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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如果不是在四爷爷家,今天我非把他轰出去不可,想进这个大门,做梦去吧! 鬼精鬼诈的,在我心目中,早把他痛恨到极点了。

再有,对这个于正隆于老歪,我对他痛恨反感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除了他棒打鸳鸯散,把我和徐茜茜的婚姻搅黄以外,再有是政治原因。那个年代,以阶级斗争为纲,政治高于一切,人人积极向上,忠心耿耿,奉献青春和力量。当然了,大势所趋,我也不甘心消极和落后,在学校念书期间,我就加入共青团员组织了,否则,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座落边境线上,如果政活上不合格,有污点,四爷爷也不会收留我的呀!要知道,炮手屯是隶属省政府管辖的特殊单位,其宗旨和目的,毕竟是为失散的东北抗日联军和抗日联军家属服务的嘛!无可非议,自然而然,政治因素高于一切,国防观念人人都很强。政治上不合格,在这儿是很难落脚某生与发展的,即便是落脚滞留下来,迟早也得被清理出去。居民点建立,狩猎队就是这么定位的。

可是,相比之下,他于正隆于老歪呢!东北三省伪满洲国时期,关内民国时期,以四爷爷史东山为首,从山东昌邑潍河东岸虎步顶下西张庄,领出来三十多个农民闯关东,旱路转水路,一路颠簸,来到了北大荒腹地的汤原县城,无可挑剔一窝端,统道都参加了东北抗日联军笫六军,军长复云杰,政治部主任李兆麟,新兵入伍的队伍中,自然也包括他麻脸大板牙的于正隆于老歪了。条件艰苦,敌强我弱,不管丑俊,愿意当兵都给碗吃,录取条件并不高。

尽管条件不高,但是抗联上下都知道,受儒家文化熏陶的山东人,历来就是,厚道耿直,忠心耿耿,能吃苦,能遭罪,敢于担挡,勇于奉献,而且爱国热情特别得高涨和激情澎湃,在白山黑水的抗自战场上,南征北战,流血牺牲,报效国家,无怨无悔。在共产党的领导下,为共和国的明天出生入死,洒一腔热血,甘于奉献。条件恶劣,生活艰苦,十三年苦斗,殉国捐躯了一多半,三十多人,最后才剩下七八个,即便这七八个,不少人也是缺胳膊断腿疾病缠身,或一只眼睛,或满身疤瘌,或冻脚趾,或走路驼背,或吼喽气喘,走路里倒外斜的。顶数四爷爷命大,也最为幸运,全毛全翅,手脚不缺,安然无恙,耳朵下巴,都在自己的头颅上。但是,最终也落下了多种疾病,吐血,头晕,肠胃病,肝浮肿,老寒腿,血压高,心率不全等一大堆;可以说,死里头逃生,大难不死方才有今天,东北抗联,活下来的不容易啊!

可是,关键时刻,也是抗日战争进入了最低谷,虎步顶下西张庄出来的三十多人中,唯独他于正隆于老歪,贪生怕死,苟且偷生,关建时侯,脱离抗联,当了逃兵,像老鼠耗子一样,卑微躲藏在佳木斯附近做小买卖弄碗饭吃,事后用他自已的话说:

“流血牺牲听上光彩,事实是太可怕了,生命就有一条嘛!父母生一场,到这个世界上来,不值得。人不为己,天殊地灭嘛!再说了,都知道,日本鬼子哪么强大,飞机大炮坦克车,在武汉,汪精卫的国民党政府,早都公开投降当汉奸了,共产党领导的抗联能行吗?就这么几支破枪,还是从敌人夺来的,早晚都得亡国嘛!生活是为了享受,我还是给自己找条后路吧!得对的起自己,不能太傻了。不参加抗联,不是也都活着吗?干嘛要活得哪么痛苦呢!生不如别人,死了也当不成好鬼……”

他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更可恨的是,他脱离抗联部队后不务正业,精神颓废,思想下流,挣到钱就去嫖娼逛窑子,抽大烟,堂堂的东北抗日联军战士,竟然跟社会上的残渣余孽混上了。因为嫖娼抽大烟,身体瘦弱得像只螳螂,走路晃晃悠悠,里倒外斜,甚至来阵大风都能把刮倒与吹走。麻子脸蜡黄,骨瘦如柴,跟棺材瓤子差不多,生命有早晨无晚上,在窑子里趴着起不来,被“大茶壶”和“老干叉”扔了出去。再到后来,临期末晚,嫖娼逛窑子即便是花大钱,妓女都不愿意伺侯他了,嫌他悔气,看着就恶心,把拿来的钱票,远远地扔着,嫖娼都没有资格了。日落黄昏,生活绝望,人生之路,他于正隆于老歪已经快走到了尽头。而战争年代,兵荒马乱,东北抗日联军的幸存者,也早己经把他于正隆于老歪忘记了,认为他不在人间了,像一滴污水,早已经随空气蒸发了。

可是,山重水复,枯木逢春,活该他于正隆于老歪不该死,阎王爷那儿暂时不收,先打着欠条,也是时来运转,他人生还有点儿希望和盼头。

据四爷爷亲口跟我说,昭和二十年,伪满洲国康德十二年,民国叁拾伍年,公元一九四五年九月十四日,苏联出兵东北,伪满洲国光复,日本鬼子无条件投降的同时,东北抗日联军的各路人马,又配合苏联红军浩浩荡荡地杀了回来,而且兵强马壮,威风凛凜,出人头第,势力强大。关键是鸟枪换炮,大小都是官员了。

但是,在佳木斯躲藏着,观察风向的于正隆于老歪呢,见日本鬼子狼败不堪,屁滚尿流,争先恐后,满自沮丧滚回他们的岛国去了,就放弃小买卖不做,振作起来精神,厚着脸皮,不知廉耻,又硬着头皮找到了四爷爷,要求重新工作再加入队伍,为共和国的明天抛头颅洒热血,再立新功。因为惭愧内疚和悔恨,脸上还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可怜兮兮,让人同情与怜悯。

听四奶奶和其他炮手们说,当时,四爷爷失东山的具体身份和职务,是苏联远东红军驻汤原县城的副司令长官。众所周知,汤原不是一般县城,是共产党的中心县委。光复前,共产党在北满仅两个中心县委,一个是珠河中心县委,也就是现在的尚志市,更是东北抗日联军笫三军的诞生地,军长赵尚志,也就是后来的东北抗曰联军总司令,赵一曼女士,就是在珠河中心县委牺牲的。

再有就是,东北抗日联军笫六军的涎生地汤原中心县委。汤原中心县委辖鹤立、富锦、依兰、桦南、勃璃、虎林、饶河、宝清、同江、萝北、绥滨等十几个县,也就是后来合江地区,比现在的佳木斯地区大多了。不含糊地说,作为汤原中心县委的副司令长官,四爷爷史东山他有地位,有身份,有权力,有派头,相当于现在的军分区司令,大校军衔,正师级干部。战争年代,他身骑高头大马,腰别勃郎宁手枪,脚蹬长筒皮靴,头戴大沿帽,身穿毛料子制服,脖子下面挎着高倍数的望远镜,身后随从有副官,有勤务,有秘书,有卫兵保镖前呼后拥,威武气派,一言九鼎,比电视上的金三胖还金三胖,手上权力也大着呢。不客气,也不含糊地说,他在汤原县城跺跺脚,整个三江地区都颤抖,都晃悠,下属随从高度紧张,担心自己的饭碗前途和乌纱帽。从苏联红军到关内来的老八路和新四军,上上下下,大小官员,谁不知道他史东山,史大脑袋,史大胡子,远东秃鹫,外加史大巴掌和史大喇叭?早在伪满洲国时期的抗日战场上,他就是名声赫赫,地位极高,威望仅次李兆麟,冯仲云,周保中和李延禄,排名次远在王明贵和王钧等人之上呢。当时,三军升帐,即将开始剿匪和建政,任务艰巨,废寝忘食,从睁眼到闭眼,忙的脚打后脑勺,手枪大机头张开着,平时连洒泡尿的功夫都没有,一分钟恨不得当半天用。就在这人疲马乏的关键时刻,司令部门前卫兵挡不住,他于正隆于老歪,就鼻涕拉瞎,哭唧尿豪的找来了,要求重新工作,再给他一次做人的机会。当然,四爷爷对这个老乡兼表弟也绝对不客气,不问青红皂白,刚一见面,就劈头盖脸地把他臭骂了一顿:

“王八蛋,王八犊子,你还没有死哪!”

四爷爷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大皮靴跺地咚咚响,吹胡子瞪眼,气哼哼地见面就骂道:

“狗杂碎,狗杂种,狗爹揍的,你这条赖狗,我还以为你早死了呢!还有脸在这个世界上活着,真他妈的恶心人,啐!啐!真他妈的晦气,看着你就恶心。”

四爷爷和于老歪是亲姨表兄弟,盛怒之下,才没有骂他狗娘养的,而是吼他狗爹揍的。初次见面,出了口恶气,四爷爷见于正隆于老歪低垂着脑袋一声不吭,才没有让卫兵把他轰赶出去,而是哀叹一声,高嗓门略降,抠着他的眼珠子继续又骂道:

“丢人哪!姥姥家的脸,都让你丢光啦!还有脸再来找我,卫兵没把你轰出去呢!你瞅瞅,你这个熊样,就你这个德性,眼泪鼻涕,像只对虾,看着就恶心,癞蛤蟆爬脚面子上,不咬人你硌应人。哼!逛窑子,泡娘们儿,你也能干得出来。虎步顶下西张庄,出来三十多口子人,参加东北抗联,与日本鬼子拼杀玩命,多数人都牺牲了,有战死的,有冻死的,有病死的,有饿死的,但是,没有一个当逃兵的。你可好,离开队伍,做小买卖,苟且偷生,贪生怕死,你怎么有脸还活着呢?给山东老家丢人哪!有你这个表弟,我史东山,算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啦……”

霹雷闪电,挖眼睛,抠鼻子,什么难听他说什么,就差没有踢他两脚,又把他轰赶出去了。

而于正隆于老歪呢,他一声不吭,耷拉着脑袋,嘛达着眼皮,任凭四爷爷数落与训斥,给你来个徐庶进营一言不发,龇着大板牙,闷头不语,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了。当然了,于老歪有他自己的打算与想法,只要不被轰赶出去,再参加队伍就大有希望。只要让我再参加队伍,恢复其抗联身份,这一堆一块,就随便他打骂了。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今天找到门上,也是自找屈辱了,谁叫我当初当逃兵呢?如果没有这个副司令表哥,别说逛窑子嫖娘们儿,沿街乞讨都没有资格,居民家的柴狗,不得把我咬死呀! 看在表兄弟的份儿上, 你史东山总得给我碗饭吃吧!所以说,不管四爷爷怎么训斥与数落,他于老歪就是一声不吭,龇着大板牙,嘿嘿嘿,一个劲凡傻笑,见四爷爷的火,发的差不多了,才见机行事,嗑嗑巴巴,媚着着眼睛,讨好地说道:

“嘿嘿嘿!表、表哥!没有奸、奸、奸臣,怎么能显示出忠、忠、忠良来呀!没有雄鹰,也就分不出乌、乌、鸟鸦来是不是?秃子跟着月、月、月亮走,才有光明和前、前、前途。您是大、大、大英雄,我本来就是窝、窝、窝囊废嘛!从虎步顶下西、西张庄,到三江复地佳、佳木斯,大人孩子谁、谁不知道你史东山啊!我这只破、破乌鸦,就跟着你这只远东秃鹫再、再飞啦……”

作为表兄弟,于老歪知道四爷爷的牲格与脾气,于是,就便劲儿呼悠着,恭维着,抬举着,巴结着。他知道,抬手不打笑脸人,四爷爷尽管咆哮如雷,但毕竟没有把他轰赶出去嘛!继续下去,肯定就有希望。

而四爷爷史东山呢,作为一人之下众人之上的副司令长官,拍桌子,踢板凳,吹胡子蹬眼,大发雷庭,毫不客气,把他于老歪臭骂了他一顿,自己当然也出了口恶气。但冷静下来,再替他想想呢,心里就有点活动了。是啊!东北抗日联军从南满,北满到吉东,从笫一军到笫十一军,从军长到士兵,上下出了哪么多叛徒和汉奸,杨靖宇,赵尚志,夏云杰,李延平等军级领导,都是被叛徒特务杀害的。叛徒比敌人更可怕,也更可恨,枪毙他们一百次也不多。而相比之下他于正隆于老歪呢,毕竟还算是有良心,没有出卖自己人,然后掉转枪口为日本鬼子效忠心。说到底,这个意志不坚定,临阵脱逃,见硬就回怕死鬼,没有钢火和有骨气罢了,这也是人类的共性与本能嘛!既然没死还活着,又找到部队上来死缠硬磨,哭即尿嚎,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和出路吧!更何况,眼下剿匪建政,也急需要人手和力量,在满洲国跟国民党争夺天下,共产党还没有站隐脚跟呢。再有,他于正隆于老歪毕竟训练有素,战场上也还是老兵了,让他去戴罪赎功,也能壮大势力,贡献力量嘛……想到这儿,四爷爷就篾斜着眼睛,哼了声鼻子,像不小心吞了只苍蝇,撇了撇嘴角,恶狠狠地再次又骂道:

“妈了个巴子的,都是败类,民族败类,没有骨头,贱骨头。你小子,怎么就和戴鸿宾一个德性呢!戴鸿宾作为支队长,肇源县战斗,捷报频传,大获成功。而打肇州丰乐镇呢,战场上失利,他不集中队伍尽快突围,而是带着所有的金条和银元,躲在奉天城里晒太阳,搂着老婆睡大觉,混吃等死做小买卖,败坏了抗联六军的名声和荣誉。而你于正隆于老歪呢,也不比戴鸿宾逊色多少,躲藏在佳木斯,逛窑子,嫖娘们儿,没有长大疮和花柳病,病死你啊!你比戴鸿宾更下贱,更肮脏,更贪生怕死,没有骨气的癞皮狗一个。我就奇怪纳闷儿,你们怎么有脸活着来?五尺汉子,还叫个男人吗?啊!还叫个男人吗?”

四爷爷说到这儿,情不自禁,火气又上来了,但这次不是对他的表弟于正隆于老歪,而是对不争气的老首长戴鸿宾。四爷爷当初参加东北抗日联军第六军,军长是夏云杰。夏云杰牺牲,戴鸿宾就任。对这个新任军长戴鸿宾,四爷爷是一百个不满意。这次表弟于正隆于老歪又找到门上,就借势发挥,一箭双雕,四爷爷把戴鸿宾又数落了一顿:

“这不,前两天,他戴鸿宾又找到松江省主席冯仲云,软磨硬泡,悔恨当初,要求重新参加工作,为国家继续出力,上前线杀敌立新功,立功赎罪,以观后效,要求组织再给他次改正的机会。

“于是,看在老战友,老同志的情份上,冯仲云就答应了,让他带部队剿匪去了。你呢,你于正隆于老歪呢,更是死皮赖脸,没有骨气,日本鬼子刚投降,你就又来缠磨我了,瞅你这德性,这幅熊样吧!晃晃悠悠,走路不稳,来阵大风,都能把你刮倒,掀个跟头儿。怎么,不去逛窑子,泡娘们儿啦?再继续去泡呀!哼!叫你棺材瓤子,一点儿都不假,我看哪!再继续泡下去,就得走着进去,爬着出来了。甚至爬不出来,让大茶壶和大叉杆,把你驾着扔到大街上,再唤两条野狗,几口就把你嘶扯了!”

四爷爷说到这儿,见于正隆于老歪耷拉着脑袋,目光躲躲闪闪,嘴上连偏屁也不敢放一个,知道再多说也没有用了,既然撵不走就再给他一次机会吧。于是,就铁青着面孔,牙齿咬着牙巴骨,扭头就对副官长喊道:

“副官长!”

“到!”副官长应声而立。

“去,给他换身衣服,进山剿匪,让他打头阵,死了他命短,不死就算他赚着了。妈了个巴子的,缩头乌龟还逞能,都是些什么玩艺儿呢!净他妈的给老子丢脸!”

四爷爷说着,使劲挥了挥他的大正掌。

于正隆于老歪呢,见表哥副司令长官大度开恩不记前嫌,就点头如同鸡啄米,千恩万谢,不厌其烦,嗑嗑巴巴,再次又恭维:

“四、四哥!我就知道,看在姥爷和姥姥的份、份、份儿上,你也不能绝情不、不、不管嘛!我于正隆啥也不、不说了,战场上如果不、不立功,我倒提着脑袋来见、见、见你。”

于老歪说完,高兴的屁颠屁颠,跟着副官长换衣服去了。

毫无疑问,浪子回头金不换,毕竟是枪林弹雨里面轱辘出来的。再次参加工作应征入伍,于老歪打仗勇敢,特别卖命,经验丰富,抗联出身的他,知道徒匪躲藏在那儿,对付土匪有成熟的经验和办法。几次战斗下来,很快就赢得了部队上下的认可与赞扬。

吃姜还是老的辣。于正隆于老歪,又是东北民主自治军一员了。

当然了,瓜熟蒂落,水到渠成,没有隔亥与偏见。四爷爷因为跟四奶奶离婚不成而连降三级,昔日威风凛凛的副司令长官,如今变得灰头土脸,抬不起头来,作为处分结果,工作也有所变化和调动,由车水马龙,熙熙攘攘,热闹繁华的汤原县城,来到了人烟稀少,静寂荒凉,山势徒峻,交通不便的炮手屯也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吕家菜园子,奉命来组建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与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赵尚志将军的陵园相斯相守居住着,脱下了军装无权无势,由副司令长官变成狩猎队打猎的炮头了。

当然了,打生不如骂熟,作为虎步顶下西张庄一个屯子出来的老乡和两姨表兄弟,四爷爷顺便也就把于正隆于老歪给带来了。创业初期,百废待兴,处处艰难,三间破草房各住一半,日久天长,日出日落,难兄难弟,互相之间有个照应,关键时侯也能扶持一把或携助一把。

可是,四爷爷把于正隆于老歪带到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是件好事,既是左膀右臂,又是多年的战友和老乡,相互切磋也有个伴儿和商量头。但是,随之难题也来了,这难题,不是四爷爷和四奶奶能够处置和解决的,而是特别的棘手与困惑。为此,两位老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焦躁不安,束手无策,像手捧着胖刺猬,抱着扎手,扔了还可惜。水豆腐沾上草木灰,吹不的,也打不的。

让两位老人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的难题说起来很简单,就是于正隆于老歪的婚姻问题,和家庭问题。

人所背知,建国以后,部队官兵论功行赏,待遇从优,大凡坚持到底,没有半途而废的抗联老战士,不管功劳大小,级别高佤,长像丑俊,有没有文化,只要有份的固定工资到时侯开钱,不管回原籍老家还是在当地周边农村,谈恋爱找对像,组织家庭生儿育女,是绝对不成问题,水到渠成,迎刃而解的。女人不缺,可以说趋之若鹜,浩浩荡荡,潮水般的,一帮帮地涌来,既有美丽漂亮的大姑娘,也有端庄贤慧的小寡妇。即便最无能,最丑陋,最失败者,也能找个二婚三婚的小寡妇陪伴伺侯着。钱好使啊!人人都看在金钱的份儿上。

当然了,对女同志来说,这也是一次难得地机会和机遇,冲锋陷阵,当仁不让,刺刀见红,抓到手就死活不再松开了,用她们自已的话说:

“机会难得哟!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店了呀!不管瘸子瞎子,到月就开,不打捆,一百多块哟!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是机会,可不错啦!”

行情看好,快了萝卜不洗泥,疤瘌瘸子全单照收。

就拿我四爷爷史东山来说吧,尽管降职,但是,没有降薪,薪水还是一百七十八元陆角四分,比县长的工资还高呢。令人羡慕嫉妒,特别的眼馋和眼红,每次领工资都是花花绿绿的一大把,是普通林业工人的四倍出头还带拐弯儿。

当然了,有钱能使鬼推磨,钱多了烧手,太多了也发愁,尤其在这交通不便,人烟稀少的山沟沟里面,物资贪乏,有钱也难享受到。于是,四爷爷跟四奶奶结婚以后,一旦吵架发生矛盾,四爷爷就脸红脖子粗,既委屈痛苦又暴跳如雷,眼珠子瞪的比鸡蛋还大,声嘶力竭,蹦高儿嚷道:

“国家应修改《婚姻法》,标准跟工资一样嘛!按级别而定,像我这种级别的军官,怎么能一夫一妻制呢!皇帝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县丞县衙县太爷,还有三妻五妾外加保姆伺侯着呢!我史东山,比县衙县丞县太爷大多了吧!就一个老婆,还歪头斜角,舞枪弄棒的,不服朝庭管,张口闭嘴妇女解放,这合理吗?《婚姻法》再不修改,我就找鹤岗市的市长去……”

怒气冲冲,扭头就走,青筋暴跳,眼珠子血红。

“赶紧去找,永远别再回来。”

四奶奶蹦高儿大声嚷道。

老夫老妻,四奶奶知道四爷爷,是干打雷不下雨,趾高气扬嚣张劲十足,就是不敢动真格的,每次吵架都是,怒气冲冲刚走出去两步,想想不妥又急返了回来。回来后像只受了委屈舔伤口的猎狗,尽管龇牙裂嘴“汪汪汪!”吼叫,就是不敢翘尾巴,盛气凌人了。于是,四奶奶就不依不饶,乘胜追击,敲山震虎,警告他说道:

“赶紧去找呀,永远别再回来。找市长,找省长,找毛主席,让毛主席特批,批准你妻妾成群,比张作霖还张作霖,比韩复渠还韩复渠,比袁世凯还袁世凯,你不是远东秃鹫座山雕嘛!就得妻妾成群,浩浩荡荡,有点烟递茶的,有捶背扇扇子的,功勋人物,副司令长官,就是不能再冤枉和委屈着,虎步顶下西张庄,出了你这么个大人物,比王珂宋状元还宋状元呢。”

四奶奶说的宋状元,是昌邑老家王珂村的。王珂出了个宋状元,武状元,战刀八十多斤,比赛失手,没等落地一脚又踢飞了起来,在空中翻了三跟头,稳稳当当,重新又落到了大手上。宋状元有七个老婆,四爷爷就时常拿他说事。七个老婆,男人都眼红,修改《婚姻法》,四爷爷更是挂在嘴皮子上。

四奶奶呢,关键时侯,也拿宋状元敲打四爷爷,宋状元是朝庭命官,光续十八年,任职太原忐兵,属钦差大臣。四爷爷是大校级军衔正师级干部不假,但是,跟王坷宋状元比,职务和级别就差远了,换老婆,妻妾成群,做美梦去吧!此时此刻,四奶奶又跟四爷爷吵架,见四爷爷又蹦又跳又尥蹶子,理直气壮,又要去找市长修改《婚姻法》,四奶奶就蔑斜着眼睛,耸鼻子,撇嘴角,嘲讽揶揄,戏落他说道:

“姓史的,你给我听着,我才去了组织部一趟,你就撤职法办连降了三级,灰头土脸的钻山沟,当炮手屯的炮头来了。罢官的滋味不好受吧!不好受也得受着。哼!这还是轻的呢,给你留点面子,以观后效,下次再得瑟,我让你工资也得减一半,小酒喝不成,没人再伺侯你,钱多了烧包,还没有王法了呢!哼!修改《婚姻法》,一夫多妻制?美得你吧!再得瑟,打你的光棍儿去吧!你表弟于正隆于老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嘛!有钱能怎么样?妇女半边天,有两个臭线就不是你了呀!到那时侯,你表弟于正隆打光棍,你表哥史东也得当和尚,我把话先撂在这儿,骑着毛驴看唱本,不服气咱们就走着瞧……”

高射炮加重机枪,四奶奶一顿狂轰乱炸,四爷爷顿时傻眼了。

是的,四奶奶说得一点儿不假,在狩猎队人所皆知,一墙之隔的邻居于正隆于老歪,尽管也是出生入死的抗联老战士,更是虎步顶下西张庄一个屯子出来的,南征北战,出生入死,功勋卓著,也算个人物。可是,就因为满脸麻子,容貌丑陋,大板牙龇着,散发着一种酸臭味,身体像螳螂,来阵大风能刮倒,人称棺材瓤子,长年在酒缸里面浸泡着,大眼珠子慌慌张张,像大祸临头,随时准备逃走似的。尽管工资也不低,每次开支都一大把,不比四爷爷少多少,同样叫人眼气眼红又羡慕。但是,回到山东昌邑老家,潍河东岸虎步顶下西张庄相亲找对像就惨透了,不管大姑娘小媳妇,还是死了男人准备再嫁的寡妇们,见了于正隆于老歪的身材和容貌,不约而同,全都摇头皱眉大失所望,感慨万千,叹息着说道:

“唉! 白瞎那么高的工资和钱财了,满脸黑麻子也没有什么,大板牙龇龇着咱也能容忍,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嘛!看习惯也就不恶心了,但是,身体不行啊!来阵大风能把他刮倒,这种人,还能指望他过日子吗?死了男人当寡妇,我可不想再有笫二次了。”

“是啊!白瞎哪些工资了,一百多块啊!这可不是小数目,全村人忙活一年,也没有他一个的工资高呢!嫁给他,真是掉进钱窝窝里面了,这么多钱,做梦咱们都不敢想。可是,嫁的是男人,不能搂着金钱睡觉吧!再说了,看他这架式,就是有早晨无晚上的事儿,人死如灯灭,工资当然就没有了呀!嫁给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空欢喜一场?咱没有那个财命,农家妇女,还是过咱们的平常日子吧!”

“就是的,婚姻大事,可不能马虎,更不能贪图钱财,身体是本钱。有个好身体,还愁没有钱花?嫁给这种人,都对不起自己的生身父母,天天替他提心吊胆,愁肠百结,焦躁不安,父母不是白养活自己一场了吗?人不行,来阵大风能刮倒,钱再多有又什么用?还不得送到医院里面去?传宗接代,嫁的是男人。身体好,自然也挣钱,有谷子不愁米,嫁这种男人,就是给座金山,我也不干。”

最后这个人咬牙切齿,给个金山我也不干。

“……”

一个皱眉,两个摇头,笫三个感叹,第四个干脆面也不见了。媒婆见了都远远地躲着,恐怕再沾到自已身上甩不掉。于正隆于老歪相亲,所有的女人都躲着,像躲瘟疫和传染病般的竭力回避着,相亲还有希望吗?

于正隆相亲,屡屡失败,严重挫伤了自尊心和荣誉感,最终由失望变绝望,由绝望变恼怒,看谁都不顺眼,没事找事打一架。尽管不是对手,但也给别人添堵惹麻烦。

要知道,座落在鹤岗市萝北县密林深处的炮手屯,不是一般的自某生路的狩猎队,而是省政府投资专门按置失散的东北抗日联军老战士,高人一头,待遇从优的纯事业单位。于正隆于老歪娶不上媳妇打光棍,丢人显眼,岂不是给东北抗日联军的脸上抹黑吗?而做为炮手屯的炮头与狩猎队的队长,四爷爷出出进进像霜打过的茄子,他眉头紧皱,步履沉重,叭唧着嘴唇,唉声叹气,并且自言自语,感叹着说道:

“唉!怎么办哪!怎么办哪!当年,打鬼子都不犯愁;没饭吃饿肚子也不犯愁;受伤残疲病倒了更愁不死,豁出来轱辘嘛!可是,现如今,和平年代,衣食无忧,他于正隆于老歪娶不上老婆打光棍,倒让我这个队长犯愁了。我毕竟是他表哥,当年,从虎步顶下西张庄老家,也是我把他领出来的嘛!现如今,他讨不着老婆成不了家,我史东山有责任啊!唉!怎么办哪?你说说,该怎么办哪……”

四爷爷眉头紧皱,搓手跺脚,焦躁不安,像热锅上的蚂蚁。乌木斗克叼在嘴上,吸烟吸的比平时更勤了,忧虑忡忡,不知道怎么办才是好。半年不到,于老歪没有事,有吃有喝,嘴不离酒壶,四爷爷倒是愁白了头发。

“唉!怎么办哪?”

他时常一愁莫展,唉声叹气。

这是四爷爷。而四奶奶呢,毕竟是于正隆于老歪的表嫂和邻居,感情上,跟四爷爷的感受差不多,又是一栋破草房子里面居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于老歪相亲失败而萎靡不振,破罐子破摔,四奶奶更是痛心窝火与来气,皱眉头,嘬嘴唇,气哼哼的,感叹般说道:

“这能怨谁呀?脚上泡,都是自己走的嘛!当初,嫖娼逛窑子,把身体搞垮了,像棺材瓤子,来阵大风,都能把他刮倒,走路里倒外斜,整儿八经的女人,当然不会嫁给他了,这叫自作自受嘛!活该,打一辈子光棍才好呢!看他能不能长记性。长大疮,花柳病,没有烂死他就不错啦!”

不成器,万人嫌。

不过,在善良热情的四奶奶看来,娶不上老婆打光棍,关键是他于正隆于老歪执迷不悟,屡教不改,共产觉给他的待遇那么高,仅凭手上的工资,多少女人得上赶着,早已经儿孙满堂,让人眼红羡慕了。可是,他的臭毛病积习难改,重新参加工作,由部队转业到地方以后,在全社会的监督下,他嫖娼逛窑子的陋习倒是没有了,但喝大酒的毛病更严重,一天三喝,也叫酗酒,逢喝必醉,醉烂如呢,走路里倒外斜的,摔倒了自已爬不起来,多少次,差点儿死在雪窝里面。纯粹是扶不上墙头的烂泥巴,相亲结婚娶媳妇繁衍后代,就打消念头更没有希望了。关键是丢人,给炮手屯和狩猎队丢人,一只死苍蝇倒掉一盘菜,一只死耗子毁掉一锅粥,给抗联老战士脸上抹黑,也给虎步顶下西张庄带来极不好的坏名誉。现如今,见四爷爷垂头丧气,唉声叹气,愁眉不展,无精搭彩的,四奶奶就积恶如仇,满脸不屑,气哼哼地,数落他说道:

“活该,这能怨谁呀!脚上泡自已走的嘛!年轻时侯不务正业,不争气,三天两头嫖娼逛窑子,挣的钱都塞给了野娘们啦!没有长大疮就不错了!这种人,活着就是个累赘,也是大家的负担,哼!不打光棍才怪呢!要我说,关键是呀!他屡教不改,还是那个德性,看见了吧!不嫖娼,不逛窑子了,却喝上大酒了,一天三喝,喝完就闹事,耍酒疯,骂大街,出口不逊,闹得鸡犬不宁,四邻不安,人人烦感,却拿他没有办法。这些年,酒厂都让他喝黄了,却越喝越精神,精神抖擞,身不离酒壶,醉醺醺的,整天用酒精浸泡着,五迷三道的,不知道他心里头想啥呢!”

四奶奶满腹憎恨,越说越来气,嗓门儿不高,低气却很足:

“人不能惯,这都是惯出来的臭毛病嘛!工资不低,月月净光,白瞎了哪些钱财啦!我看哪,共产党就不该给他发工资,兜里没有钱,看他还怎么喝大酒?哼!喝大酒,喝西北风去吧!那把破酒壶,早应该给他摔碎了。”说着,重重地叹了口长气:

“唉!我是他表嫂,低头不见抬头见。真真是的,虎步顶下西张庄,咋出了这么个祸害呢,喝酒嫖娼抽大烟,样样都让他占着了。还想娶媳妇,生儿育女留后代,做他的美梦去吧!门儿都没有。能活到今天到月发工资,得感谢共产党,感谢民主政府,倒退三十年在满洲国,他于正隆于老歪,早就让野狗撕碎了!当初,你就不应该把他带出来,给东北抗日联军丢人,给虎步顶下西张庄丢脸……”

因为纠结与难堪,四奶奶时常在家里头数落着,唠叨着,发泄着,也仇恨着。

可是,四奶奶唠叨归唠叨,埋怨归埋怨,但是,她天生心地善良,博大厚爱,对人真诚,又心直口快,作为表嫂和老乡,于是,她就没有遍数的督促和提醒四爷爷,给他表弟于正隆于老歪组织个家庭,生儿育女,其乐融融,人生也有个盼头呀!你是他表哥,你不管谁管:

“我说呀!你别饱汉子不知道饿汉饥。你经常在山外跑,哈尔滨,佳木斯,鹤岗的,战友多,渠道广,耳朵灵,信息快,多留心点儿,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差不多,有合适的就领回来,丑点儿,俊点儿,岁数大点儿都无妨,他能结婚,知冷知热,有人管他,咱们也就去一块心事了。你说是不是?”

“是不是都让你说着了,我还说啥?”

四爷爷见四奶奶,一片真诚,苦口婆心,拿于老歪比他还重要,作为邻居和表嫂,也是他于老歪上辈子修来的福,如今总算兑现了。听四奶奶这么说,四爷爷于是就叭唧着烟袋,品偿着滋味,无可奈何,叹息着说道:

“唉!难啊!女人倒是不少,又是灾荒年头,关里逃荒来的女人海了去啦!丑的,傻的,老的,少的,啥样的没有?但是,日子再艰难,谁又能看上他呢?棺材瓤子一个,来阵大风能把他刮倒?正儿八经的女人,你想也别想,除非瘸腿,瞎眼,或病包子;可是,病包子咱们能要吗?他本来就是歪瓜裂枣,没有正事,再找个病包子,两人的日子还怎么过啊!倒头来,不是还给咱们添乱嘛!由一个捣乱,到两个人发难,咱们俩可就有事干啦!唉!闹心啊!一天天的瞅着他。不过,我尽力去试试吧!当年他打过鬼子,也立过战功,毕竞也是老抗联战士嘛!又是虎步顶下西张庄,一个屯子出来的。我是他表哥,我能不管吗?”

看出来,四爷爷真的很着急。四爷爷着急,于正隆于老歪,婚姻和家庭就大有希望了。 7ThtNhnYXsPNyOl8m17ec40MJZDGiSbJbBbM5bp9PlhuQz2pAkj1e9HDUxmG+zk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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