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晨兴理荒秽

晋代田园诗人陶渊明在《归田园居》中写道：“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意乡村憩居的生活，千百年来不知羡煞了多少文人墨客！不过，说句老实话，在动荡的年代，卸官归隐乡下，实在是官人和文人的无奈之举，真没有啥“诗意的憩居”可言，生活所迫，无非苦中作乐罢了！

相比陶渊明，我更喜欢诸葛亮在《出师表》中所说的“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那样的生活。这样的生活没啥“诗意”可言，但真实，完全是出自自己内心真实感情的真实表达。没有夸张，没有修饰，就那么直白地告诉你，别以为我想做官、成名、挣大钱，无非是想活下去而已！

动荡的岁月离我们远去了，战乱的年代离我们远去了，如今我们日子是安稳的，时光是静谧的，到乡下种片地，“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那样的日子许多许多的城里人都可以轻而易举地实现那样的梦想。去年我还回乡下老家种了一片地呢！我种了西瓜、南瓜、四季豆、茄子、辣椒、黄瓜和花生，前几样都收成较好，大大的欢喜，唯一块地的黑花生，成熟后回去收获结果被人偷挖了，只吃到零星的几颗！

值班，睡在派出所分给我和一年轻民警合住的房间里。虽然那年轻小民警天天泡在案子里东奔西跑，很少回所里来住一宿，我在的时候那小民警不在，没啥影响，但到底条件赶家里差多了，光线不好，通风不好，潮湿，又狭小的床铺，咋睡都不舒服！年轻时可以说将就，上了年纪，很难再说将就了！于是，躺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凌晨4点便起来找点活儿干。这不，我将所里食堂前面这块荒地翻出一个角落来，打算种点西瓜呢！

有人嘱我说，到了所里要如何如何安心工作，老民警了，起个带头作用！我嗯啦嗯啦点头，其实心里想的是你尽说屁话！都这把年纪了，大家还是说点让人听得懂的人话吧！我是公安作家，再混不好也是公安部全国公安文联首届脱产签约作家、重庆公安作协自成立以来长达20年的副主席，为公安文学写了20多部书，你以为我真是浪得虚名混不下去了又来基层派出所要继续混嗦？带不带头关你屁事，对不？我不带头不做“表率”又咋了？我能为所里干多少干多少，实在不能我难不成健康不要了、性命不要了，要“光荣”在岗位上才叫“带头”和“表率”？组织是这样要求我的吗？国家的法律法规是这么要求我的吗？你要“带头”去，我保证看见了也没看见！

昨天派出所所在的乡场赶集，去转了转，看见樱桃完全上市了，买了一些回来！今年的春天不如意，错过了樱花，稍不注意这樱桃也差点错过了！家中小院里的两棵樱桃树也是结了不少果的，吃晚饭前开车回去取被子，想起那两棵树，去瞧，结果一粒也不剩，全被小鸟吃去了！

派出所的工作很辛苦，昨天我亲眼见证了民警的抱怨和辅警的生气！这不怪民警和辅警素质不高，不敬业，他们已经为工作尽了全身心的努力，毫无懈怠，可是人手不够，警力不足，没法，依然没有讨到好的结果！委屈、憋屈，真的是要让民警和辅警气疯了！我作为老大哥，不断安慰他们，安慰着安慰着，我对一个投诉的当事人说：“你就不能体谅一下我们民警吗？上午报案手机被偷了，所里立马接警立案，立马派人跟进调查，这过程我是亲眼见证的，你居然下午就投诉派出所和民警没理你了……你知道此时专程准备开车去重庆替你找回手机的辅警今晚上还要做什么吗？此时是晚上8点，到重庆替你查找追回手机，如果顺利，10点可以从重庆返回长寿，深夜11点可以到家，然后上床睡觉。再然后，我告诉你，他凌晨2点多务必起床，开车送两个办案民警去机场，因为这两个民警要赶往河北廊坊捉人，所里没有人了，只有他开车去送，今天他和我一样，值班，白天忙了一天，晚上还不能休息，这样辛苦，换来的是你的投诉，一个投诉，很可能影响到他的工资；我又告诉你，政府名正言顺公招的辅警，每月工资多少？2000元！这点钱是要养家糊口的，上有老下有小，换你，你愿意吗？人家辛辛苦苦在为你做事，你却稍不如意就投诉……下次你要投诉就投诉我，和我一起值班的，我警衔最高，警龄最长，收入也最多，我没有负担，投诉我吧，我叫但远军，别再去投诉我们辅警了，他们真的活得很不容易！”

我没生气，我早已过了生气的年龄了，我这样心平气和地说，只是希望百姓对我们多一些体谅和理解，只有相互体谅和理解，大家相处才和谐愉快！百姓的诉求是个体的，不管多忙多累，我们都尽量让当事人满意；但派出所面对的诉求却是群体的，换句话说叫派出所不是为某一个人、某一家人开的，总得有个轻重缓急和办理程序；因此，若有什么地方不如你意了，多多理解，多多包容吧，谁也不想把能尽快办结的事情拖出一地鸡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