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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镜头与画面,都是我在宫本魁夫人沈丽娟画册上看到的。通过沈丽娟老师的画册我还了解到,这十三位失踪的抗联战士分别是:金根植、王永江、韩梦杰、朴吉、刘三春、金顺德;而七位女兵分别是:白殿贞、林美玉、刘仁凤、姜东秀、许成淑、崔熙淑,及李金哲的妹妹十六岁的女兵李贞淑。

当然了,通过画册我还看到光复和建国以后,从东北军区到沈阳军区,从松江省人民委员会到黑龙江省人民政府,从东北森林工业总司到伊春林业管理局,均持之以恒,不厌其烦,多次派出专家携带各种勘察仪器,在当地民兵和林业工人的配合下,拉网式搜索,梳篦子一样,翻翻复复搜索了多遍,用工作人员的话说:“锅盔山上挖地三尺,抗联遗骨也得找到,抗联遗骨找不到,我们无脸见父老乡亲啊!”但屡屡都是,前功尽弃,灰心丧气,一筹莫展,失望而归。天苍苍地茫茫,十三条鲜活的生命,十三俱腐烂的尸骨,到底又在哪儿呢?

当年,沈丽娟老师告诉我,失踪的六男七女抗联战士中,朝鲜族占了一多半。尤其是朝鲜族女兵,不管环境多么恶劣,形势多么严峻,生活多么绝望,她们没有一个投降叛变开小差的,高丽民族的勤劳勇敢与坚韧,忠心耿耿,顽强意志,在全世界也是少有的。朝鲜族女性,表面看上去非常随和,与世无争,但骨子里是坚韧顽强非常执着的,关键时刻会以死抗争,即便赴汤蹈火也无怨无悔,这样的女性,生活中我见过的太多了,朝鲜族女人最温柔,翻过来也是最钢强。抛家舍业,勇往直前,抛头颅洒热血,十四年反法西斯战争中,朝鲜族女性为此付出的太多太多了。

当然了,深层次了解,别的女性我不甚清楚,李金哲的姐姐和妹妹,就是其中最明显的例子嘛!李金哲的姐姐李金淑,作为东北抗日联军笫六军教导队的副队长,她是在西征路上不慎落水牺牲的;妹妹李贞淑则是被服厂女兵和宣传队的舞蹈演员,她是来锅盔山路上牺牲多年,音讯杳无灵魂不归的。当年,姊妹三人来满洲国抗战,只争朝夕其乐无穷,而现如今,只剩下李金哲自己孤苦怜丁,备受煎熬了。毫无疑问,也可想而知,为了寻找妹妹李贞叔等人的烈士遗骨,对锅盔山周边地区的一草一木,李金哲也再熟悉,再了解不过了,日久年深,感情上自然也深着呢!此时此刻,他见我凝视北满省委秘书处,北满省委交通站十几个鲜红的大字长时间不动,内心翻江倒海般在思索感悟着,李金哲就感慨万千,舒展着眉头大声说道:

“看上瘾了吧!你瞅瞅这一笔一划,真正的是龙飞凤舞,庄重大方,浑厚苍凉,娟秀又飘逸,大家手笔,百看不厌,仔细品味,精神上确实是种享受呢!可是你知道,这十八个朱红大字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我孤陋寡闻,实话实说。话出口,自然而然也本能地想到,为北满省委旧址题词,肯定是屈指可数的大艺术家或大书法家呗!再不就是高层的大领导。有些大领导,尽管工作繁忙,兢兢业业,但知识渊博,下笔千言,出口成章,其毛笔字,书法界也是佼佼者。

见我摇头态度诚恳,李金哲就眯缝着眼睛,端详着石碑得意地说道:“这人我认识,我们还是战友呢!”“战友?谁啊?”我大惑不解。尽管我知道,李金哲也是抗联老战士,战友中高官为数不少。但从来没有听说,他得战友中有大书法家或大艺朮家,语塞,态度诚恳,是一般书法家,这是陈雷省长亲笔书写的。你瞅瞅这字多有劲,一撇一捺都饱含着深情呢!”

省长陈雷我是知道的,作为抗联老战士,赵尚志被北满临时省委错误的开除党籍的时侯,他也曾经受到了迫害上连累,那时侯,他任职三军秘书科科长呢。赵尚志评反昭雪,他得党籍才终于恢复,那些年赋闲就是练书法了。他除了书法艺术之外,他最大的贡献是;中华民族的抗曰战争史,也是由他建言改写的,由八年抗日战争史,俢改为十四年抗日战争史,前六年抗战,当然是指东北抗日联军了。那年,中共中失总书胡锦涛总来黑龙江视察时,专门去陈雷家中看望至今建在但凤毛麟角的抗联老战士。陈雷省长,包括陈雷省长夫人,政协副主席抗联老战士李敏,借此机会向总书记建言,夫妻并异口同声:“总书记!我们党领导的抗日战争不是八年,而是在白山黑水十四年啊!”

胡锦涛总书记,深思以后,釆纳了他们的建议与呼声,于是不久,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就向全世界郑重宣布:“我们党领导下艰苦卓绝的抗日战争,不是八年,而是十四年!十四年艰苦抗战!终于打败了日本侵略者!”

我想,当胡锦涛总书记郑重宣布以后,不管是抗联一军长杨靖宇,二军军长王德泰,三军军长赵尚志,四军军长李延平,五军军长柴世荣,六军军长夏云杰,七军军长陈荣久,十军军长汪雅臣,十一军军长祁致中,还是二军政委魏拯民,三路军政委冯仲云,及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等人,他们地下有知,其灵魂都会感激感谢陈雷和李敏的,为东北抗联,他们又做出了重大的贡献。

可是,就在我聚精会神欣赏陈雷省长的字体时,头顶上,突然传来地动山摇,震耳欲聋的虎啸声:“欧——!欧——!欧——!”

听李金哲先生介绍说,一九三九年,也就是昭和十四年,伪满洲国康德六年,和民国二十九年的那年秋天,日伪军拉网式大扫荡,为保存势力和拖住敌人,必须跳出敌人铁桶般的包围圈,大雪纷飞,寒风刺骨,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由松花江下游北岸的老等西征到海伦以后,朝阳山战斗,部队受到重大挫折,首先是新开辟的游击区没有群众基础,环境恶劣,别说是衣食住行了,负伤或病重,救治伤病员就是个大事,不少人都是病死或饿死的。于是,总指挥李兆麟,总政治部主任冯仲云,北满临时省委书记兼组织部长金策,宣传部长张兰生等人,召开会议研究决定,原被服厂也就是现在的文艺宣传队的十三名同志,就地返回,去林海深处的锅盔山省委机关驻地,筹建一座临时的后方医院。十三个人当中九男四女,女兵中就有李金哲的妹妹李贞淑,一个十七岁能歌善舞清纯无比的小姑娘。可是,寒风刺骨,风雪交加,小分队很快就与部队失去了联系,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仿佛从地球上蒸发了一样,多次寻找都没有结果。是啊,八百里兴安,群山逶迤,峰峦叠嶂,枯树参天,遮天蔽日,走兽遍布,人烟稀少,找人无疑是大海捞针了。尤其是建国以后,从东北军区到沈阳军区,部队多次派出专家与林业部门和当地民兵,拉网式搜索寻找均前功尽弃,劳而无功,对寻找遗骨失去了信心。当然了,家属和后人也没有放弃,信心百倍,继续寻找,李贞淑的哥哥李金哲就多次说过:

“妹妹的尸骨找不到,作为长兄我死不瞑目啊!”“我是她哥哥,贞淑的尸骨找不到,父母坟前,我怎么交待啊!”

可是,十三俱抗联战士的遗骨又在那儿呢?

实话说,在没有来群峰巍峨,茫茫林海的锅盔山周边地区,寻找东北抗日联军烈士遗骨以前,在煤城鹤岗市的东北部,也就是群山与平原过度地带的泥鳅河畔,更是后来被有关部门命名的朝鲜河河畔的小木屋家中,我与李金哲就由认识熟悉,并结交成须弥不离的忘年交朋友了。

那时侯,我刚从贫穷落后的山东农村,跑盲流刚到鹤岗市不久,捉盲流,清理三无户的风声正紧,为躲避被收容与谴送,我只好躲进山里捡木耳拾蘑菇,苟且为生,艰难度日。也许是前世的缘份和误打误撞,在朝鲜河畔,我们相识相遇了。出于同情和怜悯,李金哲收留了我,在举目无亲的北大荒,总算有了块落脚之地。天高皇帝远,再不用担心被捉盲流和清理三无户了。

也是近墨者黑,近朱者赤吧!耳染目睹,受李金哲影响,使我对东北抗联发生了兴趣,知道了赵尚志,李兆鳞,冯仲云,张兰生,赵一曼,夏云杰等,知道他们是民族的脊梁,国家的功臣,历史上的中流砥柱,共产党人抗日救国,是多么样的艰巨与艰难。

当然,我也很快了解到,作为抗联老战士,李金哲夫妇都在矿务局水电厂工作,妻子在销售科,李金哲则任职党委副书记,三个孩子在学校念书,家庭幸福,其乐融融,逢年过节,他回市内家中,我就替他看家护院打更后摊了。妻子和孩子也时常束稍住,泥鳅河畔就有了吵闹打斗嘹亮的歌声。

再有,我也很决就了解并掌握到,李金哲及姐姐李金淑,妹妹李贞淑,姊妹三人是同时参加东北抗日联军的。作为共产党员,姐姐李金淑被任命为六军直属教导队的副队长;妹妹李贞淑被任命为六军被服厂的缝纫工兼宣传员;李金哲本人身体强壮,个子高大,机灵勇敢,足智多谋,被任命为六军警卫部队的机关枪射手,从西征海伦到光复后回国,他始终跟随着军首长活动。

李金哲告诉我,他入伍后,主要工作是担任六军政治部主任也就是后来的第三路军总指挥李兆麟将军的警卫员,因为李兆麟将军的夫人金伯文也是名朝鲜族抗日联军女战士。作为朝鲜族同胞与老乡,李金哲在工作中语言交流畅通无阻,风俗习惯得心应手,出出进进心情舒畅,日久天长无拘无束,他似乎就找到了家庭得温暖与感觉。金伯文女士在冰天雪地的战场上生孩子,由他精心照料平安无事;金伯文携儿带女过江出境去哈巴罗夫斯克的北野营休整培训,由他护送顺利到达;光复后,金伯文全家返回东北,一路上由他周到安排安然无漾;一九四六年三月九曰,作为松江省的副省长、中苏友好协会会长的李兆麟将军,在哈尔滨市道里区水道街九号,被国民党特务刺杀殉国与牺牲,治丧委员会名单中的核心人物,金伯文点名由他负责与担当。

李金哲说:他当时被任命为哈尔滨工业大学保卫处的副处长,就职务身份和资格而论,他是达不到这个级别与权限的。可是,治丧委员会的核心人物既然让他出任与担当,事实也就足以说明和认定,作为警卫人员,多年来勤勤恳恳,肝胆相照,出生入死,无怨无悔,对他得人品人格和资质,组织上是信任信赖和肯定的。

李金哲说,可是,突与其来,猝不及防,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也许是情绪释然所导致的原因吧,李兆麟将军刚殉难不久,可以说尸骨未寒又在极度悲伤的日子里,他突然间就感到精神失落,思想空虚,六神无主,意识迷茫,出来进去象热锅上的蚂蚁,心情烦躁坐立不安了;更为严重和不可思义的是,他竟然会大白天做梦,也就是俗话说得白曰做梦,毫无意识不知不觉,坐在那儿就进入了梦乡;甚至是走路都产生幻觉,幻觉中看到死去的姐姐李金淑,非常逼真,活灵活现,触手可击,就在他的面前。姐姐还是先前的服饰与打扮,一身颜色退尽却布丝褴褛的旧军装,破烂不堪补丁摞着补丁,赤脚没穿袜子,脚上的鞋子也是用麻绳捆绑着。李金哲说,梦幻中的姐姐精神颓废,披头散发,脸色苍白,目光却空洞。因为孤独寒冷和饥饿,姐姐在他面前不停得挣扎与咆哮着,她张牙舞爪,竭斯底里,阴森恐怖,声音却苍凉。

“金哲!金哲弟弟!你在哪儿呀!你在哪儿呀!我冷啊!我饿呀!我冷啊!我饿呀……!”

姐姐在挣扎,咆哮,呼喊的同时,又伸出那双瘦骨嶙峋纤细的双手,猛然间抓住一穗尚没有成熟的嫩玉米,来不剥皮甚至是看都不看,就饥不择食,风卷残云,狼吞虎咽,几乎连玉米缨子都吞咽了下去。

李金哲说,他噩梦醒来从后大汗淋漓,精神恍惚,呆若木鸡,傻子一样,心跳突突,紧张得不行,甚至坐在那儿都有点儿发晕呢!因为梦中的背景他非常清楚,再明白不过,作为东北抗日联军第三路军的女战士,姐姐是在西征路上第一个捐躯牺牲的。但不是冲锋陷阵与敌人交火,也不是战场上被敌人俘虏受尽了折磨壮烈就义,更不是掩护战友挺身而出慷慨担挡,而是在小兴安岭密林深处冰凉刺骨的泥鳅河,也就是现在的朝鲜河的河水中,被活拉拉地冻死,饿死和淹死的。再有,寻根溯源,究其原因,姐姐李金淑之死,与他这个弟弟有着直接的原因和关系,所以说,在那些难以忍受的日子里,他每次想起来都会痛心疾首,坐卧不安,如痴似呆,焦虑难耐。万般无奈,也是别无选择,他唯一得办法就是星夜赶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蜿蜒崎岖又静静流淌的朝鲜河,也就是泥鳅河的河岸畔,找到那棵庞大如伞,却岿然挺拔的红毛柳,在红毛柳下面他摆上供品,焚香烧纸,双膝跪地,虔诚的磕头祈祷着:

“姐呀!弟弟看您来啦!日本鬼子投降,满洲国光复,反法西斯战争终于胜利啦……!还有,姐呀!您不是在这儿寂寞,孤独,寒冷害怕嘛!不要紧,过些日子,我就来这儿搭建木屋安家落户,只要有我在,您就不会再寂寞,再孤独,再害怕了……!还有姐呀!您不是吃不饱,饥饿心慌,四肢无力,全身酸软,头晕颤抖嘛!不要紧,过些日子,我就来这儿开垦农田,专门种植玉米;种植多多的玉米,种植最好的玉米,让玉米成山,玉米成垛,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您得在天之灵,就永远不会饥饿啦……!”

李金哲说,他说到做到,绝不含糊,意志坚定,行动果断。他果断地辞掉了哈尔滨工业大学保卫处的副处长,通过省委组织部,离开繁华都市哈尔滨,来到鹤岗矿务局水电厂,被任为抓宣传工作的党委副书记。级别没变,职务变了,由保卫处副处长,变成了企业的副书记。由省城都市到边远矿区,生活环境悬殊太大,但他是心甘情愿,无怨无悔。 GfQTrYdIqFSwHjM08zXqNWqNIlANIwmddevRrJxTRNbVMg5k9mP+l+tCA8/N7zv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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