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年,作为专业的猎人与炮手,去锅盔山上猎捕猎杀那只东北虎,发一笔横财或衣锦故里或远走它乡,尽快离开人心惶惶,即将被迫解体溃散的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是每个人梦寐以求的渴望与打算。我属于没有登记注册的编外人员,是暂时在这儿打工谋生混饭吃,姥姥不亲舅舅不爱那一伙的,不管狩猎队兴旺发达还是名存实亡即将倒闭,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满不在乎的。腊月三十打了只兔子有它没有它都过年;瞎子掉进土井里面那儿还不是避风呢!于是,我就多次沾沾自喜又幸灾乐祸地扬言说道:
“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此处不养爷,爷就回山东;老家还有一亩三分地,狩猎队解体不解体,我史铁柱都是个盲流子三无户,没有任何待遇和保障,还不如个判刑坐牢蹲监狱的老改犯有身份有地位呢!两脚捆绑在自己腿上,到哪儿还不是混饭吃,野地里解手,随它的便吧!”
我说得是实话,也是无情的现实与写照,那些年,黑龙江省工业地区到处都在抓盲流逮三无户,被逮着后,押送回原籍办学习班写检讨接受大批判,捎带着扣发口粮没有饭吃,使贫穷的滋味更是雪上加霜一言难尽。因此,我们才不得不东躲西藏像惊了枪的兔子,提心吊胆,惴惴不安,时刻防备着大祸临头,万般无奈不得不走那一步。所以说,如果小庙被扒塌,神胎被推倒,我这个小鬼无路可走就更加可怜,日子更加艰难,像只丧家犬和赖皮狗,弄不好就得一命呜呼进汤锅了。于是,在垂死挣扎呻咽着的时侯,为了挣钱与活命,也就得挺而走险,不择手段,去锅盔山上猎捕猎杀那只东北虎,变成现钱,揣进口袋里远走高飞,潇洒一会儿是一会儿,什么政策、文件、法律、法规都是吓唬别人的纸老虎,有钱的是大爷,没钱的才是三孙子。说句难听不在行的话,都知道砸银行犯罪犯法逮着了被枪毙,但是,不照样有人挺而走险,不惜代价,孤注一掷撞大运吗?相比之下,猎杀东北虎总比砸银行抢钱要保险得多,也便捷的多,顺水推舟,手到擒来,手持猎枪猎刀图谋不规,毕竟我们还是合法的猎民与炮手。
当然了,我在这儿也再次的声明与强调,我史铁柱既不傻也不乜,聪明机灵,脑袋一摇三转,心眼儿多着呢,偷猎东北虎发大财的利与弊,那些天,我睡不着觉,也多少次翻翻复复地考虑过了,常言说得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按照传统习惯的思维与方式,在群山逶迤,茫茫林海,人烟稀少,常年不见个人影的大山深处,要想走捷径来钱容易发大财,唯一得办法就是神不知鬼不觉,去锅盔山上偷偷猎杀那只母老虎,也是小兴安岭林区唯一得一只东北虎。虎皮虎骨偷运出境外到乌素里江或黑龙江那岸,不管是苏联远东的中心城市哈巴罗夫斯克,还是滨海城市海参崴,心想事成,转手就能卖大钱。真正的是一劳永逸,乐不思蜀,财源滚滚,报酬丰厚。再有,实话实说,偷运到境外,不仅虎皮虎骨虎鞭虎须卖大线,而且熊胆,熊掌,鹿胎膏,鹿心血,鹿茸角,香獐子等,也是出手极快,供不应求的畅销货。外国人有钱啊!出手大方,大得让你目瞪口呆,不管美元、卢布、英磅、马克、日元等随便你挑选,也可以直接兑换成商品实物,例如乌克兰的猎枪,德国的猎枪或日本刀具,材质好,命中率高,使用方便,效果极佳。不客气地说,这条道路,前人已经踏平畅通无阻,顺风顺水了,现如今,狩猎队四面楚歌,人心惶惶,我们还是想新人做旧梦,沿着这条道路继续再走下去,真正的是,不撞南墙不回头,撞了南墙也不回头,为了挣钱无路可走被迫无奈你说呢?
不过,今非昔比,昔日的老黄历翻不的了。要知道,边境走私风险性极大,随时都有突如其来的灭顶之灾,判徒刑蹲监狱坐牢房,让你永世不得翻身,钱没有挣着反而闹了个鸡飞蛋打,赔了夫人又折兵,那样的话,就只有上吊投河服毒自杀寻短见了。这是在外界,让你撞得头破血流,咬牙瞪眼却后悔一辈子;在狩猎队内部呢,更是像唐僧对孙悟空时常念叨着的紧箍咒,而且都是针对我们猎人与炮手的,不是润物细无声的娓娓到来,而是每天都在狂轰乱炸,像传销的洗脑,掰开揉碎的做思想工作,魔高一尺道高一丈嘛!当然了,都知道,狩猎队队长兼炮头,是我没有出五符们四爷爷,已步入花甲之年的史东山,夕阳落山,快退休了但手续还没有办下来,就只能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大会小会逢会必讲,甚至抠眼珠子,暴跳如雷,怒发冲冠,每天都在提醒警告,耳提面命般地嘱咐着:
“诸位!爷们儿也好,兄弟也罢,咱们在一口锅里抡马勺,也这么多年了,我史东山是站最后一班岗了。你们也都知道,中央文件,国务院文件,省委,省革委文件,我都一字不漏的都给你们传达、贯彻、也执行了,其精神内函,不管你们吃透还是没有吃透,但是,我在这儿还得继续提醒,警告你们,东北虎,梅花鹿,马鹿,香獐子,紫貂,雪兔,沙畔鸡,丹顶鹤,猫头鹰等,令行禁止,绝对不能任意猎杀,别再碰它们一指头。否则,上纲上线,可不是吓唬你,追究法律责任,轻者开除狩猎队,赶出山门永远不许再回来,户口注销就等于职号没有了,还不如个三无户盲流子呢。重者判徒刑,进监狱,蹲风眼,吃窝窝头,手腕子铐在尿桶上,你受也得受,不受也得受着了。因此,大伙儿可得听清楚,我可不愿意看着那个人,进了班房蹲了大狱回不来,家属在我面哭哭啼啼的……。”
耳熟熊详,这套嗑,四爷爷主政时,是经常挂在嘴皮子上唠叨叙说的,不厌其烦,大会小会逢会必讲,而且每次都毫不客气的把我捎带上。时间久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也更为反感与不屑,于是,他在上面讲得口干焦舌,气喘吁吁,我在下面扇风点火,泼冷水喊倒好也很活跃:
“哼!干打雷不下雨,有什么用啊!这个年头,就是撑死大胆的,饿死小胆的,老虎光了,梅花鹿锐减,野狼,金钱豹同时出境,狗熊黑瞎子也跑到俄罗斯去了,遍地都是猎枪声,你走了他来,盗猎者一分钟也没有停止过!政治报告能顶钱花吗?有钱能施鬼推磨,无钱寸步都难行。到月开工资,谁愿意冒风险,蹲拘留所,坐牢房,啃窝窝头有瘾啊……。走走走,别听他在这儿磨即唠叨耽误功夫了,嘛事不解决,赶紧回家睡觉去吧……!”
我捣乱,泼冷水,说风凉话,唱秧子,但是,四爷爷毕竞是我四爷爷,一笔写不出两个史字来,亲不亲,血缘关系在那儿摆着呢!当然了,我不识好歹胡说八道,四爷爷也懒得搭理我,收拾我,权当没听着,麻哒下眼皮就过去了。再说了,他收拾我,不收拾我又能怎么样,这些年,他冲着我发得怒火还少吗?不管恼心还是顺心,动辙就姬指气使,青筋暴跳,挥舞着大巴掌,吹胡子瞪眼对着我吼道:
“滚!快滚!滚得越远越好!永远别让我再看着你,三无户,盲流子,不在农村好好种地,跑到林区捣什么乱呢……!”
是的,一江春水向东流,计划没有变化快。在这个世界上,万事都不是永恒不变的,变化最大最快也是最烦恼者,当然又是我四爷爷。
四爷爷退居二线,姬养天年不再问政,于是,组织任命,领导按排,新来的狩猎队长名字叫宫本魁,这家伙受彭德怀,黄克诚等人的政治影响,是从北京国防部训练局下放来的高级参谋,右派分子,大校军衔,正师级干部。听四爷爷说,他也参加过东北抗日联军的第三路军,是苏联远东国际第八十八旅典型的优等列兵及骨干力量,他枪法极准,出手不凡,擒拿格斗很是有两下子。就因为在苏联远东居住过多年,所以说跟四爷爷相似,张嘴闭嘴,满嘴都是标准流利的俄罗斯话。喊白酒沃特嘎,你好哈拉绍,吃饭故沙气,开会是呜气扎。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嘛!一江之隔,容貌与个头跟苏联大兵相比也差不多,汗毛粗黑,个子高大,红鼻头,厚嘴唇,满脸黑麻子,每个麻眼都放光,看上去特别得凶悍、冷峻、残酷又霸道。
是的,在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提起来宫本魁,宫大喇叭,大麻子,宫魔头,宫大脚片子,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人不打怵,又对他无可奈何的。所以说,他没来之前,我就有所耳闻也比较熟悉了。听四爷爷说,他跟四爷爷及李金哲都是抗联老战士,打断骨头连着筋,臭味相投,说话难听,飞扬跋扈,作为苏修特务,没有几个人得意喜欢他们的。当然了,两个人在性格上,大同小异也差不多,半斤八两,不相上下,尽管四爷爷吹胡瞪眼张嘴骂人图个痛快,但他是耗子扛枪窝里横,辱骂别人他敢吗?狩猎队都是些什么人啊!四爷爷心里头有数着呢。但是,新来的队长宫本魁则恰恰相反,他是黑瞎子打立正一手遮天,急了眼,皇帝的二大爷他也不惯着。我头一次听他开会,当面鼓对面锣,他就给大伙来了个下马威。要知道,狩猎队人烟稀少,总共才有三四十户人家,炮手,家属,加上我这种拐弯儿亲戚的三无户盲流子,总共也不过百十来号人。当然了,人少从简,开会也简单,开门见山,有话直言,说完拉倒。可是,万没有想到,也让大伙儿吃惊与愕然的是,会场上,他竟然昂首挺胸,单手掐腰,仿佛给刚入伍的新兵蛋子训话做报告,更像对待战场上投降的日本鬼子,他眉毛倒竖,眼珠子溜圆,唾沬星子四喷,挥舞着胳膊咆哮般吼道:
“我先自我介绍,我叫宫本魁,大闹天宫的宫,有本事的本,身材魁梧的魁。是专门来监督你们,看管你们,改造你们,也是收拾你们的。”
说着,他目光咄咄,示威性的,用熊掌般的大巴掌,使劲拍了拍自己气壮如牛的胸脯子:“嘭!嘭!嘭!”拍完了,又用猎豹般的目光长时间一动不动的扫视着会场下面,怒火燃烧,杀气腾腾,猛地脱下帽子,抓在手上狠狠地一摔,怒发冲冠,撇着嘴角接着又吼道:
“在伊春管理局,我宫本魁是立下了军令状的,小兴安岭中心狩猎队,水深王八多,咬人不松口,当然了,嘎牙子泥鳅鱼也不少嘛!兴风作浪,惹事生非,是八百里兴安的一大祸害嘛!臭名远扬,人人都头疼。你们也知道,史东山退休,不再跟你们搅马勺,费唾沫星子了。但是,管理局没人敢来这儿趟浑水,害怕被王八咬着甩不掉,在这儿越陷越深。黄鼠狼没打着,再惹一腚臊,犯得上吗?岂不炅王八钻灶坑,更是憋气又窝火啦!但是,我宫本魁不怕,怕什么?抗日战场上打鬼子,我又不是死过一回了,腰眼上的伤疤还用你们看吗?这次死不了,我就算赚着啦!”说到这儿,他猛一拍桌子“嘭!”的一声,目光如炬,声色俱励,嘴带脏字,张口就骂道:“妈了个巴子的!你们没有一个好东西,不是歪瓜裂枣,就是地痞无赖,特别是那个史铁柱,装疯卖傻,偷机钻营,唯利是图,目无王法。史铁柱来了没有?”
他声音洪亮,气壮如牛,目光咄咄,杀气腾腾。可是我呢,猝不及防,太苍促也突然了,思想上没有丝毫儿准备啊!情不自禁,脑袋就觉着“嗡!”的一声,如同云里雾中,瞵间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于是,听到点我的名字,就本能地也是下意识地,慌忙站起来略有颤抖地小声说道:“我来了!”
“来了就好。”他目光犀利地扫了我一眼,点点脑袋接着又说道:“坐下吧!狩猎队,你也算个人物嘛!”看来,我得怯懦和拘谨,宫本魁是认可与满意的。于是,紧接着,他用一种复杂的目光再看我一眼,声若洪钟再次又吼道:
“还有你们,窝窝头踩一脚,都不是好饼,都他妈的欠收拾,欠规拢,欠整顿,目无党纪国法,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儿是国营林区,不是自由市场,知道不知道?头上长角,横踢马槽,不服天朝管,说打就来,一个个都是野着长大的,啊!嗬——!怎么的——?你瞪什么眼睛?不服气好啊!好,我正好拳头痒痒,想出口气呢!不用撇嘴耸鼻子,今天就算打雷台了,我宫本魁是台主,单个儿上呢,我欢迎,一块儿来,我也奉陪着。不过,咱们丑话先说在前面,打死我,算我倒霉活该,不用你们偿命拿一分钱;如果我失手打死你们呢!就当作死狗拖出去埋了。有没有敢较量上来的?没有?好,就这么的,散会!”
不亏是军人,鸡蛋皮擦屁股“噼呖咔嚓!”第一次开会,就把自己推到了风口浪尖上,同时也敲山震虎,杀鸡给猴看,拿我开刀,先给我来了个下马威。当然了,对我来说,也没啥奇怪与遗憾的,在狩猎队,我本来就是垫底遭罪的盲流子三无户嘛!他不拿我开刀拿谁开刀?拿别人开刀他敢吗?歪瓜裂枣,地痞无赖又怎么样?那一个都不是好惹的。当然,我也观察发现并看出来了,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宫本魁花样再翻新也是新瓶装旧酒,翻来复去的老一套,只是他粗中有细,虚张声势,要想稳住阵势,做出来成绩被全社会肯定,他宫本魁知道哪头轻那头重,他不会惹火烧身,把自已给烧焦了。性格也是风格嘛!对付我们这些下三滥,还就得他这种人物嘛!
是的,宫本魁确实是不好惹,更惹不起,要知道,他不仅说话粗鲁开口骂娘,身材更是虎背熊腰,人高马大,大脑袋,大眼珠子,目光很凶,看人总是狠狠的,常年不见笑模样,仿佛谁欠他二块钱赖账不还,他是专门来要钱逼债的。熟悉他的人,都说跟古代年画上的门神差不多,眼睛和目光,看着就肉麻。这是目光,而整个容貌呢,满脸大胡子,下巴刮得铁青,因为皮肤粗糙和大大小小的黑麻点子,所以,看上去给人的印像就特别得倔犟,粗鲁,冷峻,强悍与霸道。既是一脸得威严与刚毅,但也不缺乏豁达,直率与豪爽。首次见面我就注意观察到了,他身上汗毛特粗,胸毛漆黑一片,比退化的猿人还猿人,胳膊腿上都是一棱子一棱子的疙瘩肉,蒜瓣一样,抬腿举掌虎虎生风,仿佛从雷台上刚下来,打赢不打输,携带着风尘与骄傲。
再有,也许是习惯成自然吧,即便在荒芜荒凉的山沟沟里面,他走路也是迈正步,昂首挺胸,目不斜视,甩手四十度,仿佛在操场上训练兵,他这个教官是终生的呢。那些年,看他走路我自然就想到,常言说得好:“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他训练出来的士兵,肯定没有一个水裆尿裤的窝囊废,最次最无能最狗熊者,战场上也得血红着眼睛“嗷嗷!”叫。他这种人,如此野蛮与粗鲁,张口不骂人,岂不是怪事吗?张口不骂人,就不是宫本魁了。
再有,是他的穿衣和打扮,在我得记忆和印像中,他一年四季穿皮鞋,夏季三接头,冬天是那种翻毛的。特大号,商店没有卖的得专门订做,走路“唿嗵!唿嗵!”地皮被踩得乱颤悠,大脚片子宫本魁,这个外号是再恰当,再形像不过了。据说,他得大脚片子也是名扬天下,知人皆知,战场上,曾经踢死了多少人啊!
所以说,至今我还清清楚楚得铭记着,首次去我四爷爷家拜访来认门子,就把大黄狗,一脚给踢死了。生人笫一次见面,四爷爷家那群猎狗,战斗力极强,摧枯拉朽,战无不胜,其中那条大黄狗,更是霸道与威风,看到生人不打招呼直闯公堂哪还了的?不等我制止发出信号,它“汪!”地一声就扑了上去。倒戗着鬃毛,血红着眼睛张嘴就咬,它是真咬,能把人咬死,人人打怵,称它为恶狗。宫本魁呢,也真不含糊,他手精眼快,动作迅猛,抬腿举足风驰电掣,说时迟那时快,他猛得飞起一脚,就狠狠地踢了出去“嗖!噗哧!咔嚓!”接连几声,竟然就把大黄狗给活啦啦地踢死了。匪夷所思,简直难以置信,这是什么人呢?比土匪还土匪,比黄天霸还黄天霸,土匪头子黄天霸,也没有他这么凶悍啊!大黄狗不是纸糊的,大黄狗凶悍霸道着呢!竞然死在了他脚上?我低头一看,毁了,彻底完啦!大黄狗下巴给踢碎了,仅仅有肉皮在悠荡着,脑浆四溢,一命呜呼。
我亲目睹大惊失色,突如其来,这个宫本魁,他出手太快,大黄狗多机灵,多敏捷,血盆大嘴多凶悍啊!还是没有凶悍过宫本魁。我仔细观察,他脚上穿的就是那双翻毛黄色的大头鞋,拎在手上沉甸甸的,少说也得有八斤多重。唉!大黄狗也够倒霉了,碰上他这么个黑虎星,冤魂不消,去阴间也得告他得状。作为观者,当时我想。要知道,那天他是和李金哲一块儿来四爷爷家的,李金哲是朝鲜族,朝鲜族喜欢吃狗肉,看到狗肉就流口水。而李金哲呢,他一声不响舒展着眉头,看到黄狗一命呜呼,就龇着两只小虎牙,幸灾乐祸地嘿嘿笑呢:“嘿嘿嘿!嘿嘿嘿!”边笑边往下流口水。
可是四爷爷呢,又特别心疼大黄狗,既不能拒上门外,又不能对宫本魁说别的,就皱着眉头,舒了口长气,害牙疼般的对两人说道:“宫本魁哪!你就捞回家,开膛秃鲁,炖着吃了吧!我看着就心疼,这条大黄狗,曾经救过我的命啊!你这一脚踢的呀,把我都踢晕,踢懵了呀……!”
四爷爷卧床不起,病了半个多月,心疼这只曾经救命得大黄狗。看四爷爷连续多日愁眉不展,哀声叹气,我也跟着惋惜揪心不愉快,恨这个宫本魁,下脚也太重了,同时也内疚,自己没有及时制止,是我把大黄狗祸害了。
当然了,这是教训,铭心的教训,也给狗群敲响警钟上了一课,人和人不一样,人类中也有怪物嘛!这是一个罕见的怪物。当然了,大黄狗被宫本魁一脚踢死,宫本魁再来四爷爷家,所有的猎狗就谨慎多了,吃一堑长一智,见宫本魁进门,它们就胆颤心惊,匆忙应战,不约而同,虚张声势地吼两声:“汪汪汪!汪汪汪……!”不等吼叫完,就争恐后,夹着尾巴扭头就逃蹿,迫不及待,慌不择路,有的猎狗还拉拉尿呢!
恶狗怕恶人,一点儿都不假。
这是宫本魁气贯长虹的大脚片子,下面再说他的穿衣打扮,在我的心目中,他冬天穿沉甸甸毛料子军大衣,做工精细,美观大方,穿着气魄,尽管多少年过去了,但是,至今我仍然羡慕得不行,不过,羨慕也白羡慕,市场上买不到,军工产品,地方永远仿造不出来,消费者只能望衣兴叹了。他夏天是特大号的旧军装,袖子挽着露出粗黑的汗茸毛,天气再热,脖子上的风纪扣也牢牢紧扣着,身上散发着汗臭味,小咬蚊子就特别的多,抹香水驱赶,是他从苏联学来的。不过,实话说,他尽管性格暴躁,开口骂人,办事粗鲁,但是,生话习惯则讲究文明和高雅。他每天必须洗脚烫脚,再忙再累也坚持着,这一点,是男人学习得楷模与榜样;还有,洗手打香皂,打了香皂换水还得再透一遍,据说,该习惯硬是被他夫人逼血出来的。当然,也看得出来,就他这种人品和性格,想除掉他恶习,一天天的改造他,其夫人得下了多少功夫啊!再有,作为邻居我也时常看到。他饭后嚼口茶叶再吐出去,避免勾通交流说话时喷出饭臭味,让人讨厌与硌应。孬人有个好习惯,国防部训练局的工作人员嘛!素质和品德在那儿摆着呢。
另外还有,在这儿就手交待几句,他最大特点是高喉咙,大嗓门,如同开足马力的大喇叭,震得你耳朵“嗡嗡!”响,猛的喊一嗓子,胆小者就得吓懵吓傻了。在我的记忆中,第一次开会,他就在会议上跟众人叫阵,打雷台,挽胳膊,捋袖子,眼珠子瞪得比鸡蛋还。第二次开会呢,艺术风格就彻底改变了,变得和风细雨,大度含蓄,纹稳尔雅,像个领导干部模样了。抗联战士嘛!当然又发扬和继承了四爷爷的那一套,与四爷爷略有不同的是,他见多识广,视野开阔,尽管说话粗鲁,让人难以接受,但是,关键时侯他也不乏幽默与趣味。只不过,他得趣味不一样,那天开会,我也参亲眼目睹了嘛!在我得记忆中,笫二次开会,他打着手势风平浪静,是这么样述说的:
“老生常谈嘛!干啥说啥,卖啥哟喝啥,是不是?三句话不离本行,咱们还是先说狩猎队吧!你们也知道,眼下各行各业,讲究得是签订责任状,把责任落到实际中。可是,你们左手握枪,右手抓刀,白刀子进,红刀子出,我跟你们签订责任状好使吗?有人连自已得名字都不会写,有的写了也不认识;玩文字游戏,对你们来说,无疑是老太太学舞蹈,强人所难嘛!但是,有一条,我要告诉要你们,我宫本魁说话是算数的,过去的事情就是过去了,我既不往不咎,但是今后呢,”说到这儿,他重重地咳嗽一声,眼珠子立马又瞪大,倒立愣着眉毛,清了清嗓子也运足了力气,才挥舞着胳膊,气宇长虹,一字一句,嚷嚷着喊道:
“你们记着,谁敢再,偷偷猎梅花鹿,剖腹,取崽,熬膏子,给我宫本魁上眼药,让我心里头难受,过不去,对不起,我就一拳头,打得他鼻口蹿血,让他满地找牙,你们信不信?别说我宫本魁,六亲不认了。事实明摆着,梅花鹿,马鹿,快要绝迹了嘛!你们就能,忍心再下手?这么干,你们还有点儿人味吗?还有,”说着,他晃了晃那只毛茸茸的大拳头“还有,妈了个巴子的,谁敢再打老虎的主意,哼!我就一枪毙了他,老子豁出去,蹲监狱,坐牢房,受处分了。”可是,毕竟是狩猎队,惹祸的不怕祸大,他正气壮如牛,咬牙切齿吼叫呢,有人恬不知耻,故意捣乱,寂静时刻放了个响屁,“咕——!”的一声,引得大伙哈哈笑。当然,这宫本魁看到也听到了,于是,他板着面孔“嘿嘿!”一笑,无不揶揄,嘲讽地说道:
“好啊!敢放屁,也是种精神嘛!也算你小子,有种。但是,我要警告你,那一个,敢再偷猎梅花鹿,熬膏子,我把你交给公安局,公安局不会把你当个臭屁放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