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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逶迤,林海茫茫,枯树参天,遮天蔽日。浩瀚无垠的大森林下面,狩猎队各家各户都是土坯垒墙的草房子,而且年久失修,破烂不堪,房顶上长草,房山用大木头支把着,看上去,随着都有倒塌的可能与危险,也极为荒凉与破败。

但是,于正利于老八家也就是我的八爷爷,他们离四爷爷家相对来说算是比较远的,四爷爷家被称为‘八栋房’每栋两户住十六户人家,自然也是先来创业的功勋人物,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无疑才有资格居住狩猎队的最中心地带,而于正利于老八家在八栋房南面的虎跳崖,离八栋房能有一里半地呢。

虎跳崖是一处山雄水幽的红石头砬子,山势陡峻,傲然挺拔,鬼斧神工,气势磅礴;再加上周围枯树参天,林海茫茫,给人的印像是险恶幽静又神密的。当然了,提到狩借队驻地附近的虎跳崖,不分男女老少,八百里兴安都知道。知道这儿有太多的故事与传说,特别的刺激和无尽的憧憬与想像。据说,这儿曾经是狗熊黑瞎子与山神爷老虎战斗的主战场,双方决战,七天七夜,地动山摇,电闪雷鸣,血肉横飞,乌烟瘴气。但是,最终失败者逃跑者,是一只吊眉矫健的东北虎,它目光炯炯,眼如铜铃,虎尾如鞭,力大无穷。不过,让人遗憾痛心又无可奈何的是,最终作为狗熊黑瞎子的手下败将,力不可支,极度绝望,在逃亡途中跳崖摔死了。很有可能,这儿就是虎跳崖的出处与原说。

再有,是我来狩猎队以后才听说并知道的,当年,有位山东临沂县来的采参者,在虎跳崖下面发现了人参娃娃。都知道七叶为参,八叶为宝,可是,他挖出来的那棵人参竟然有十三片叶子,毫无疑问,参龄最少也得有几百年了,已经成仙得道,游走四方,价置连城,是罕见的珍宝。据说那位山东临沂采参者,是一个双目失明的红孩子把他引来的,事实说明,红孩子就是参娃娃。大福大贵,靠自身运气,轻而易举发了笔横财,令人眼红又羡慕。山东临沂人发财后回家建了座壮观而又庞大的庙宇,庙宇内供奉着棵用枣木雕刻的老人参,这座山神庙也是沂山顶上最大的庙宇,挖参者都去庙宇内参拜与祈祷,非常虔诚,三叩九拜,然后渡海北上,徒步来到小兴安岭,参娃娃每年都在这儿准时出现的,能否觅到,就靠自己的运气了。

虎跳崖来历有两个版本,除了那只摔死的老虎山神爷,再有就是每年必出现的人参娃娃。而是不管人参娃娃还是稀罕珍贵的东北虎,都是让后人憧憬羡慕而富有刺激的。

再有,这是我后来才听说的,在姑姑家房后虎跳崖的崖顶上,一只红狐狸变幻成人见人爱,风姿绰约,风情万种,妩媚端庄的美女,等猎人策马赶到,美女眨眼之时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变成一个鼻涕拉瞎,满脸皱纹,白发苍苍,丑陋无比的老太婆,红狐狸没费吹灰之力,轻松把持枪猎人蒙骗了过去。红狐狸顺利逃走以后,失望悔恨的猎人在虎跳崖下面大病了三天,昏迷不醒,说胡话,打摆子,三伏天穿棉袄还觉着冷,走路栽跟头,摇摇晃晃,比于老歪还于老歪,虎跳崖下面再发现那只漂亮美丽的红狐狸,猎人无论如何也不敢追赶了。他缩头缩脑没有胆量,没有胆量,也就没有发财的福气与造化。

狩猎采参,全靠其运气,胆量更是主要的。

而另一个猎人胆大包天,听说虎跳崖有只矫健美丽的红狐狸以后,就从百里之外的松花江岸边,领着猎狗就追赶了过来。可是,他没有发现那只皮毛珍贵的红狐狸,而是在虎跳崖顶上与狗熊遭遇。狗熊是棕熊,它毛眼紫红,力大无比,凶悍残忍,冷酷霸道。也是战胜那只东北虎的大棕熊,堪称为江北霸主,动物和人类见了都打怵。而这个猎人呢,倚仗着自己胆大武艺高强,与红毛棕熊交手以后,三只猎狗都被棕熊拍死了,猎人的子弹也已经打光,没有退路,猎人拔出猎刀与棕熊肉搏想同归于尽,结果,猎人和棕熊都滑落到虎跳崖下面,棕熊带伤逃走,猎人发现了那只与狗熊搏斗后摔死的老虎山神爷,尽管山神爷的老虎皮早己经腐烂化为灰烬随风飘走,但是,那架老虎骨头还是完整无损非常珍贵的。这位不知道姓名的猎人虎跳崖下面发大财,毫无疑问,更是他胆大带来的好处。

据说,这位不知道姓名的猎人,他念着那三条猎狗的忠诚与无畏,就在崖下搭建木屋居住下了下来,陪伴着那三条死亡的猎狗,生命比钱财更重要。炮手都知道,猎人与猎狗之间讲究的是“忠”和“义”字。猎狗忠诚,为主人死亡,主人还要钱财干什么?于是,猎人死后,那座木屋至今在,室内有四俱白花花的骨头,分别是猎人和三条猎狗的,而虎骨却被别人拿走了,只有传说还在持续着。于是,虎跳崖下面这座破烂不堪的小木屋,别人就再没有进去过,即便路过,也远远远地躲着。四俱白花花的骨头,见屋见到,特别的森人。

听四奶奶说,于正利和史慧姑姑是后来到狩猎队的,八栋房人满为患住不下了,征求他们意见,四爷爷就略有歉意地商量着说道:“虎跳崖下面你们敢住吗?死过人,又是人参精,又是狐狸妖怪的,那地方是有点儿不干净,破房子至今还闲置着,不过,收拾收拾就能安家,离咱们队部又不是太远,就看你们俩个,有没有这个胆量了?房子阴不阴,要看谁来住,正能压邪,恶鬼也害怕恶人嘛!”

“我不是恶人,但也不相信有什么恶鬼。”

见四爷爷诚恳,又非常为难,八栋房又确实住不下了,但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隶属省政府管辖,建房得得到有关部门的审批和允许,尽管木材有的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但是,房屋不是随便能建的。于正利呢,见四爷爷这么说,就眯缝着眼睛,无所谓地笑了笑说道:

“我不是恶人,但也不相信恶鬼。人死如灯灭,虎死如绵羊,说恶人变恶鬼,纯粹是吓唬人。咱们都是虎步顶下西张庄出来的,潍河两岸历史悠久,人口稠密,盖房子挖地基,谁家不挖出来一堆堆的白骨头?一朝又一朝,一代又一代?建房者不是照样生孩子睡觉传宗接代嘛!我不信邪,但我相信那个猎人的胆量。人无胆量,百事不成。从老家虎步顶,到狩猎队虎跳崖,从华东虎到东北虎,命中注定,我这一辈子就跟老虎打交道了,在虎跳崖下面居住,旦愿能捡到完整珍贵的老虎骨头,只要能发财,再有红狐狸变美女到我家,我还迫不及待呢!”

听于正利这么说,姑姑就狠狠瞅了他一眼,撇着嘴角,嘲讽地说道:“一个你都养活不起,还再来个美女,美女哪么不置钱啊!”

见于正利和姑姑史慧英都不忌讳,不在乎,而且兴趣极大,也迫不及待,四爷就不再忧虑,放心地说道:“哪好,就这么办吧!我按排人去收拾房子,你们俩就等着搬家换新居吧!”

笫二天,姑姑史慧英,和丈夫于正利于老八也就是我的八爷爷,就来到虎跳崖下面居住了。年轻人又有文化,向往憧憬和兴趣,远远超过了紧张胆怯和恐惧,加上一群猎狗牛犊子一样前呼后拥左在不离,居住下来,就更没有什么可怕的了。可怕的是不挣钱,只有钱挣,生死都不怕。

是的,作为大夫和艺术家,他们两人都非常自信,更不迷信,而且虎跳崖下面确实是块难得的风水宝地,心想事成,渴望的东西屡屡能兑现。就拿姑姑史慧英和于正利来说吧,在八栋房别人家房子居住的时侯,结婚三年多了,就是不怀孕没有孩子,两个人,也不知道谁的生理有问题,鹿胎膏子倒是没有少吃,但就是不管用,两个人着急上火,大医院也去了不少家,钱没有少花,却均不埋想,一次次地失望,甚至绝望,现实使两个人一筹莫展,像块阴云,笼罩在心头,长年没有个笑模样。可是,歪打正着,搬迁到虎跳崖下面安家落户以后,不到半年半景,史慧英姑姑就突然怀孕了。见她腹部隆起行动不便,面色红润,喜上眉梢,有人就疑惑中猜测着说道:

“在这个世界上哪!人是命,天注定。很有可能,是那只死去的东北虎,借魂投生,史慧英医生才怀孕的。不信咱们就等着看吧!出将入相,虎虎生威,这个孩子,肯定是大有来头的。”

三人说虎,这是历史典故。虎能驱妖,老虎也能镇邪,家有病人挂张老虎画,病人情绪就稳定了下来。姑姑怀孕这件事,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就传到潍河岸边的老家去了。在虎步顶下西张庄,双方家人更是盼子心切,既兴高彩烈又迫不及待,于是,就有人写信祝贺他们,咬牙嚼字非常讲究,合辙押歆,对丈工整,书信内容,其中两句我还记的,如:

“虎吼千山震,雪岭双雄图……,虎卧悬崖下,凤栖高枝上……”

昌邑老家尽管是农村,毫无疑问,那个年代也贪穷落后,但是作孔孟之乡,其文化底蕴却非常的悠久与深厚,不少人家穷困潦倒卖儿鬻女揭不开锅,但文房四宝却家中必备须弥不离,不管孤鳏老妪还是未年娃娃,信口成诗堪称为天才,考状元当秀才学富五车,是每个人的企盼向往与追求;即便是今天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文化被置之较次的地位,但昌邑仍然是全国有名的诗歌之乡,靠文化搭台经济唱戏,什么绿博园,什么文山书社,什么博绿山梨花节等等,其社会氛味,仍然彰献出文化神韵的高档次。

不过,去姑姑家路上距离不远,时间有限,咱们暂时不说昌邑老家来的书信内容,回头还是说姑姑吏慧英和她们家居住的虎跳崖吧。

是的,冲破阻力,受环境因素的制约与影响,姑姑史慧英心想事成,突然间怀孕,喜讯传出,炮手屯上下更是议论纷纷赞不绝口,除了他们祖上有德,本人有才,德才兼备才以外,关键还是居住环境,虎跳崖是风水宝地,虎跳崖把他们成就了,虎跳崖下面生贵子,生出的娃娃肯定是虎头虎脑,人见人爱,龙腾虎跃,凤凰展翅,风水宝地虎头崖,变成了多少人的向往与目标。于是,不少人都上赶着换房子,由八栋房换到虎跳崖,行情看好,差价上扬,但是,都被史慧英姑姑拒绝了。她不吭不卑不含糊说道:

“当初,我们是逼上梁山,才来虎跳崖下面居住的。住房讲风水,讲八卦,讲五行,讲究人与环境是否和谐,不是说换就换的。虎跳崖下面这所破房子,破归破,偏僻归偏僻,但我们居住着合适,事业有成,一顺百顺,就是给个金銮殿,我们也不会兑换呢!”

虎跳崖下面,人们只好望“洋”兴叹。

是的,只要史慧英姑姑不吐口,姑夫于正利,当然就不敢随便答应了。里里外外姑姑当家,家庭中,姑姑的权力大着,说一不二,跟四爷爷比较也毫不逊色,只是没有四爷爷那么凶悍与霸道。姑姑毕竟是女人嘛!有着女人的温顺温柔和坚毅,也有着知识女性的刚强执着与担挡。

而于正利于老八也就是我的八爷爷呢,性格上比较随和与坦荡,尽心尽力,尽到丈夫的义务和责任,人缘极好,在炮手屯也是少见的,堪为模范丈夫也不过分,委屈自己,成就别人,委屈求全是宗旨。为了使姑姑史慧英有个好心情,不影响胎儿的发展成熟与壮大,作为丈夫和父亲,今天清晨一大早,他竟然顶着满天的浓雾及蚊子小咬的肆虐和进攻,到太平沟附近的黑龙江岸边,弄点儿荤腥,好打打牙祭,对姑姑而言,也算是按慰与庆贺。可是,万没有想到,猝不及防,晴天霹雳,死亡突然间降临到了他头上,话拉拉地愣是被远东秃鹫的利爪给抓死子了,不知不觉的葬送了性命。可是,于正利于老八不声不响悄悄地走了,抛下史慧英姑姑可怎么办哪?恩爱夫妻,由成双成对到孤雁单飞,苍促打击下,史慧英姑姑好命苦啊……

此时此刻,为执行四奶奶交办的属托和任务,我一边步履匆匆往姑姑家赶路,一边信马由缰,无边无际地想像着。

群山逶迤,林海茫茫,地广人稀,交通不便。在狩猎队和炮手屯,即便是中心地带八栋房,平时也很少能有个人影儿,虎跳崖下面就更不用说了,广袤荒凉,三十里地南北炕,六十里是邻居,如此形容一点儿不假,环境之寂寞,之宁静,之压抑,之郁闷,每个人都有切身体会与感受。

就我史铁柱这个盲流子而言,生活中出身卑微,品位低下,长相磕碜,人缘不好,让人反感又讨厌,平时能跟大画家于正利于老八常来常往走的很近,除了是老乡和在文学艺术上共同的理想与爱好之外,再有,关键是史慧英姑姑的原因造成的。我们都姓史,辈份仅仅在五符上,如果在老家,也许还有些生疏和不以为然,而远在白山黑水的小兴安岭中心队,其感受和感觉,关系就相当得亲近与密切了。至今我还清清楚楚的铭记着,每次惹了祸,或者是四爷爷不顺心,情绪烦躁张嘴吵我,骂我,训斥我,撵我滚蛋,别在这儿磨她的眼珠子,有时侯还挥舞着拳头或大巴掌声斯力竭,咆哮如雷,眼珠子瞪得比牛眼还大:

“滚!快滚!滚的越远越好……”

地动山摇,愕然恐怖。

我呢,像只丧家犬,不敢懈怠又可怜巴巴,迅速逃走,委屈求会。可是,荒山野岭去哪儿呢?没地方可去,唯一得去处,就是虎跳崖下面的姑姑家。在感情上,姑姑家既是我史铁柱的避难所和留守站,也是精神上最大的按慰和依赖。而且每次垂头丧气的来到这儿,姑姑史慧英,都会温柔大度,坦然亲切,不慌不忙,微微笑着按慰我说道:

“哟!又怎么的了?来,先吃饭,别想哪么多,又不是外人,你四爷爷他脾气暴躁,是工作上压力太大嘛!你们偷猎梅花鹿崽熬膏子,既是犯法,更是犯罪,他不吵你吵谁?作为领导干部,正人先正己,当然得拿你开刀问斩了。来,先吃饭,吃了饭再说,一会儿我把你送回去,跟老人可不能耍性子,使脾气,他是你四爷爷,别说你是他孙子了,市长,县长,公安局长,见了他都得礼让三分,笑脸相迎呢!你没有听说嘛!在昌邑老家,他骂公社干部像骂儿女一样,张口就来,公社干部还得笑脸相迎,紧着赔不是。老红军,老抗联,老八路,谁敢招惹,又招惹得起呀!出生入死的国家功臣人物,功勋人物,能活到今天,他骂谁谁不都得承受着呀?敢辩别反驳不服气吗?那他就是找更大的不自在了。来,先吃饭,吃了饭再说……”

我唉声叹气,紧皱着眉头一言不发,任凭姑姑得规劝开导与数落,尽管问题解决不了,但内心却觉着温暖了许多,也敝亮了许多。要知道,在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除了四奶奶,就数史慧英姑姑最疼我,爱我,亲近我了。经常遭受到四爷爷的训斥与慢骂,如果没有姑姑家,我史铁柱还不知道到哪儿去呢!

是的,至今我还清清楚楚得铭记着,有一年夏天,去桶子沟附近巡视鹿窖。那个年代,挖窖窖鹿,窖驼鹿,窑马鹿,窑梅花鹿,是炮手和家属的硬性任务必须完成,不能打折扣,更不能走马观花,应付聊事,雷声大雨点小,变野生为家养,交饲养场繁殖后代,延续基因,是小兴安岭林区的发展与趋势,也是猎人的工作和任务,摊派到头上,谁也不敢懈怠。

至今我还清楚得记着,单枪匹马,悠哉悠哉,那天我去的是西南方向,逆流而上,大概是进鹤岗市林业局地界了吧?后来我揣磨与猎测。关键是夏天雾大,稠浆一样,对面不见人,加上山陡路滑,沟沟岔岔林子又茂密,绕来绕去迷失方向,不知不觉就迷山了。要知道,群山逶迤,茫茫林海,枯树参天,遮天蔽日,夏天迷山是极为可怕又残酷的,山坡地形,树木杂草,石头溪流,土质水份,包括攀爬的松鼠和空中飞翔的鸟儿,几乎都是一模一样,千孔一面,没有辨别物供参考与校对,其感受像在农村坟地里面的鬼打墙,迷宫般的绕来转去,死活就是出不来,那怕你是智慧的结晶和太上老君,再有能耐也便展不出来,迷山者不是饿死冻死病死,就是精神崩溃和焦虑而死。死后的皮肉被乌鸦和远东秃鹫啄光啄净,最后,骨头渣滓也喂了绿眼睛老狼。半夜三更阴森森的,野狼的嗥叫声特别的恐怖。当然了,家人对此也没有办法,浩瀚广袤,云雾缭绕,峡谷幽深,群峰耸立。迷山死人肆空见惯,家人焦虑又到哪儿去寻找啊!

要知道,每年夏天浓雾如稠浆而看不出去,因为迷山而死亡的人数太多了,时常发生,难以计算。而山里的风俗是,因迷山死在外面,尸体找到了也不许进家。所以说,夏天迷山,是所有居民生话中的大忌。

刻骨铭心,至今我还清清楚楚地铭记着,我四天三宿没有回家,在密林深处孤独一人,靠木耳蘑菇和嘟柿果充饥维持着。夜间攀爬到树杈上,躲避着猛兽蚊子和小咬。昼夜温差大,冻得我上下牙齿打牙巴骨。雾大下雨天,带着打火机,但到处水湿,木材树叶世点燃不着啊!寒冷,饥饿,恐怖,疲惫,等到从密林深处摸索着折腾出来,无疑是蓬头垢面,饥饿辘辘,走路打晃,无精搭彩,肯定早己经没有人样子了。

至今我还清清楚楚的铭记着,当我气喘吁吁,一摇三晃,步履蹒跚,跋涉着回到四奶奶家,疲惫之极,饿得眼珠子发篮,刚吞了三个馒头两碗粥,没等喘口气,屁股坐热呢,四奶奶就急三火四,迫不及待,血红着眼睛催促我说道:

“柱子哪!你可是回来了哪,你再不回来,我和你史慧英姑姑,都得急病,上火,急死了呀!你瞅瞅,你瞅瞅我的眼珠子,两天两宿没有睡觉啊!直到现在还红着呢!红的像个猴屁股一样! 都是找你给急的呀!急得眼珠子冒火,闭不上眼睛,闭上眠睛就像火烧火燎,生疼生疼的,揪心滋味,这次我可是体会到了。说句不吉利难听的,如果你真死在深山里面,我跟你父母,可怎么交待啊!啊!老天爷,不死也得扒层皮哟!”

听四奶奶这么说,自然我也清楚地看到,因为着急上火睡不着觉,四奶奶眼睛是红的,嘴唇起火泡,眼角都烂了。她白发如丝,满目苍凉,几天光景就苍老了不少,看上去让人心酸又可怜,如果我真有个三长两短回不来,四奶奶不得急晕急懵急死了呀!可是,四奶奶尽管疲惫不堪语无论次,但是,她却不顾自已得健康与疲惫,而是惦记着姑姑史慧英。所以说,见我三个馒头吞进去,她就迫不及待,慌三忙四催促我说道:

“柱子!赶紧的,对付两口,填饱肚子,快去看看你史慧英姑姑吧!为了找你翻山越岭,穿沟塘子,这些天,她腿都快要跑断了,嗓子都喊哑了呀!两天两宿夜没合眼,又是烧香,又是拜佛,还要去鹤岗市的三宝寺和北普陀,祈求神灵保护你呢!而她自己呢,这些天是头不梳,脸不洗,满嘴潦泡,眼睛血红,钻树林子,衣服都刮碎了,一缕一缕的,叫花子一样,你再不回来,史慧英非得急疯了不可呀!哼!在这个世界上,也算你小子有福和命中注定,摊上这么个好姑姑,尽管是个远房的姑姑,但是,就是亲姑姑又能怎么样呢?唉!史慧英对你真不簿啊!就是亲姑姑,又能怎么样呢?”

就是亲姑姑又能怎么样这句话,四奶奶连说了两遍。

当然,听四奶奶这么唠叨与述说,我自己也觉着莫大的激动与按慰,又特别的幸福与自豪,内心深处暖洋洋的,人生也似乎特别有意义,有个姑姑在庇护着,疼爱着,关心着,我也就算知足幸运与美好了。是的,远离父母,孤身在外,有个远房姑姑在身边,生活才更有意义和奔头。于是,我来不及解释迷山的过程与坎坷,就狼吞虎咽,匆匆忙忙填饱肚了子,刻不容缓打起来精神,立刻就去了虎跳崖下面的姑姑家。内心激动,毫不含糊,刚一进门,嘴上就大呼小叫嚷嚷着喊道:

“姑姑!我回来啦!听四奶奶说,我再不回来,您就要急死,急傻,急疯啦!是真的吗?”

嘴上喊着往屋里冲去。

当然了,我话音刚落,姑姑史慧英,就匆忙推门就急冲了出来。此时此刻,我也不错眼珠清楚地看到,姑姑的眼睛血红像两只烂桃子,但目光是惊喜愕然又兴奋的,兴奋又惨杂着疲惫焦虑和不安。她脸色苍白,披头散发,衣裤不整,颓废邋遢。作为端庄美丽漂亮女人的赤脚医生,开天辟地,这也是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姑姑的神态和衣着。是的,我再仔细端详,她满嘴潦泡,眼皮虚肿,看来,多少天没有睡好觉了。过分焦虑和烦躁不安,既影响了她的美貌和气质,健康也受到了很大影响。但是,听到我的呼喊声,她还是来不及多想就急冲了出来。急冲出来的她,右手抓火柴,左手握着刚刚点燃的一拄香火,烟雾在空气中闪动缭绕着。毫无疑问,苍促兴奋,还没有来的及插进佛龛里面,听见我喊声就急冲了出来。毫不犹豫,也无所顾忌,她大张着嘴巴,猛地扑到我面前,用拿火柴的右手使劲儿把我死死地揽住,喜极而泣,激动万千,疯子般的,边哭边嚷道:

“你这死孩子,你这死孩子,你死到哪儿去了呀!你死到哪儿去了呀!姑姑快要急死了呀!姑姑都快要急死了呀……你到底在那条沟系,这么多天啦!狩猎队老少都出动了,为了找你,你姑夫把水桶都敲瘪了呀!你瞅瞅,水桶都让他敲瘪了呀!”

姑姑边说边扔掉火柴,在我后背上使劲儿拍打着,一边拍打又一边说道:

“这不,我正在祈祷佛祖和菩萨帮忙呢!你真的就回来了,是佛祖菩萨显灵了,你才有惊无险呀……柱子!你快告诉我,这些天,你是怎么过来的?山里有猛兽有蟒蛇,特别是桶子沟那边,大蟒蛇那么多多,你姑夫亲眼所见,百斤重的大野猪,都被蟒蛇吞了呀!我真担心,你也被蟒蛇给吞了呢……唉!你瞅瞅你,面黄肌瘦,胡子拉查,头发像个刺猬,衣服也都撕碎挂破了……但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平安回来就好,还没有吃饭吧?这些天怎么熬过来的呀?”

“刚吃过了,在四奶奶家。”我实话实说。

“哪!姑姑也得给你补补身子呀!是不是?这些天,你是怎么熬过来的呀!别说猛兽蟒蛇了,就是小咬蚊子,也够你受的呀!你真要是病在地上不能动弹,用不了两天,小咬蚊子,就把你血水吸干了。别说是人了,傻狍子的绒毛那么厚,被蚊子叮得叮得难忍,还一宿宿的狂奔呢!北大荒蚊子,想想就害怕……平安回来了,我先给你弄点儿好吃的,大米饭,小鸡炖蘑菇,一会儿饭就好。你先坐着,我这就点火去……”

没有说完,兴奋中,就转身扭头做饭去了。

姑姑手脚麻利,干活像一阵风,劈柴禾添水,点火做饭。小鸡炖蘑菇,小鸡是沙畔鸡,也叫飞龙,营养价置极高,是大清帝国进京的贡品,山外人有钱也吃不到呢。现采来的蘑菇就更不用说了,榛蘑,草蘑,圆蘑,榆黄蘑,地处深山,遍地都是,随手敛来,吃不完用不尽的。小鸡炖蘑菇,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姑姑多年来的看家本领和拿手菜。

史慧英姑姑点火做饭,她脚打后脑勺,出来进去像一溜风,既忙碌又兴奋,既甜美又愉悦,长辫子甩打在屁股上,嘴上还哼哼着歌曲呢,《沂蒙颂》,老家人人都会唱:“蒙山岗,沂水长,我为亲人熬鸡汤,续一把蒙山柴,炉火更旺;添一瓢沂河水,情深意长。”

姑姑不仅人长的美丽漂亮,嗓子也婉转明快,余音绕梁,一波三折。是的,此刻在我的心目中,她身材苗条,风彩迷人,杏眼柳眉,光彩四射。于是,我坐在门坎旁边的凳子上,不错眼珠地瞅着她,内心就觉着特别的幸福和愉悦。而旁边的大画家于正利于八爷呢,见史慧英姑姑对我疼爱有加,百般阿护,亲近的关系非同一般,就尴尬羡慕加嫉妒,笑嘻嘻地看着我说道:

“嗬!柱子!你行啊!你瞅瞅,你在你姑姑心目中,比我这个丈夫还重要呢!这些天,她头不梳,脸不洗,吃饭不香,睡觉不甜,满嘴大潦泡,简直像魔道了一样,钻树林子满山跑,嗓子都喊哑了。你再不回来,她非得急死,急疯,急病了不可。你瞅瞅,你平安回来了,她有多么样的兴奋与激动,她对你这个娘家侄子,是关怀备至的真心疼啊!”

听丈夫于正利于老八这么说,史慧英姑姑就莞尔一笑,撇了撇嘴角,不以为然,陶醉地说道:

“于老八,这次算是让你说对了,你也不想想,你姓什么?我们姓什么?你姓于,我们姓史,老史家的后代。到任何我也是他的姑姑,他也是我侄子,名正言顺的娘家人嘛!你敢欺负我,我这儿还有娘家人呢!柱子你说是不是?关键时侯,有娘家人给我撑腰呢。”

说着,姑姑幸福的看了我一眼,表情与目光中,就流露出甜美和愉快。当然了,姑姑拿我当娘家人看待,我心里头也美滋滋的有种自豪感。

再有,自从我迷山有惊无险以后,为了完成猎捕活鹿的艰巨任务,姑姑史慧英,就在自家院里翻复地琢磨与研究着,不用到远处挖鹿窖,也能完成猎捕活鹿的艰巨任务。事半功倍,大快人心。在小兴安岭林区,姑姑也一举成名了。

是的,她研究发明的捕鹿工具叫“鹿笼子”,因地适宜,效果极隹,成本极低,安全可靠,甚受欢迎,为养殖场资源匮乏解决了难题,也为炮手屯的生产,开辟了一条新的渠道和门路。

说起来,史慧英姑姑发明的“鹿笼子”很简单,具体办法是,她借鉴老家农村滚鸟笼的原理和办法,用在猎捕活鹿上,复杂的事情,变得就简单多了。

人所皆知,农村滚鸟笼的设计原理是,把麻雀、黄雀、画眉等飞禽小鸟关进竹笼子里面,被关者也叫“户”笼子上面设翻滚,“户”在笼子里面“唧喳!”乱叫,又碰又撞,烦躁不安,但是有光明无前途,干着急就是出不来,越是出不来,“唧喳!”的就越厉害,火冒叁丈而无可奈何。其它的麻雀、黄雀及画眉呢,闻声飞来,落在笼子盖上,想探个究竞或表示关爱,却不知笼盖翻转是个机关,麻雀们没等站稳就“悠呼!”一下跌落了下去。

受滚鸟笼的设计原理与启发,姑姑就让我和于老八在她家住地,也就是虎跳崖的西北坡,紧贴着陡立的崖壁深埋树桩子,树柱埋好就夹板杖子,板杖子三米多高,面积有三间房子大也叫鹿圈,把母鹿关在圈里面,食物饮水充足不缺,只不过,它弹跳力再强也飞跃不出来。在这个特制的鹿圈里面,母鹿发情叫春而焦躁不安,同时也释放出雌性母兽的特殊气味。雄性公鹿呢,听到母鹿的吼叫声或嗅到母兽释放的特殊气味,自然而然,就不请自到,争先恐后从周围赶来了,隔着高高的板杖子,调情亲吻与按慰,按慰的同时,更渴望进去与之交配并传宗接代。可是,一板之隔,无论如何也进不去呀!欲火攻心,只能急的转磨磨。最后,就挺而走险,冒险一试了。欲火烧身,冒险的公鹿观察以后,迅速攀爬到虎跳崖的半腰处,居高临下,探头探脑,然后奋不顾身,轻轻一跃就飞跳了下去,终于与情人团圆了。但是,公鹿交配完以后就再也逃不出去了。

这叫请君入瓮,关门打狗,飞蛾投火,身陷囹圄,束手被擒。利用雌性逮雄性,再利用公鹿逮母鹿。

这是史慧英姑姑的发明与创造,因地适宜,事半功倍,成本不高,效益却极佳。在大、小兴安岭林区全面推广,后来被命名为“慧英圈”,“慧英捕鹿法。”用智慧捕鹿,比远离村屯挖鹿窖,省工省力,强似百倍,也不会再引发纠纷官司和矛盾了。

众所周知,去远处挖鹿窖,巡查不及时,梅花鹿被窖住,时间太久困死在里面,造成资源方面的极大浪废。

再有是捡山者不知道而滑落进去,造成伤痛与骨折,回头跟狩猎队打官司。林场村屯,捡山者极多,也是四爷爷深感头疼的。“慧英鹿圈,”更是为四爷爷解除了烦闹,皆大欢喜而百利而无一害。

再有,按照四奶奶的吩与按排,去虎跳崖通知姑姑去四爷爷家,由此我还进一步想到:

在那个以阶级斗争为纲的特殊年代,在虎步顶下西张庄老家,尽管史慧英姑姑端庄漂亮,妩媚清纯,能歌善舞,性格活泼,樱桃小嘴,眸子黑亮,念中学时就被县剧团相中了,但是,就因为成份太高爷爷是地主,初中毕业就只好回家务农面朝黄土背冲天了。令人同情与惋惜。赶巧,四爷爷史东山回老家探亲,发现姑姑这个人才后,立马找到县长要求特事特办,网开一面,不能埋没人才,给社会造成损失。屈于四爷爷老抗联战士的身份,县长终于点头答应,让姑姑去村医疗室当护士,挣工分,离土不离乡,发挥其专长,但是,没有进修的权力与资格。为此,史慧英姑姑就特别感激四爷爷,发自内心,感叹着说道:

“我们史家有位老抗联战士,我史慧英也沾老抗联战士的光了,四叔如果不出面,我这一辈子,都得面冲黄土背朝天了……”

对这个工作,姑姑非常的知足与满意。

再后来,史慧英姑姑跟于正利于老八订婚,两人都信誓旦旦,山誓海盟,于正利他非姑姑史慧英不娶,而姑姑史慧英也非他于正利于老八不嫁,是我母亲从中穿线搭桥保的媒。因果关系,也是看在我母亲媒婆兼介绍人的身份上,在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的漫长生活中,姑姑史慧英,才对我史铁柱这么宽容,疼爱,百般阿护与迁就的。她丈夫于正利于老八,当然更是心知肚明,无话可说了。

再有,我听母亲也多少次说过,在农村老家虎步顶下西张庄,于正利于老八也就我的八爷爷,就是个出类拔萃,人人喜爱的大才子大画家,而且是根红苗正的贫下中农,社会关系更没有污点,哥哥于正隆,也是有名的东北抗日联军老战士嘛!作为一母胞的亲弟弟,于正利于老八自然是心想事成,人人羡慕,飞黄腾达,前途无量了。可是,阴差阳错,极不走运,作为凤毛麟角,全校唯一的尖子生,尽管考上了沈阳美术学院,但是,不等起程入学去报到,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就开始了。自然而然,深造的希望随之破毁,人生也失去了珍贵难得的好机会。被迫无奈,只能极不甘心地回到农村与土坷垃打交道,画家的美梦也彻底破灭了。但是,天生我才必有用。毕竟是罕见又难得地艺术人才,被昌潍地区艺术馆破格录用。其录用条件是,历史清白,政治可靠,根红苗正,思想积极向上。可是,遗憾而又痛心的是,他和姑姑史慧英己经山盟海誓,正大光明的订婚,向全社会公开宣布了。现如今的关键时刻,恋爱婚姻,无疑受到极大的挑战与考验。消息传来,不少人为此感概感叹,一愁莫展转磨磨。当然了,可想而知,也是无可非议,姑姑史慧英深明大义,坦荡豁达,毫不犹豫,她亲自找到我母亲,爽快而又真诚地说道:

“嫂子!退婚吧!我想好了,我成份不好,没有办法,我认命啦!但是,不能影响了人家于正利的前途啊!去地区艺术馆工作,更是他人生难得地机会,不能为我,而耽误了自己的前程吧!当然了,为了于正利的前途,我史慧英是心甘情愿退婚的……”

话没有说完,史慧芙的眼圈就红了,噙着泪花,但没有滴落。

世人皆知,在虎步顶下西张庄,史家和于家,是两大姓史,听老辈人说,历史上,很有可能是一个老祖宗呢。于是,我母亲就找到了于正利于老八,非常委婉的说明了来意,但是,让我母亲感慨万千,又万没有想到的是,于正利于老八,他当时就气宇轩昂,庄重威严,手拍胸脯子“噗噗噗!”然后斩钉截铁,略有些激动地对我母亲说道:

“我们已经山盟海誓地订婚了。在众人面前,订婚就是结婚,程序上,不就是差着一张结婚证嘛!没有说的,明天我们就去办理。为了史慧英,我于正利心甘情愿在家务农了。您回去告诉她,离婚二字,就让她彻底打消吧!”

于正利说着,当着我母亲这个介绍人的面,从抽屉中拿出那张盖有昌潍地区文化局大红印章的录用通知书,毫不含糊,二话不说,“哧!哧!哧!”几把就撕碎了。然后目光明亮,表情严肃,掷地有声,再次又说道:

“您回去告诉史慧英夜,让她准备准备,下个月我们就结婚,避免她长梦多。”

说这话时,他于正利于老八,是何等的勇气上气魄。

为了爱情,甘愿务农,为了爱情,牺牲前途,这是何等地担当与决断,又是何等的刚毅和倔犟。于是,于正利于老八舍弃江山爱美人的佳话,就在虎步顶下西张庄多年后仍然被颂扬与流传着,古代有梁山泊与祝英台,今日有史慧英和于正利;棒打鸳鸯不分离,死后变成蝴蝶飞。于正利的人品气魄和才能,受到全社会的爱戴赞扬与肯定,也是男女青年学习的楷模与榜样。

山东昌邑潍河东岸的虎步顶下西张庄,与黑龙江鹤岗市萝北县境内的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从古到今在历史上,就有着千丝万缕的人际关系,消息灵通,来往频繁,关系密切,畅通无阻。不客气的说,狩猎队炮手放个屁,虎步顶下都知道。自然而然,可想而知,这事情被我四爷爷史东山知道了。四爷爷知道后,以他的性格与脾气,毅然决然,再次回到昌邑老家,在众人面前表情庄重,慷慨激昂,掷地有声,毫不含糊地表态说道:

“你们两个去狩猎队吧!于老八也是抗联子弟,符合党的现行政策。史慧英呢,去了还是干你的老本行,赤脚医生,中医大夫。小兴安岭林区是座绿色的宝库,中草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凭你得勤奋,能力和智慧,去了肯定会大展鸿图,大有作为的。不含糊的说,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我史东山说了算,更是那儿的一把手,这么优秀的人才得不到重用,还要我这个共产党员干什么。”

扶上马,送一程。史慧英姑姑,第二次得到四爷爷的偏爱与照顾。

就这样,姑姑史慧英和于正利于老八,顺利来到了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这两匹驰骋奔腾的骏马,总算是遇到四爷爷这个慧眼识珠的伯乐了。

往事回忆,作为虎步顶下西张庄一个屯子出来的亲戚和老乡,他们来狩猎队较早,名正言顺,合理合法,作为人才,也是颇受欢迎与重示的。相比之下我史铁柱呢,来狩猎队较晚,三无户盲流子,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那一伙的,更是政府的打击对象和流窜人物。被收容,被追捕,被关押,被谴送,不分昼夜,提心吊胆,东躲西藏,一有风吹草动,虎跳崖下面的姑姑家,就是我的隐身之处和避难所。在这儿,除了藏身躲避持枪搜索的林业局民兵之外,自然而然,也是水到渠成,感情上,也能找到家的味道和感觉。

当然了,在史慧英姑姑家,我能有机会看于正利于老八他专心致志的埋头绘画,既受益非浅增长知识,同时也大开了眼界像蹬高望远,知道了什么是丹青翰墨,也懂得了什么是艺术中的登峰造极和潜再度辉煌。

是的,姑夫于正利作为知名画家,他的画,可以说名不虚传,造诣极深,炉火纯青,跃然于纸上。尤其他用工笔画的各种鸟儿,如:鹰凖,仙鹤,灰鹤,丹顶鹤,喜雀,乌鸦,沙畔鸡,啄木鸟,野鸭子,鸳鸯,孔雀,远东秃鹫等等,均栩栩如生,非常逼真,目不遐接,引人入胜,仔细端详,仿佛能听到它们“吱哇!吱哇!”的欢叫声,婉转悦耳,天真活泼,卓而不群,兴奋愉悦。时间长了,看他府案作画聚精会神,心无旁骛,严肃认真,一丝不苟,受其影响,我也有感触与感受,于是,就自不量力,班门弄斧,略有遗憾地建议他说道:

“八爷!您应该画虎,画东北虎,画咱们小兴安岭的东北虎呀!拿到山外市场上,肯定能卖上好价钱。再说了,老虎能镇妖,能避邪,我四爷爷那张老虎皮椅子,坐在上面闭目养神,感觉就是不一样,从内心深处有一种叱咤风云,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唯我独尊的大将军气慨与派头,觉着精神抖擞,气壮山河,太豪迈,也太过瘾了。可是,画飞禽有什么用啊!劳而无功,得不偿失,你画得再好,再逼真,不过也还是只小鸟嘛!小鸟与老虎比较,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出力不讨好,累个臭死,也卖不上价钱,你说是不是?”

我说得是实话,艺术这东西逐类旁通,莫言的作品获世界诺贝尔文学奖,奖金几千万,钱多的发愁;我写的作品当废纸卖,废品站还给缺斤少两的。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既然从事美术创作,就得有市场观念,金钱观念,利益观念,什么卖钱就画什么。鹤岗市走出去专门画老虎的画虎国手孟祥顺,一幅画卖到八百万,不哼不喘,投资一个亿建美术馆,在河南省尚丘市民权县王公庄画虎村,一次性捐出去一百万帮助他的弟子们,这是知道的,不知道的呢?要知道,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钱寸步都难行。在金钱面前,你不服气能行吗?鸟儿画得再好但卖不出去,可是过日子,没钱买油盐酱醋能行吗?艺术不变现,作者就是穷鬼一个。

听我这么说,于正利就收笔挺胸,侧身抿嘴,舒口长气,冲着我笑笑,然后用行家里手的口气和神态,绘声绘色地解释着说道:

“柱子!这你就不懂了。我画的是工笔画,用工笔画画鸟,是我的特色与强项,己经画了十几年了,已经形成自己的艺术风格了。开始受宋朝皇帝赵佶的影响,专攻飞禽,在美术界我画鸟类,人家能认可与接受,参加比赛能获奖,如果弃鸟画老虎,肯定的,百分之百的事倍功半,无人问津,非砸牌子不可,我这点儿自知之明还是有的。”

谈到绘画艺术,于正利于老八总是口若悬河,涛涛不绝:“绘画这门艺术,专攻一门难度都很大,门门精通就更不可能了。世界上,哪儿有全能的大画家大艺术家?包括那些前辈画家,如齐白石,专门画虾;徐悲鸿,专门画马;郑板桥,专门画兰草;而李苦禅,专门画山水;吴道子则专门画宫中人物等等。专门画一种,他们的作品才登峰造极,高不可攀,作为经典魁宝,一代一代流传下去。如果换一种题材,效果肯定大不如以前,甚至会栽更大的跟头,终生后悔的。我是画鸟画飞禽起步的,画老虎的才气我不具备,也没有那个造诣和灵感,所以说,画老虎卖钱日进斗金,我也没有这个愿望和打算。”

他侃侃而谈,美术创作,极有见解和研究。

当然了,通过交流我视野大开,增长了知识,对绘画艺术也有洞察和了解。于是,受于正利启发与引诱,后来我也专门查找过,宋朝皇帝赵佶赵徽宗的履历和资料,作为皇帝和君主,宋徽宗皇帝画鸟确实是一绝,可以说是极度辉煌,登峰造极,前后故人,后无来者,历代皇帝中更是绝无仅有的。而于正利于老八画鸟画飞禽,也确实是弘扬了宋徽宗的艺术风格和成就,如果在这条路上勇于探索,继续开拓下去,肯定会有更大的作为和贡献。当然了,作为老乡和同事,众多人也都在期待和渴望着,百尺竿头,再前进一步。

可是,在艺术创作的道路上,于正利于老八他刚有点儿成就与贡献,突如其来,猝不及防,更是令人痛心与愤怒,竞然就在太平沟附近的黑龙江岸边,活拉拉地被远东秃鹫给抓死了,年纪轻轻地就葬送了性命,离开妻子和他终生追求的美术事业。当然,当时我想,就因为他喜欢画飞禽和鸟儿,最终才惨死在远东秃鹫的利爪下面,脑浆四溢,体无完肤,也许这也是缘份吧!正像谶言说的那样:“挖煤者死于地下,施船者亡于水上。”他于正利于老八专门画鸟被远东秃鹫给抓死,命中所定这也是缘份,更是潜在的命运和造化。认命吧!于正利于老八死在远东秃鹫的利爪下面,也是命运的巧合与按排……

这么想着不知不觉,虎跳崖下面的绿树掩映中,隐隐约约,姑姑家的门楼就出现了。 gbzCi5CBvwTbJg5H+TnidfeVDtHrBQtg1IHlDdeOSio8Mqa1KPHwYCkuCD12q3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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