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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他说话幽默,也算是开天辟地第一次。可是,会场上那个放臭屁的没有事,我史铁柱却倒霉,偏徧撞在了他的枪口上。时间不长,大约一星期不到,他就疯子一样,血红着眼睛,怒火冲天,不问青红皂白,一拳头就把我的门牙打掉了,让我忍受着巨痛满地找牙,要多狼狈有多狼狈,这多凄惨有多凄惨,要多愤怒有多愤怒,要多悲壮有多悲壮。狠不得把他另刀给削了,也不解我的心头之恨。

当然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说起来呢,还是怨我史铁柱自已,实话说,别看我站着没有支猎高,砍头去尾,全身没有四两重,是典型的人渣和小混混。用四爷爷的话说:“废物一个,干啥啥不中,吃啥啥不剩,咱们老家,诈出你这么个玩艺儿呢!”

四爷爷尽管这么说,但是,爷爷心里头也再清楚不过,人无完人,有其所短,也有其所长,我得长处是绝对聪明,再复杂的工艺,看过就会。就说猎杀梅花鹿,剖腹取崽熬膏子吧,就是我人生的亮点,绝话与强项。大锅慢煮,掌握住火侯,熬出来的鹿胎膏,色泽鲜亮,品味极佳,红糖均允,绒毛干净,同一个季节的梅花鹿崽,我熬出来的膏子天下笫一,众人无不夸口,均高声赞扬,尤其四奶奶,曾经多少次眯缝着眼睛,撇嘴角说道:“柱子哟!不是四奶奶夸你,人家慕名蹬门来咱们家,专门买你熬出来的《六味鹿胎膏》,我心里就觉着热乎乎的,再听说给人家治好了病,我这脸上哪,也觉着无上光荣,自豪着呢!”

是的,四奶奶当面夸奖我,我立马就觉着,唿唿悠悠,找不着北了。走路都不知迈那只脚好了。当然了,同时也品味和悟出来,生活中有得就有失,上帝对每个人,都是绝对公平的。那些年,作为盲流子和三无户,我没有持枪证,狩猎证和边证,别人是三无户,而在炮手屯和狩猎队,我就变成了六无户了,除了前三证,再有就是户口簿,工作证和粮食关系。可是,我也有自己绝对得长项和优势。优势是初中生,有文化和孜孜不倦的求知精神和求知欲,使平时学到的知识,关键时侯得到了超常发挥。要知道,那些年,一年四季春夏秋冬,在烀狗食,劈柈子,砸纸壳,化铅弹,紧弹壳,熟皮子,擦枪上油,熬鹿胎膏的基础上,闲下来我就研究与琢磨,在狩猎队,四爷爷是熬膏子权威与高手,备受崇拜,威望极高。在他厚实的基础上,我能不能前进一步,再更上一层楼呢!像书本上说的,青出于篮而胜于篮,长江后浪推前浪,一浪更比一浪呢?于是,为了使传统鹿胎膏,更俱备科学性和实用性,于是,我千方百计购买了很多线装故书,如:李时珍,华佗,孙思藐,王树和等人的中药名著,有点儿空闲就翻复阅读,内心深处幻想着像李时诊那样,今在深山修真养性,出古洞名场四海。还有金花教主药王奶奶的金言名句:在上方,居仙境俢仙得道,下凡间,为众生救苦救难。我把狩猎队当作仙境,契而不舍,翻复试验,在多次失败的基础上,最终,以鲜活的梅花鹿鹿崽子,略有苦味的陈年红糖,八个年头的老人参,阴坡石缝生长的天蔴,石砬子峰巅的小兴安岭玉竹,再有就是,溪流急拐弯处的龙胆草。传统鹿胎膏再加上四味中草药,《六味鹿胎膏》,终于被我研制成功了。心血没有白费,生活给予了报酬。喜不自禁,正准备申报国家专利呢,命该我倒霉不走字,野生动物越来越少,大面积锐减,政府三令五审,禁止猎捕猎杀梅花鹿,违者严惩不怠,黄梁美梦,我多年的心血白废了。要知道,哈尔滨一对夫妻十三年不育都绝望了,吃了我研发的《六味鹿胎膏》,立竿见影,喜处望外,当年就生了胖小子。添人进口,把他们夫妻兴奋的呀!非让孩子认我干爹行,于是,我还没结婚谈恋爱,提前就有干儿子了。你说,这个世界,多么可爱吧!

可是,《六味鹿胎膏》的持续再生产,梅花鹿崽是重中之中的原材料,野生梅花鹿被禁猎,我得研发成果也就打入冷宫了。有人建议用人工饲养的梅花鹿鹿崽熬《六味鹿胎膏》,不行,纯粹是异想天开,人工饲养的梅花鹿吃什么?人参,玉竹,天蔴,龙胆草,它们能吃得到吗?关键雪上加霜的是,宫本魁这个恶魔炮手克星,又来到了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有他这樽门神在这儿蹲着,对我来说,无疑是处处碰壁,极端绝望,无路可走了。四爷爷主政,是亲三分享嘛!他还能睁只眼闭只眼,雷声大雨点小,走个过程,应付了事,肥水不流外田人,不能便宜了外姓吧!可是,这个宫本魁宫魔头不行了,他是野生动物的救世主,猎人克星,炮手的死敌。他当官有瘾,权力欲特强,说到做到,雷励风行,令行禁止,釜底抽薪,残酷无情,处处跟我们做对过不去。发现猎捕梅花鹿,不仅把你交到派出所以法处置,而且亲自动手先暴打一顿出口恶气。用他自已得话说:

“老子打人有瘾,三天不打,手心儿就痒痒。再说了,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嘛!我不打你,你更疯狂,更拔扈,骑我脖梗屙屎,狩猎队我就没法干了。斦以说,违法者,我先打你一顿,有尿的冲我打黑枪,我这个右派分子,也真他妈的活够了。打黑枪者,我等着你呢!你没有子弹我供应……!”

你听听,这是什么话?

气人的是,他说到做到,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在这儿死盯着,耸着鼻子到处吻味,炮手们骂他:“狗鼻子一样,一个麻子一个坏心眼,简直就是疯子嘛!”但是,说归说,骂归骂,咒归咒,有他这个恶魔在,炮手们也提心吊胆,人心惶惶,猎捕梅花鹿熬膏子的生意,也就越来越艰难,越来越无路可走了。

当然,大势所趋,不能拿鸡蛋撞石头,我得《六味鹿胎膏》,从生产制做到销到销售,也只好由正大光明转移到地下悄悄地进行。与正常人颠倒着,白天睡觉,夜间活动。有人说:“群山逶迤,林海茫茫,别说支口铁锅熬膏子,就是大炼钢铁也没有人知道啊!是不是……?”

错,大错特错。怎么说呢?那是你不懂林区的规矩,常识和政策。梅花鹿跟老虎一样,越冷越发情,三九天交配,春天产崽,我们才能有机会熬膏子。但是,春天也是令人高度紧张的防火期,林区大事,防火第一嘛。野外弄火,你不要命啦!再说了,如今防火是高科技手段,山顶上安装紫外线探测仪,出现烟味,它自动报警:“吱!吱!”全世界都能听到。野外支锅点火熬膏子,我们连想也不敢想,更别说去实践了。但是,猪往前拱,鸡往后刨,各有各的道。我们猎捕梅花鹿偷熬膏子,始终没有停止过,说起来,这也是我们得本事呢。

我们得具体操作运行措施是,产,供,销一条龙。我负责生产,猎捕梅花鹿取崽子,我枪法较准,说指鼻子不打你耳朵,史东山的孙子嘛!耳染目濡,枪法射击,堪称一绝,这也是我得骄傲呢。

供应呢?也就是看火侯熬膏子,由邻居小宋负责完成,他是四号林场招聘来的,林场离狩猎队三十多里地。去林场场部加工处理熬膏子,他宫本魁鞭长莫及,无可奈何。只要不在狩猎队,地域分工,各管一段,他就没咒可念了。

这是供应,最后是销售也是关键环节。猎人挣钱不容易,十八个眼珠子盯着呢。送货销售者叫田增凯,排行老五,也叫他田老五。他非常机灵,比猴子还机灵就是胆小,在狩猎队,我们也算是磕头弟兄了,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机灵人就得找聪明的。当然了,分工明确,小田跑交通,把熬好的鹿胎膏,偷偷送到鹤岗市新街基一家黑诊所,黑诊所主人的名字叫周广顺,残疾人,家住闹市区,不挂牌子,但人称半个土大夫。他交际极广,专治妇女病,鹿胎膏直接卖给他,我们也觉着两全其美,一厅个放心。来狩猎队他多次说道:“我是大夫,治病救人,但是得有好药啊!《六味鹿胎膏》我包了,你有多少我要多少,越多越好。价钱上你们说了算。”你听听,多大方,我们碰上财神爷了。

资金回拢,特别顺利。但是,麻烦事来了,禁猎是统一的,对偷猎梅花鹿熬膏子者,公安机关当作大案要案处置处理绝不手软,一查到底。狩猎队属林业派出所管辖,所长方勃兴,率领全部警察出动搜查。他们全幅武装,到公交车上搜查盘问,林业警察,经验丰富,内行专业,滴水不漏。车上尽管有数十人,但是,闻味他就知道,鼻子长着呢。旅客中,有没有携带鹿胎膏子的,跟禁毒的阵势差不多。田老五一看事情不好,躲不过去,要露馅栽跟头坐牢房,他就三十六计走为上策,扔下鹿皮口袋去野地解手,眼前不回头,顺便就溜之大吉了。可是,人走赃物俱在啊!赃物没收,上交国库,擒拿罪犯就有些犯难了。那时侯没有身份证,也不能实名制,田老五跑了,案子也就悬桂了起来。所长方勃兴知道,鹿皮口袋非狩猎队没有,破除此案得宫本魁帮忙。于是,他就找宫本魁,不失身份,有礼貌地说道:

“宫大叔!我在您面前算是晚辈,可是,工作上您得配合呀!是不是?您也知道,熬鹿胎膏子是一门绝活,除了炮手和猎人,一般居民都不会啊!你们狩猎队肯定有内鬼,我们执法得重证据,在证据到位之前,追查猎捕者,您无论如何得帮忙啊!”

后来我听小宋说,宫本魁资格老,高层下放来的,目中无人,架子大着呢。但是,宫本魁又有他亲切和蔼的一面,他见方勃兴所长年龄不大,彬彬有礼,诚恳直朴,说话客气,对他这个右派分子,既没有流露出居高临下得蔑视与不屑,也没有公事公办的满脸严肃。于是,也就歉逊大度和蔼地说道:

“实话说,别人来呢,我还真就是不屌他,既然你方勃兴所长屈尊登门,又以诚相待,热情坦荡,放心吧,我会尽力而为让你们满意的。实话说,我来狩猎队当这个队长,就是要刹住乱捕滥猎这股风嘛!既然案子在狩猎队,我一旦调查清楚,就决不姑息迁就,保证给你个满意的交待。小方所长!你们慢点儿走,我就不送了。”

公安死抓不放。听小宋这么说,我内心就有点儿发毛了。小宋还说,方勃兴所长率领警察告辞以后,宫本魁就眉头紧皱,立愣着眼睛琢磨开了。他想,成手?狩猎队有几个熬膏子成手?尤其是顶尖成手?除了我史铁柱,再有就是我四爷爷了。我四爷爷是共产党员,老抗联战士,刚退休不久的狩猎队长不缺钱花,这种偷鸡摸狗的违法行为,打死他也不会干的?除了我史铁柱,世界上还有笫二个人吗?所以说,警察前脚刚刚走不远,宫本魁后脚就把我叫到了狩猎队办公室:“柱子,你来!”他面无表情,轻声说道,但每个麻眼都阴沉沉的让人打怵。

“啥事?”我预感到不妙,检査鹿胎膏,风声紧着呢,纸里包不住火,我知道自己罪名有多么大。

“让你来你就来呗!怎么,我叫不动你啊!”说着,宫本魁翻了翻眼珠子,同时,大巴掌也在他手上晃悠着,这是他典型的生活姿态。我不敢顶撞,只好闷着脑袋乖乖前行,想,小宋安然无恙,如果有事,肯定是田老五身上出了蒌子,风声正紧,心里头就有些忐忑不安。进门后,僵持着身体坐在那儿,心里头仍然打着主意。再看宫本魁呢,他脸色铁青,眉头紧皱,大眼珠子轱辘轱辘,在我身上翻翻复复地端详着,沉闷寂静,压抑冷漠,很长时间他才指着鹿皮口袋,声音不大则威严地问道:

“史铁柱!实话告诉我,这只鹿皮口袋,是你的吗?”

是我的,当然是我的,看到鹿皮口袋,我心里不由得“唿嗵!”一声,呼吸紧张,嘴巴也不由地张大了,确凿无疑,田老五的环节出事了。但我竭力掩饰着,不让表情流露出来,宫本魁的眼睛毒着呢!察颜观色,他是解放军的大校啊!我这点儿伎俩,怎么能是他扔对手?不过实话说,第一个回合我就输了,事后想想,鹿皮口袋是四奶奶一针一线亲手缝制的,古铜颜色,肚大嘴小,美观大方,防潮隔水,经济实用,原汤原水的原装货,鹿胎膏子轻易不会变质。要知道,我还是幼稚太嫩,对鹿皮口袋感情太深,所以说,进屋就多看了两眼,表情与目光,恰恰被宫本魁给捕捉到了,再想伪装就艰难了。但我还是瘦驴屙硬屎,硬撑干巴腔,无所谓的,大声说道:

“不是,狩猎队,有鹿皮口袋的人家多着呢!宫队长!您搞错啦吧!”

说完我也挺自信,捉奸捉双,捉贼要赃,鹿皮口袋并非四爷爷家的专利所有,我就是不承认神仙也没有办法。死猪不怕开水烫,我就顽固到底了。宫本魁见我面不改色心不跳,挺有老猪腰子,就哼声鼻子再次又问道:“你真的不知道?”

尽管他咬牙切齿,麻眼放光,嘴角牙巴骨起凌子,目光更是咄咄逼人,而且是下竟识的,拳手在手上倒提着,胸脯子一鼓一鼓的,随时要爆发与进攻。不过,我还是装作受了委屈和冤枉,耿耿着脖子,理直气壮,不依不饶地大声说道: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家的?鹿皮口袋家家都有,偷熬膏子肆空见惯,这些年,野生动物越来越少,各家都靠它过日子呢!你宫队长就是看我眼眶子发青,欺负我这个三无户,盲流子,初次见面不认识,你在大会上还点我的名呢!对别人网开一面,对我咋就过不去了呢……!”

可是,我话没有说完就猛然发现,他身体尽管丝纹没动,但黑脸却变成了紫茄子,目兴凶凶,咄咄逼人,下意识的,情不自禁,右臂也猛地地举了起来。看事不好,我刚要大喊:“你动我一指头试试?打人侵犯人权,骂人都是污辱人格呢!”

但是,晚了。霎那间,没等我张嘴,宫本魁的铁拳头就猛砸了过来,风驰电掣,带着一股巨风,实实在在,砸到了我脸上,“噗哧!”一声,就觉着脑袋“嗡!”的一声,眼前黑影冒金花,鼻口蹿血,满脸开花,三颗门牙当时就给打掉了。三颗门牙,多么大的劲啊!我毕竞也是男子汉,晃了两晃,勉强支撑才没有栽倒。但是,随着就听到地动山摇,吼声如雷,声嘶力竭,震耳欲聋,在我头顶上突然炸响:

“说,这鹿胎膏是不是你干的?”见我无语,沉默片刻,又接着吼道:“你不是史东山的孙子嘛!天朝不敢管,脑袋最难剃。我今天让你来,就是让你长点儿记性记住了,我宫本魁以后再说话,就不是狗放屁,当作耳旁风了,妈了巴子,反了你吧!进门我就看出来,鹿皮口袋是你的,还死活不承认,说,口袋是不是你家的?”

门牙掉了,疼痛难忍,不是一只,而是三颗呀!不管他说啥,我耳朵都是“嗡嗡嗡!”响,喷出的鼻血满屋子都是。四肢颤抖,全身哆嗦,但我顾不上找牙三颗牙齿在那儿,只有一个念头报复反击,反击报复。男子汉爷们儿,宁肯被打死也不能窝囊死。是不是?于是,我抹着满脸污血,斯声力竭,大喊大叫:

“老子不活了,老子跟你拼了呀!”眼睛不好使,血把眼睛糊住了,懵懵懂懂趔趔趄趄,匆忙中我抓着桌上的端把子茶壶,用尽力气想都没想,照着他脑袋就砸了过去,可是距离太近惯力不够,被他伸手轻轻一挡,茶壶碰在墙上“叭嚓!”一声就粉碎了,茶水洒落一地,碎瓦片上也沾满了鲜血,我仍然咆哮着,怒吼着,像只伤残的雄狮在进攻一只大象。茶壶碎了再找别的武器,散目一圈什么也没有,匆忙中不由分说,就弯腰伸手,抓起地上的炉钩子,欲拿炉钩子刨死他。可是,炉钩子抓在手上,但没等我拎起来再次反击呢,手和炉钩子,就同时被他一脚给踩住了。那只大脚要把我踩偏。但是我知道,他没有用力,仅仅是像征性的,因为这只大脚,曾经踢死过大黄狗啊!他如果用力,我得手背会粉碎性骨折,瞬间就变成肉饼了,终生残废,肯定无疑。当然,他也意识到鲁莽过分残酷无情了,就单脚不动,嘴上无可奈何,咆哮着嚷道:

“你还没有完了呢!茶壶碎了又拿炉钩子,态度顽固,你自己找的。你老实承认我能打你吗!”

嘴上说着,大脚迅速抬了起来。当然,他知道我不会死磨硬缠,没完没了,都是男人爷们儿,不是女人老太太。不过,疼痛和愤怒之下,我尽管放弃炉钩子也寻找不到更好的武器,但是,我嘴上仍然气急败坏,咬牙切齿地咒骂道:

“宫魔头你等着,老子非打你黑枪不可,打死你这个王八蛋,你这个右派分子,苏修大特务……。”

是的,回想起来自已都好笑,嘴里无牙口齿不清,嘟嘟噜噜,悲哀悲痛窝囊了,愤怒之下简直都快要气疯了。宫本魁呢,则不以为然,像猫玩老鼠,听我狂言竟然哈哈大笑:“哈哈哈!”蔑视卑夷嘲讽,边笑边说:

“还行啊!小混混不假,还是挺有点儿个性嘛!但是记住了,再猎捕梅花鹿,小心我把眼睛给你打瞎了。死不承认,什么他妈的东西,跟老子来这一套,你小子还嫰了点!”

“宫魔头,宫大麻子你等着,不打你黑枪,我他妈时不姓史。”说着,我猛得抓着鹿皮口袋,气势凶凶扭头就走,走出不远刚刚出屋,身后就传来他无不得意的哈哈声:

“这小子,还他妈挺有尿呢!我等着你打我的黑枪!不过,旦愿别让我再收拾你……!”

我的三颗牙齿被宫本魁打掉以后,回到家中,四奶奶发现后几乎疼疯了,看我满脸血花,腔调都变了:“哟!柱子,怎么回儿事呀!你这是?”

我实话实说,四奶奶听后更急了,哆嗦着嘴唇,全身颤抖,她抓着擀面杖子二话不说,就要找宫本魁拼命去。四爷爷听后急忙把她拦住了,义正词严,批评四奶奶没有政策观念:

“宫本魁他没有错嘛!是这帮玩艺儿欠收拾。偷猎梅花鹿,熬鹿胎膏子,我就翻复得强调了,梅花鹿快绝迹了,千万不能再打,上级三令五审,特别重视。但他们听你的吗?你说你的,他干他的,我看就是揍得轻,把腿打断才好呢!我要退休了,也懒得管他们,他们就跐着鼻子上脸了。现在怎么样?知道姜是辣的,醋是酸的了吧!”

“哪也不能把牙齿打掉了吧!这不是忒狠了吗?不行,我跟他没完,拼了这条老命也跟他沒完。”四奶奶挥动着擀面杖,非要找宫本魁拼命不可。是的,四奶奶烧香念佛,痛恨杀生,更反对我猎捕梅花鹿,熬鹿胎膏子赚黑钱,但是,桥归桥,路归路,我被宫本魁打成这样,她就顾不了那么多了。见四爷爷偏坦宫本魁,不降着她说话,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两手掐腰,跟四爷爷吵道:

“我不听你瞎咧咧,狩猎队,哪么多人都猎杀梅花鹿,为什么单单收拾他?这不是偏心眼子,欺负人嘛!哼!你们还是老战友呢!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他可是好,大黄狗被他一脚踢死了,我是一声没吭啊!这次又把柱子打成了这样!这不是骑着你史东山的脖子屙屎吗?你把他看成老战友,人家拿你当盘儿菜吗?不行,把柱子打成这样,我豁出去老命,也得找他说道说道。”

听四奶奶这么说,而且非要去他们家大闹一场,四爷爷就不再阻拦与劝说了,嘛达着眼皮舒了口长气“唉!”地一声,掏出来烟袋,缓缓地拧上了一锅子,蹲在那儿,喷云吐雾半天不语。室内气氛就特别压抑和凝重。我不想让四爷爷和四奶奶为难,自已得的事情,自己去摆平与解决,否则,就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想到这儿,我就挥舞着拳头,梗梗着脖子大声说道:

“四奶奶!您别管了,我打他的黑枪,打不死,也得把他打瘫。我就不信,他身上都是铁疙瘩铸的。”

四奶奶一听就急眼了,扬着眉毛,挥了挥手上的擀面杖,嘴唇哆嗦着,气喘吁吁地大声吼道:“你敢!还没有王法了呢!你再动他一指头试试?打人家黑枪,你不想活啦吗!我说话你听见了吗?赶紧进屋洗洗脸去,整天舞枪弄棒的,你咋就不让我省心呢!你这个死孩子……!”

怕四奶奶生气我赶紧洗脸,但心里策划怎样打他的黑枪。大山深处的狩猎队,人手一杆猎枪,枪法超群,指那打那,又是单独活动,无人监督与旁证。所以说,领导也不敢得罪人,包括已经退了休的四爷爷。要知道,林海茫茫,山峦起伏,杂草丛生,荒芜荒凉,人烟又稀少,死个人太容易了,乌鸦啄肉狼嚼了骨头,即便是报案,警察来也是干瞅着。更何况,在狩猎队,为了执行上级政策,限制狩猎,他宫本魁得罪人太多了,百分之百,都在狠他。狩猎队马上就要解体,人员溃散,老虎梅花鹿,又不是你家的?你砸了别人的饭碗,大伙能饶了你吗?我打他黑枪?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想打他黑枪呢?打死他也算除了一害,案子破不了,让他老婆哭鼻子去吧!你签了责任状要立功,我们更要吃饭呢!

可是,黑枪没有打成,不是不想打,而是没有空间和机会。再有,出乎预料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不知道宫本魁出于什么动机与打算,也许为了化解矛盾,工作上更有成就感吧!他竟然牵线搭桥当媒婆,把他外甥女介绍给了我,使矛盾化解,怨恨不再,仇人变亲戚,而且是血肉相连的知已亲戚,你说,这黑枪我还能再打吗?仇恨再大也下不去手啦!

说起来,事情是这样的。我的三颗门牙被他一拳头齐刷刷地打掉以后,吃饭困难,说话漏风,影响形像,疼得脑瓜子都大了。本来嘛!我长相就丑陋,小眼睛,秃眉毛,蒜头鼻子,鞋拔子脸,前面已经说过了,站着不如支猎枪高,砍头去尾没有四两重,蹦蹦跳跳的,跟秃尾巴猴子差不多。如今门牙再没了,像个瘪了嘴唇的老太太,大街上走过就更没有个人样了,被人指指点点,内心无疑窘迫得不行,见了女性绕着走,恐怕被人家再嘲笑。可是,年龄在那儿,青春四溢,求偶心切,门牙没了,说话漏风,形像不佳,怎么谈恋爱,搞对像啊!恨不得把宫本魁零刀镟了,上锅煮了,然后再剥皮点他的天灯,打黑枪太便宜他了。打黑枪得长远计宜,舍车保卒,自己的后果先考虑周到。于是,半年后我就镶上了,三颗烤瓷白牙,亮晶晶的,以假乱真,非常昂贵,但也提高形像,上了个档次,张嘴闭嘴明晃晃的,丑男人变成了帅小伙,于是我特别爱照镜子,看着一口亮白的牙齿,甚至后悔和遗憾。遗憾得是,门牙镶得太晩了,早镶该有多好啊!免得人前抬不起头来。要知道,农村太穷买不起牙刷,我是一口四环素牙,也叫棒米面牙,因为缺钙三颗门牙还里输外拐,只有啃西瓜皮,才能发挥其优势和特长。四奶奶就愁眉苦脸多少次叹息:

“怎么找对像呀!这口牙齿,愁死个人啦!”

这下好了,因祸得福,钱没有白花,谈恋爱搞对像,姑娘看着就顺眼多了。一俊遮百丑,门牙使我自信心百增,喜欢多去异性面前晃悠。宫本魁呢,似乎发现了猫腻,早有准备,又把我叫到狩猎队办公室,“嘿嘿!”笑着,满脸黑麻子都放光,得意骄傲晃着大脑袋毫不客气,把一叠人民币塞到了我手上,歪头看着我满口白牙打趣地说道:

“嗬!这小伙,多帅啊!当电影演员,都够资格嘛!镶牙也算彻底整容了,没说的,整容费应该由我承担嘛!不错,比我想像得还要好,歪打正着,因祸而福,拿着,拿着,我这是心甘情愿的。”

我赌气不要,把钱狠狠摔在砖地上,怒气冲冲,大声吼道:“少来这一套,还没有打你黑枪呢!”

见我气势凶凶,咬牙切齿,怒发冲冠,全身颤抖,把钱摔在他脚下,宫本魁就大度地笑了,满脸黑麻子一齐放光,大嘴裂着,笑了笑说道:

“打黑枪我等着呢,猎枪射程短,我把半自动借给你,你不就得心应手了嘛!不过,这钱你先拿着,等你打了我黑枪,我去阎王爷那儿报到,也无怨无悔了嘛!你说,是不是!”说着,他弯腰拣起人民币,重新塞到我手上。

我无话可说,也再没有摔掉,不是治气,而是被他得真诚所打动。猎杀梅花鹿熬膏子,本来是我不对嘛!既违反政策,也属于犯罪。我图挣钱,挣黑钱,昧着良心挣黑钱,还觉着理直气壮的,猎人得本职工作和正当权力吗?宫本魁呢,是在出风头,踩着我们的肩膀往上爬,签订责任状,立功得奖回京城,才不管我们死活呢!是的,我目光短浅太狭隘了,是事都围着自已转,不考虑国家和社会,受丁点儿委屈就又蹦又跳,跟工作人员过不去呢!我正沉默思索着,就叫宫本魁再次又说道:

“史铁柱!咱俩前世是寃家,今世不打不成交嘛!这次我把你叫来,不仅仅是为了这镶牙钱,实话说,这半年来,你也起了示范作用,猎杀梅花鹿熬膏子的现像,在咱们狩猎队绝迹啦!要知道,八百里兴安岭,咱们是最大的一支狩猎队,生态保护,咱们也起到了关键作用。实话说,管局领导,对咱们的成绩非常满意,这其中,你也立下了大功劳嘛!万事开头难,社会效果,非常得不错。”说到这儿他猛得打住,看了我半天,才语重心长,缓缓又说道:

“这不是,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我和沈老师商量过了,她有个外甥女在萝北县下乡,我们打算把她嫁给你,也不知道你愿意不愿意?你愿意了,你四爷爷四奶奶的工作,我再去做。”说着,他从上衣兜里面掏出个纸包,打开纸包是一张合影照片,黑白颜色,是最近照的。他心情沉重,并无喜色,指着一位高个儿姑娘,眉头紧皱则真诚地说道:“喏!就是她,你看看,怎么样?他名字叫于明霞。” o3MmDfUt/DxiN/OCInFP9E80mc8j5NTGb5+06naKw47xiFWXQRT9hUGnwJQegN9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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