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那天中午，我们身背黏糊糊肮脏不堪的野猪肉，沿着蜿蜒崎岖的梧桐河岸边，踉踉跄跄，跟头儿把式艰难地跋涉行进着。烈日炎炎，风丝没有一点，太阳像个火球般在头顶上高悬着，晒得人两眼发黑冒金花。翻山越岭，涉溪过水，密林中穿梭，藤条灌木没有路啊！出汗太多，四肢酸疼，两腿麻木，两眼玄晕，气喘吁吁，趔趔趄趄，疲惫不堪，再加上蚊子小咬大瞎蠓，铺天盖地，轮换着进攻，嘴嘴见血，不见血也是个大鼓包，内心想想都打怵，这么多年，四舅母怎么坚持熬过来的呀！

折腾了整整一头午，又是夏日的大长天，饥饿干渴疲劳厌倦，呼吸艰难，全身酸软无力，快要到家门口的时侯，我甚至连半步也不想再走了，也真就是走不动了。野猪肉贴在后背上，似乎都有臭味的感觉，扔掉舍不得背着又闹心，情不自禁就满腹牢骚怨恨地想到，部队哨所没有肉吃，关你什么事呀！闲吃萝卜瞎操心，倒头来遭罪的是自己，谁又能领情说你句好呀！于是，毫不犹豫想也不想，一屁股蹲坐在松软无比的草地上，盯着身边清澈凉爽的梧桐河水，眉头紧皱，龇牙裂嘴，半威胁半是映求，哭怜怜地对四舅母说道：

“四舅母啊！我累趴窝了，连半步也不想再走啦！我想下河洗个澡，舒服舒服，清爽清爽，再不洗澡，全身比这野猪肉还臭啊！四舅母，我求求你了，行不行啊？”

说完，我昏昏沉沉，两眼迷瞪，有气无力的看着四舅母。我知道，炮手出猎有不成文的规定和制度，不许野外睡觉，不许下河洗澡，这两条对猎人来说都是致关重要的，甚至是致命的。通常是在猎场上，酒后疲惫困极了，难以克制就爬到大树上，用鹿皮绳子把自已捆牢眯瞪上一会。这么做，是防备着野兽得算计与报复，因为在不远处，肯定有猛兽在盯着你呢。无论如何，也不能给它们制造袭机得条件与机会，警钟常鸣，高度警惕，时时刻刻提防着，不憨有丝毫儿懈怠与马虎。

再有，是忌讳下河洗澡或游泳。小兴安岭的河水与其它河流不一样，大人孩子都知道，狗熊黑瞎子不声不响，出仓后就在深水中站着逮鱼呢。它聚精会神，心无旁骛，全身致志也是全力以赴，你一旦下水被它盯上与发现，除了会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之外，你即便是插上翅膀也难以逃走了，死路一条，坐以待毙，黑瞎子的大巴掌惯着谁啊！更何况，河水两岸杂草丛生，树林子茂密，蜿蜒流淌的梧桐河水，本来就是黑瞎子的根据地与大本营嘛！太岁头上动土与它为敌，它到处找你还找不到呢。河水洗澡，无疑是大忌。此时此刻，见四舅母减默不语，两眼迷瞪，一把一把地抹着汗水喘粗气，跟我一样，她也是苦不堪言支撑不住了，作为长辈和领头人，只是不好明说罢了，吃苦遭罪，本来就是她主张得嘛！天气再热她也得受着，谁让她没事找事瞎张罗呢，现在自己也闹心了吧。想到这儿，我就趁热打铁，不容她功夫，盯着河水再次又说道：

“四舅母！您就放心瞧好儿吧！我史铁柱说话算数，对天起誓，我扎个猛子立刻就上来，上来就走，绝对不会误事的。您瞧，这天，简直像下火，热得喘不上气来，身上都快臭了呀，您瞧瞧，比这野猪肉还臭呢！如果不信你闻闻？你闻闻呀！你身上恐怕也馊了吧？四舅母，你就不想下河洗个澡吗？轻松轻松，痛快痛快？不然的话，我都快要憋闷死啦呀！行不行啊？”

尽管我这么说，但我非常清楚与了解，作为家长和长辈，四舅母对我历来是关怀备至又极为严苛的，她要对我得人身安全负责任，不能敷衍了事荒唐与马虎，更不能有丝毫儿麻痹大意与由着我得性子不管。在狩猎队大人孩子都知道，邻居小山东子的名字叫王福贵，刚从关里老家掖县来，他家是掖县朱桥镇的，不听劝阻偷着下河去洗澡，恰巧就遭遇到了狗熊黑瞎子，根本就没有逃跑的可能与机会，不等他反应清醒过来，就被狗熊黑瞎子抓着头发按进水里面，没来得及呼喊救命与挣扎，眨眼之时就一命呜呼断气了。据说，不少人都看到了，致他于死地的是头公熊黑瞎子，身材高大，力大无穷。明显的标志是这头狗熊一只眼睛，它左眼球瘪了。所以，右眼球目光就特别得凶狠毒辣与恐怖，阴森森的，炭火一样。据说它身体有伤，但怎么伤的却不得而知，毫无疑问，这家伙是真正的枪漏子，众人喊它北霸天，从江北苏联过来的，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呢。有王福贵的教训提醒着，四舅母就抠着眼珠子恶狠狠地对我说道：

“柱子！你听着，你敢偷着下河洗澡，我就把腿给你打折，看我能不能干出来，不信你瞅着。”

是的，教训惨重。这只凶悍残暴的黑瞎子，赶巧让小山东王福贵遇上了，他初来乍到没人提醒，不丧失性命才怪呢。当时，作为街坊我也在现场，狩猎队的炮手都来了，包括家属和孩子，心里头都觉着不是滋味。小山东王福贵的尸体沿汹涌波涛的梧桐河，被冲刷进激流滚滚的松花江，再到烟波浩渺的黑龙江，一路漂流到无边无际的日本海，至到今天家人也没有打捞到。他父母从山东掖县朱桥镇一路赶来，在狩猎队几乎都哭疯了，也疼傻了。尤其王福贵的母亲，是位满头灰发的中年妇女，据说，三姑娘就这一个儿子，无疑是心肝宝贝心尖尖。她得哭声，听上去嘶心裂肺，嘶哑苍凉，令人心酸，又揪心般疼痛：“福贵呀！你在哪儿呵！娘看你来啦……！福贵! 你在哪儿呀！娘看你来啦呀……！”

不少人都跟着流眼泪，河水听上去也呜咽了。

悲痛欲绝，她也要跳河去寻找儿子，被众人死死拖住了，苦口相劝，竭力按慰，老太太就是不答应。可是，两天一夜，笫三天，她的两只眼睛就模模糊糊看不清了，急火攻心，眼睛瞎了，是哭儿疼瞎的。王福贵母亲悲惨的一幕，至今我还有深刻的印像，毫无疑问，前车为鉴，下河洗澡是死亡般的灾难，刻骨铭心，教训惨痛，责任重大，万不可麻痹。于是，四舅母就对我死看死守，须弥不离，恐怕我下河再发生意外，而且恶言恶语，逮着机会就警告我说道：

“柱子！你给我听着，天气再热，也不能去洗澡，这儿的河水冰凉冰凉的，腿脚抽筋，求助无门，狗熊黑瞎子扑过来，你往哪儿跑啊！它力大无穷，速度又那么快，小山东不就是例子嘛！你敢下水，我腿给你打折，听见了吗？屋里再热，也热不死你，在家洗，就是不许你去大河，如果你有个三长两短，四舅母的眼睛也得非哭瞎了不可，你父母面前我怎么交待啊……！”

我知道，下河洗澡是最大的忌讳与禁忌，象征着自投罗网找死呢。尽管梧桐河水缓缓流淌，清澈透明，但是，谁也不敢再打下河洗澡沩馊主意，梧桐河夏季是狗熊的天下，王福贵的灵魂在游荡着呢。有人说，水鬼想重新脱生，必须找到相应的替身，相应的替身又是谁呢! 想想就觉着毛骨悚然，全身筛糠，根根头发都直竖了起来。残忍凶猛的黑瞎子，就在河里面等着你呢。

此时此刻，尽管我死磨硬泡，纠缠不休，但是，四舅母也不会允许同意答应的，她肯定会抠着我脑门，眼睛暴怒，手指鼻子，痛斥般吼叫：“不行！热不死你，再有两步就到家了，到家再洗再涮吧！就你毛病多，我不是照样也受着嘛！你咋就受不了呢！”

可是我错了，更是出乎预料之外，这极不寻常的特殊天气，也许四舅母她也热晕，热懵，热傻了吧！此时此刻，她也是迫不及待，想下河洗个凉水澡，好轻松轻松，凉爽凉爽，舒服舒服，痛快痛快。否则，作为女人，她全身上下岂不是更臊，更臭，更有味啊！于是，出乎我预料，也是她一反常态与往日不同，对我的要求与主张，既没有训斥与数落，也没有反感而皱眉头，而是两眼呆滞，眉头紧蹙，略为思索，就庄重严肃谨慎地说道：

“好吧！我答应你，实话说，今天你表现的不错嘛！既没有跟我斗嘴置气，也没有跟我吵架发横，而且还任劳任怨，把野猪肉顺利地给我背了回来，对边防哨所，我这也有个按排与交待了，算你有功，今天就给你破个例吧！但是，记住了，下不为例，下去洗澡冲个凉，就赶紧给我上来，不能马虎，我到前面等着你，千万别让我着急啊！今天我也累迷糊了，知道吗？”

见四舅母破例恩准，点头允许，我高兴得差点儿跳了起来，兴高彩烈，挥舞着胳膊大声喊道：“四舅母万岁！四舅母万岁！您就一百个放心吧！我不会食言让你失望的，我扎个猛子马上就上来，一会儿就能追上你，我的两腿快着呢……！”

可是，我话没有说完，就蓦然间看到，四舅母盯着河水出神呢，并问我说道：“今天是农历七月初七吧？”“是七月初七。”我肯定答道。听我说是七月初七，四舅母就无语了。农历七月初七是鬼节日，四舅母肯定察觉到什么，也意识到了什么。今天是不同寻常的日子，对这个日子她非常敏感也极为在乎。于是就眉头紧皱，目光呆滞，忧虑忡忡，很重很重舒了口长气，思索了半天，才缓缓说道：

“柱子哪！我也下想河洗个澡，痛快痛快。这天，太热了，简直像个大蒸笼，在蒸笼里面烤着呢，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身上都有臭味了嘛！再不洗澡，半秒钟都难熬呀！”

见她这么说，而且犹豫不决，迫切想洗澡但顾虑又太重。于是我就赞成鼓励感叹着说道：“四舅母，你早就应该下河洗澡了，女人身上异味更大，足足能熏死个人，我都替你觉着难受呢。再说，你会游泳，水性极好，在那儿洗澡都行，不用担心水深会淹着。”

我这么说，是因为此刻我非常清楚，封建脑袋，顽固不化，四舅母是不会和我在一起洗澡的。男女有别，在这方面，她得警惕性高着呢，想看她的裸体门儿都没有，这是她历来一惯的，洒尿解手，都要远远躲着我，我解手也得回避她，否则她就会对我大吼：“你是狗啊! 抬腿就尿? 真是没有教养，还中学生呢。”口气是深恶痛绝的。“又没有外人，你事儿是真多。”我满不在乎，反驳她说道。“我不是外人嘛！都得回避。这是规矩，离开规矩不成方圆嘛！”四舅母毫不让步，再次又强调。又是规矩，我没话可说了，四舅母的思维方式是根深蒂固的，到任何时侯也不会改变。此时此刻，在幽静清凉的梧桐河岸边，我刚刚吐嘴把话说完，四舅母就情不自禁的点点脑袋，既意味深长，又思虑重重，慢声缓语提醒我说道：

“柱子，我呀！就不在附近河水中洗了，我到下面的拐弯处，那儿更清静，更安逸，也更有利于思考。别忘了，今天是七月初七，七月初七是鬼节日嘛！你还记着那个王福贵吧！他死了整整一年啦！在老家，他母亲肯定在烧纸呢！七月初七，也是所有鬼神下界的日子……。”略为停顿，她忧虑忡忡接着又说道：“今天哪！气温高，河水热乎，我就打算多泡一会儿，恐怕得两个钟头呢。洗完了你就回家吧，折腾了半天，肚子也早就饿了嘛！”

我听得出来，鬼节日三字她吐音很重，仿佛是大山深处的梧桐河边，真的有魔鬼在纠缠着她，等待着她，无疑也在威胁着她。狩猎队不少人都说，王福贵死后，总是能听到附近有哭泣声，忽高忽低，断断续续，就在河床上飘荡着，令人毛骨悚然，头皮发炸，心跳突突，根根头发都直竖了起来。但仔细再听，哭泣的声音又没有了，只有河水，“哗啦啦！”响着。炮手都迷信，四舅母自然也不例外，听到传闻，她就肯定地说道：“王福贵死得太冤枉了，刚来狩猎队才两天嘛！我是支书，也有责任。”于是就再次提醒我说道：“今天是七月七，鬼节日嘛！在这条河里头，各种各样的死鬼冤魂太多了。王福贵淹死又整整一年了，柱子你给我听着，你可千万别贪水啊！我心里总觉着胆突突的呢！”

“听见了！放心吧！你赶紧到下面洗去吧！不用管我了，我会照顾好自已的，只要你别出事就行啊！今天是七月七，鬼节日，恶鬼别把咱们都给缠住了。”我来气了，想看她裸体，四舅母又不和我在一起洗澡，目的达不到，我就用这话报复她。

四舅母走了。她心情沉闷，忧虑忡忡，眉头紧皱，满脸苦色，仿佛不是去洗澡轻松轻松，凉爽凉爽，而是去赴刑遭罪上法场呢。不过我知道，四舅母她身经百战，经验丰富，自身防御，她会考虑周全的，远远躲着我，肯定有她的目的与打算，既然躲着我，也是我不该知道的。除了身体不想泄光，四舅母毕竟是美女嘛！再有，猎人都有隐私和秘密，作为女猎人女炮手，四舅母得秘密就更多了……。

想着，我脱去上衣，甩掉鞋子，蹬掉裤子，迫不及待，十万分火急，赤裸裸，匆忙跳进了清澈透明的激流中，“扑嗵！”一声，碧绿的河水泛起一个庞大的浪花与涟漪，鱼儿们恐怖得吓了一跳，匆忙逃走，然后又好奇地等待着，睁大眼睛看着我，见没有敌意又围拢了过来，摇晃着尾巴跟我嬉戏。最大的鱼儿有筷子多长，鱼鳞透亮，围饶在我身边去了又来，来了又去。河水清澈透明，我好奇又兴奋的盯着它们，特别好玩，也特别开心，同时自然而然，我身上的污垢与臭汗，是大小鱼儿们巨大得幸福和享受。河水温热，舒坦清爽，河中泡澡是巨大的享受，或蹲或坐，或仰卧，或狗刨，或翻滚，或两手拍打着水面，跟鱼儿们玩耍与嬉戏着，心情放松大喊大叫：

“太美啦！太舒服，太痛快，太享受啦……！”

喊着叫着兴奋着也激动着，看看头上艳阳天，我一个猛子扎了下去，憋着口长气，在水底缓缓呆上一阵子，半天时间才出来，“噗！”的一声，真过瘾啊！水底世界趣味无穷，也更为美妙与刺激。当然，深处也有更大的鱼儿，只是永远逮不着它们。

浮出水面，晃晃脑袋，用手一抹，烈日下面心情愉悦，也特别兴奋。我喜欢游泳，也擅长游泳，在安徽老家，每个人都是游泳健将，水里淹不死旱鸭子，老太太还会游泳呢！游泳冠军诞生了多少？无疑都出在安徽省嘛！相比之下，小兴安岭则是短板与缺陷，下河洗澡，一年才有几天的好时侯呀！太让人遗憾与无奈啦！冰天雪地，死冷寒天，清澈的河水白瞎了。水中戏嬉我不由得想到，在体坛上，黑龙江出冰雪健将，而泳坛高手多数在南方。尤其是这条梧桐河，作为鹤岗地区的母亲河，上游，赵尚志将军在此捐躯与殉国，而下游，抗联三路军西征海伦西大荒，是从梧桐河下游老等山出发的。在共和国历史上，蜿蜒流淌的梧桐河，曾经做出过巨大的牺牲与贡献……。

下水洗澡游泳，特别消耗体力，日过正午，天气不早，肚子也开始“咕咕咕！”叫了，同时我也惦记着，下游洗澡的四舅母。今天是七月七鬼节日，用四舅母的话说：“王福贵的冤魂，至今还没有散尽呢，它在河床上游荡着，为自己寻找下一个替身。”下一个替身是谁呢，大概不是四舅母吧！不过，来自农村我也知道并且听说过了，恶鬼怕恶人，恶鬼专门欺侮女性中弱者，黄皮子黄鼠狼，就是明显的例子嘛！它见到男人就逃之夭夭，胆颤心惊，慌三忙四的，害怕被男人一巴掌拍死或一脚踢翻。发现女人就恰恰相反，缠住了不放，把女人折腾得披头散发，哭笑不得。黄鼠狼尽管不是恶鬼，但它和恶鬼是一行当的，欺软怕硬，见到男人就哆嗦。我是男人，男人中尽管我不恶，但我年轻气盛，头顶三尺火苗，火苗熊熊燃烧，魔鬼见了都远远的躲着，担心被火苗烤焦烧死。四舅母尽管是飞刀手，但她毕竟有软弱的一面。是女人就难逃恶鬼的纠缠……。

想着，我离水上岸，穿上衣服，佩上猎枪猎刀子弹袋，又重新背起来沉甸甸黏糊糊的野猪肉，迈开大步，雄纠纠气昂昂，沿梧桐河岸边一路前行，不远处就是狩猎队，一天的工作，随之也就画上了句号。可是，不管主观意志多么强大，四舅母又曾经千叮咛万嘱咐过了，她洗澡喜欢清静，男女有别，警告我别去打扰她，无形中给她添麻烦。但是，我无论如何还是忍耐不住，总想去偷窥与看看，看看她到底有什么秘密和隐私，这也是一次难得地机会嘛！就在下游的不远处，拐个大弯就到了。当然，除了她隐藏的秘密和人身安全以外，作为异性男青年，我也是朝思暮想，渴望想看到赤身裸体的四舅母，浸泡在清澈明亮的温水中，到底又该是什么样子呢？丰乳肥臀，皮肤细腻，润滑洁白，天生丽质，四舅母毕竟是远近闻名风情万种的大美人嘛！可想而知，清澈河水中四舅母，肯定会别有一番风韵与姿色，这也是平时绝对没有机会看不到的，今天有机会，定要大饱眼福呢。不客气的说，处于青春期荷尔蒙充沛的我，对女人的身体，是极大的诱惑与刺激，尤其赤裸裸一丝不挂的四舅母，晚上睡不着觉，有时侯做梦还想呢！我知道，这是难以回避与拒绝的，四舅母对我，永远都是渴望般的吸引与诱惑。所以说，情不自禁，难以改变，更是习惯性的，越过回家的路口，两腿继续向下游走去。必须见到四舅母，否则，即便回家中也难休息，心里也不会安宁的。于是，我一路奔走，一路寻找与查看，不管她在水中浸泡还是在岸上休息，我远远都会清楚的看到，梧桐河不是松花江，水流面积是有限的嘛！

可是，让人焦虑的是，无论如何，四舅母就是找不到了，四舅母哪儿去了呢？

我着急上火，步履匆匆，心急如焚，边走边找。可是，岸边绿油油的杂草浓郁茂密，灌木丛更是遒枝翠叶密密麻麻，河水蜿转宁静安逸，不到近前是看不到啊！到了近前也得拨开草丛与灌木，否则，别说一个四舅母，就是多人隐藏起来我也很难发现的。茫茫林海，藏龙卧虎，苍翠蓊郁，荒凉荒芜。梧桐河两岸又神鬼出没，一路走来，给人一种恐怖的感觉。王福贵的炅魂，不知道在那儿潜伏着。

下游第一个拐弯处我查看了，没有四舅母。笫二个拐弯处我又察看了，还是没有四舅母。四舅母到底在那儿呢？两个大漫弯，足有几公里，脚下又高低不平，磕磕绊绊，一脚浅一脚深，头顶烈日，火焰般的蒸烤着，曝晒着，晒得我发晕，气喘吁吁，汗水淋淋，再加上饥饿与疲劳，离水后的清爽与舒服，此刻消声匿迹，荡然无存了。后背上的野猪肉沉重得不行，再加上饥饿干渴与疲惫，比洗澡之前更加难以忍受了。她言之凿凿亲口告诉我的，说洗澡就在拐弯处，两个拐弯处，怎么都会没有呢？四舅母不会发生意外吧？会不会，王福贵的冤魂，四舅母毕竟是女性啊！女性把字软弱，缺乏阳刚，难以抗拒，不会被冤魂扑倒拖下水去当他的替身吧……？

河水在“哗啦啦！”地流淌着。王富贵本人我见到过，但尸体又是什么样子呢？头发被黑瞎子抓没了，鲜血淋漓，血葫芦一样，甚至无头，仅有身子在河面上游荡。一个人走路特别怕鬼，总是听见后面有动静，仿佛有人盯梢，轻手蹑脚的，但回头看看什么也没有，继续再走他仍然又跟着，心跳突突，头皮发麻……。

想到王福贵，我四肢酸软，冷汗阵阵，紧张恐惧，忐忑不安。但是，我史铁柱，无论如何要找到四舅母，四舅母是我唯一的靠山和依赖，如果她有个三长两短，我在狩猎队还怎么混呀？不想回老家，恐怕也得回老家了，我得前途命运和未来，已经在四舅母身上系着呢，彼此不分，荣辱一块。此刻越是找不到，心里头就越是焦虑与恐慌，慌不择路，两腿酸疼，气喘吁吁，精疲力尽，一路奔波，目光都有些恍惚了。

阳光似火，烈日炎炎，灌木浓郁，密不透风。我趔趔趄趄，磕磕绊绊，晕头涨脑一路急走，同时也不停得撒目着。但是，犷野上就是不见四舅母的影子，笫三个大慢弯又过去了，四舅母到底哪儿去了呢！倒是有野鸭子被惊飞了起来：“扑噜噜！扑噜噜！”嘎嘎叫着向远处飞去。循着叫声向远处望去，乔木挺拔，灌木浓郁，可是四舅母到底在那儿呢？我急得眼睛冒火，嗓子冒烟，头脑发晕，步履蹒跚。紧张胆怯，无可奈何，沙哑着嗓子拼命地大喊：“四舅母！你在哪儿呀！四舅母！你在那儿呀……！”没有回音，河谷两岸静悄悄的，连我自己都听出来，我紧张疲惫的呼喊中，清清楚楚得带出了哭腔声。

更为可怕的是，各种不祥的念头冒了出来，先是死鬼王福贵，继而是棕熊黑瞎子。这个时间段，黑瞎子正在水中逮鱼呢，它聚精会神，丝纹不动，四舅母不会是王福贵笫二吧？可是，疲劳饥饿日晒，恍惚与朦胧中，我似乎隐隐约约地听到与发现，四舅母满脸是血，她目光呆滞，披头散发，全身是伤，生命危在旦夕，拼上最后力气正与一头狗熊搏斗呢，搏斗中她拼命地挣扎与呼喊着：“柱子！救救我，柱子！救救我呀……！”

再听，四周静悄悄，声音忽然间又消失了。毫无疑问，这是耳鸣与幻觉，也是心理问题，因为紧张而造成的。可是，尽管耳鸣，精神恐惧，思想压抑，但我必须找到四舅母，否则，我精神上也会崩溃瘫痪的。于是，我痛恨四舅母，埋怨四舅母，洗澡干嘛跑这么远呢，清澈的河水装不下你？没事找事瞎折腾。封健脑袋，顽固不化，你这个党支部书记兼副队长，到底是怎么当的呀！简单问题被复杂化了，画蛇添足，节外生枝，自寻烦恼，惹这么多的麻烦，作为长辈，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可是，就在我歇斯底里的嘟哝着，忍无可忍的埋怨着，无可奈何的牢骚着，愤懑着，万没有想到，神使鬼差的一瞬间，顺着蜿蜒流淌的清散河面，从远处绿意醉人的密林中，竞然传来黄梅戏《天仙配》的吟唱声：

“树上的鸟儿成双对，绿水青山待笑彦……。”

天哪！太上老君，玉皇大帝，真正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哪，我终于见到渴望中的四舅母了，不，是终于听见四舅母的声音了。这次并非耳鸣幻觉，而是千真万确，确实是四舅母悠扬动人的唱腔，顺着河水飘送了过来。蓦然间，我心里悬着的一块石头也算落地了，落地同时也本能地骂道：“操！臊娘们儿，洗澡跑这么远，折腾的我好苦，好惨啊！树上的鸟儿成双对！跟谁成双对？我都快急死了呀！”

是的，盛怒之下，我本想冲过去吼叫一声，并呵斥她一顿：“我都急死啦！你倒好，在这儿悠哉悠哉地唱黄梅戏呢！你咋就这么不要脸呢！你不要脸，也得替别人想想吧！这大热天的，害得我跑了十几里地，磕磕绊绊，跟头儿把式，没有把我累死，热死，急死呀！臊娘们儿，我恨不得咬你一口才解恨呢！世界上，哪儿有你这么种人呢！打着旗号给解放军送肉，肉都臭了，哨所战士都在等着呢! 你可倒好，一头扎进河湾处，在这儿美滋滋地泡澡呢! 还滋润惬意地天仙配呢，跟谁配? 谁跟你配？你跟黑鱼精配去吧……！”

可是，没等我张嘴喊叫出来，本能的，也是下意识的，我头脑很快降温，泄火，并冷静了下来，万不能匆忙发脾气，先看清楚了闹明白再说，避免把好事变坏，坏事变糟，一失促成千古恨，一步走错全盘棋，一嗓子喊出去与事无补，但后悔也就来不及了。要知道，四舅母并非一般人物，她毕竟是党支部书记兼副队长，况且又是大热天，并且饿着肚子，为洗澡跑出来这么远，肯定有她得动机，目的与打算。老谋深算，深藏不露，不管她多么美丽漂亮与温柔，但毕竟是狩猎队唯一现实中的女炮手啊！职业生涯决定了她残酷无情，心狠手毒，白刀子进，红刀子出，地位身份，职务手段，都那儿摆着嘛！跑这么远，绝对不是为了洗澡而洗澡, 更不是来演唱黄梅戏，亮嗓子开心图娱乐，从扔在路上的野猪肉就能判断与分析出来，她也是刚到，刚下水不久，浸泡舒服，惬意兴奋，才无忧无虑地开怀吟唱，竞然让我听到了。这无疑是泄露了天机吗？农历七月初七，她肯定有自己得按排计划与打算。我不能打草惊蛇，错过了机会。要知道，老猎人都有自巳的秘密，守口如瓶，绝对不能公开的，包括亲人和儿女。这是风俗与习惯，我们信的就是萨满教嘛，萨满教有自已的风骨与特色。我对此也感茫然与困惑。但四舅母不是萨满，是共产党员，她得信仰是共产主义。生活中，与萨满教是逢牛马不相及的嘛！

信仰不同，身份差异，四舅母到底想干什么？除了演唱黄梅戏，大概不会是异想天开，给水中鱼儿和树上的小鸟上政治课吧？转念一想，我很快就料到，万念不离其宗，生活决定, 职业所迫，她来这儿跟狩猎有关, 与动物有关, 与猛兽有关，猎人都迷信但是更自私。为啥选择农历的七月初七，这个晦暗而又灾难的日子？必有蹊跷与玄疑，面对现实，我翻翻复复地考虑着。

现在，我在暗处，她在明处，只要我按兵不动，不动声色注意观察，她得玄机与秘密，肯定能识破并暴露。于是，我先把隐蔽好，然后屏住呼吸，眼睛不眨，一动不动地观察着，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四舅母身上有太多的玄机与奥妙，相比之下，我史铁柱又是多么样的可怜与幼稚。

果然不出所料，此刻我清楚地看到，尽管是盛夏，但是天气反常，与往年不同，加上近日干旱缺雨，所以说，河水就很浅也很瘦，流淌到这儿又是之字形的急拐弯，于是，就有大片松软的沙滩裸露了出来。视野开阔，极为敞亮，阳光下面，明晃晃的有些刺眼。再有，我初步目测，沙滩面积有半个蓝球场大小，一览无余，碧水环绕，非常敞亮。另外，也是河流的急拐弯，紧靠对岸河水就较深，墨绿漆黑，无疑是深潭。经验告诉我，梧桐河是松花江下游最大的支流，鲑鱼逆流而上，来这儿产卵甩籽繁殖后代，最深处也有两三米呢，也是鱼儿汇聚的地方。

当然，此刻我也清楚地看到，四舅母端坐在靠沙滩的浅水处，沐浴着阳光在裸体浸泡，自然是一种巨大的陶醉与亨受。她赤身裸体，一丝不挂，皮肤雪白，刺眼般明亮。不过，她神情专注，背我而坐，披头散发，乌亮的头发一绺绺的与皮肤形成鲜明的对照。从侧面观察看上去，她两手情不自禁拍打着水面，丰满的乳房就伴随着身体得摇晃微微颤抖着，晶滢剔透的水珠就滴达了下来，顺着她洁白明亮的肌肤。是的，她刚来不久，解除了疲劳与酷热，河水是这么清澈与温乎，坐在松软洁净的沙滩上，心情就特别得清爽与舒服。于是，情不自禁，即兴而致，她一边潦水揉搓着洗浴，一边随心所欲地吟唱着。自然是习惯又拿手的黄梅戏《天仙配》唱段了：

“你耕田来我织布，你挑水来我浇园，顺手摘下这朵花，我与娘子戴发间……！” RhfCEk7zfrP6OLmA2nOUOsQRdY0GDPRfOv4/dUPw2fYdbC5qqkx0Gfvf8GdnJuw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