很直接,提及因为一直没能给夫家添个男丁,过去这几年里,公婆想要孙子的期望给了她巨大的压力。这次,好不容易生下个男婴,却发现他有遗传性疾病。简和她的先生非常难过。简说她自己有随时会崩溃的感觉。简接着说:“我妈妈说,你已经详细询问过很多次我们家族的遗传史,你应该比较清楚我妈妈家和我可能都有问题。我非常尊敬医生,希望您对我的病因和治疗能给一个客观的建议。医生,我不介意我的病因,我只是需要知道,我如何去做才能帮到我的先生。他非常爱我,一直全力在他父母面前维护着我。我想给他一个答案。”

简说完后,静静地坐在那里,纯净的眼神望着我,带着绵绵的惆怅,也含着些许期待。

“你有没有考虑自己去看看遗传病学专家,做个系统的基因检测?”我看着简说道。

“我能否知道,我妈妈的家族有哪种遗传疾病的可能性?”简轻叹一声,“我知道,我的问题应该与我妈妈有关,我妈妈只有姐妹,没有兄弟。我的姨妈们没有一个生过男孩。”

简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看着她的无助和期望,我觉得应该把我的担心告诉她。“你妈妈家族里可能有一种特别的遗传基因。”

我告诉简,这只是我目前不成熟的考虑,一切都应该以基因检测结果为准。临床上有一种特别的遗传疾病,称为X染色体易裂症(Fragile X syndrome),患病以男性为主,临床表现为睾丸较大、肌肉张力低、自闭症,面部下颚向前突出、耳朵较大、脸较长,等等。女性若有一条易裂X染色体,但另一条正常,可能只会有轻微的症状,许多女性的临床表现完全正常。这个病属于X联隐形遗传病,因为男胎只有一条X染色体,所以在胚胎发育过程中,会有极高的流产率,属于自然的优胜劣汰。

简认真地听我解释完后,表情凝重。她感谢了我的专业思考,决定自己去接受遗传检测。“我不想自欺欺人,我要知道真相。”

简说在她的遗传疾病诊断确认之前,她先不开始抗抑郁症的药物治疗。其实,这也是我预料之中的。简来的主要目的是想从我的口中听到我的分析和诊断推测。

几个月后,简回到了诊所。我从办公室出来叫她的时候,看见她不住地擦试眼泪。那位男生坐在一旁,静静地陪着她,眼里也泛着泪花。

简递给我一份报告,我接过报告的那一刻,自觉右手有些发麻。是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了,也许答案早已揭晓。

“您是对的,医生,”简轻声地说道,“我不知道要怎么告诉我的先生和公公婆婆,我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情。”

我一时语塞,没能回答。我换了个话题:“外面那位先生是您的朋友?”

简幽幽叹息一声,慢慢地说:“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人,除了我的先生之外,就是丹尼尔。我真是对不起他!”

简说她长大至今只谈过一次恋爱。她的父母居住工作在一个普通的小城镇,对孩子的帮助有限。她在大学期间拼命用功读书,想用知识改变命运。来美国读博士时,她遇见了她的先生。她的先生一向非常低调,她根本不知道他是个豪门子弟。她先生当时也在攻读博士学位,对她狂追不舍,体贴关怀,无微不至。她觉得先生是个可依托终身的人,后来就答应了他的求婚。

“丹尼尔是我大学时的学长,以前我不认识他。我博士毕业后,进了这家大公司,丹尼尔比我早进公司几年,他很优秀,已经是一个部门的主管了。那时我还未结婚,丹尼尔就一直追求我。我告诉他我已经有未婚夫了,他后来就放弃了。这几年来,他像亲哥哥一样照顾着我的父母。我婚后少了许多自由,爸爸妈妈在美国人生地不熟,不会开车,有事都是丹尼尔在帮忙,他从未推辞过。”

我问:“丹尼尔结婚了吗?或者,他有女朋友了吗?”

简摇着头,“丹尼尔这个人感情上比较内敛沉默,我劝过他许多次,他总是笑,说一个人生活简单自在,他暂时不想结婚。”

“我和丹尼尔的友情是纯真的。我们没握过手,没有单独一起吃过饭,我先生爱我至深,我绝不能让我的先生对我失望!”简语气坚决,表情严肃。

在那一刻,我脑子里忽然涌出了两句诗,“一生诗意千寻瀑,万破人间四月天。”这句诗的作者是谁?是大情圣、哲学家金岳霖。他一生爱着才女林微因,虽比邻而居,却极其尊重别人的婚姻。他不掩藏爱意,却更仰慕君子。曾题“梁上君子、林下美人”的对联赠于梁思成、林徽因夫妇。当今世上,有太多的快餐婚姻,难得丹尼尔君子坦荡荡,又是一个少见的情圣。

后来我没有再见过简。丹尼尔还是定期带简的爸爸妈妈来看我。听他们说,简的儿子几个月后便夭折了。她的公公婆婆一气之下,回到了香港。这样的楼起楼塌,即便是那两位惯看人间沧桑、历尽江湖风雨的老人也承受不起。两位老人家都病倒了,简的先生放下手头的生意,赶回香港去照料他的爸妈。

一天下午,前台收到简打来的电话。那天,我在其他诊所工作。听前台员工说,简说话非常礼貌客气。她问如果医生时间容许的话,能不能给她回个电话,她要去一趟香港。

我心里有一丝不安。简虽然经历了这一系列变故,但从未主动给我打过电话,或来诊所说些什么。现在临行前她要和我说话,她一定想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简在电话那头还是轻声细语的,她告诉我她这次要带两个女儿一同回香港。自从上次收到遗传检测报告后,她还没有告诉她先生实情。“我不能再隐瞒什么了,我必须面对现实。公公婆婆望孙多年,我不能耽误人家。”简一再感谢我过去几年对她父母的照顾,说她妈妈也想通了许多。我试图安慰她,劝她必须坚强,如果她有需要的话,可以和我紧急联系。简停顿了一下,又说,“我想和先生、公公婆婆商量人工受精,用别人的卵子。如果他们能接受我的建议,我愿意作代孕母亲。”

这是简最后一次和我谈话。她带了两个女儿回中国香港,再也没有回到美国。

我后来也没有再见过简的爸爸妈妈。大概过了一个来月的时间,丹尼尔来到诊所,说简的爸爸妈妈要回中国了,问我能不能给他们开一年的药物。我问他简的近况如何?丹尼尔眼眶泛红,说简已经不在人世了。

丹尼尔讲得很简洁。简带两个女儿回到香港,和先生坦白了她的遗传基因问题,惭愧无法尽一个妻子的责任,帮夫家添个男丁传代。简的先生虽然沮丧,但是他仍然安慰了太太。但简的公公婆婆态度非常坚决,要求儿子和简离婚,否则他们将取消作为长子的他在公司里的一切职位和继承权。公公婆婆愿意给简一笔不菲的离婚费用,他们内心也不愿意接受简的两个女儿,但愿意支付抚养费用。

简的先生迫于压力,不敢违背父母的严令,试图和简商讨离婚协议。先生的抛弃毁灭了简最后的一丝希望。

简离开了家,住进了一家酒店。她花了半天的时间,给丹尼尔写了一份长长的电子邮件,委托他帮忙处理善后事宜。她把自己名下的财产分成了三份,留给两个女儿一人一份,父母一份。她恳请丹尼尔替她送父母回国。在家乡,他们毕竟有亲有友,能得到一些照顾。简随后上了顶楼,从天台一跃而下。

简的父母年老体衰,是丹尼尔去香港协助处理了简的后事。简的先生违抗父母,坚持把简的骨灰留在了他们的家族墓地。

在给丹尼尔的邮件里,简除了和父母表达了自己不能尽孝的歉意外,没有给父母留下其他什么交代。但简给自己的两个女儿留了一封绝笔信。在信里面,她向女儿们道歉,说她不能做个好妈妈,陪同她们快乐长大。她恳请自己先生看在从前相亲相爱的情份上,看顾两人的爱情结晶。她希望孩子们长大后能获得幸福,有美满的生活。信的结尾,简告诉女儿们要有自己美好的爱情,但一定不要有孩子。 qIcigDD7c/93PRXdjsFf2n3/XYKJ85jR5+iJViBTO1WggqNhzSE2Zo/YzizNIG8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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