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瓦利斯给浪漫主义定义如下:
当我赋予卑贱物以崇高的意义,赋予寻常物以神秘的模样,赋予已知物以未知物的庄重,赋予有限物以无限的表象,我就将它们浪漫化了。
冬日花园是一个浪漫之地。隆冬时节,每一个生命绽放的迹象都有一种神秘、魔力、童话般的感觉。鲜花盛开的冬园保持着无限之物的浪漫表象。
蓝花(blaue Blume)是浪漫主义的核心象征。它代表着爱和憧憬,体现了对无限的形而上渴望。在诺瓦利斯的《海因里希·冯·奥夫特丁根》中有一个梦境,蓝花出现在主人公面前:
他甜蜜地睡去,梦到了难以描述的奇事,而另一道光亮又让他从梦中醒来。他发现自己正在一股泉水边柔软的草坪上,泉水汩汩而出,仿佛要将自己流干。稍远处立着带有彩色岩脉的深蓝色岩崖;他周围的日光比平日里更加明亮温和;天空清澈湛蓝。但最吸引他的是一朵高大的浅蓝色花朵,它最初在泉边,用宽大而闪亮的叶子触碰他。周围有无数色彩缤纷的花朵,空气中花香四溢。然而,他极目所见只有那朵蓝花,并以不可名状的温柔之情长久地注视着它。最后,当他正准备接近时,蓝花突然开始移动和变化;叶子变得更加闪亮,花朵垂向渐渐变高的花茎,向他靠拢,花瓣外翻,里面闪动着一张姣好的面庞。
开满蓝色花朵的花园会很浪漫吧。据说,南美天芥菜(Heliotropium arborescens)是蓝花的真实原型。它又名至日(Sonnenwende,冬至/夏至),散发着香草的柔和味道,因而也被称为香水草。诺瓦利斯的这种浪漫之花在我的花园里盛开,旁边是同样开蓝花的矢车菊和亚麻。
诗歌《蓝花》出自艾兴多夫(Eichendorff)之手。在浪漫主义时期,蓝花发展成永恒憧憬和为找寻幸福而漫游的象征:
我寻觅着蓝色的花儿,
找啊找,到处寻不到它,
梦幻中,花蕊中间,
炽烈地闪耀着我的幸福。
我带着竖琴去漫游,
穿过了乡村、城市和草地,
茫茫天地间可有一处地方,
让我觅得蓝色的花儿。
我游历了多长多久,
早就抱定了主意和希望,
然而从未有一块地方
让我觅得蓝色的花儿。
(曹乃云译)
根据歌德的色彩理论,蓝色与黄色不同,它是内含黑暗的色彩。蓝色对眼睛有一种“独特且几乎难以形容的影响”。“最纯粹的蓝色仿佛是一种夺人的虚无。”“夺人的虚无”,这真是唯美的表达。浪漫本身就是一种“夺人的虚无”。蓝色是“蛊惑与宁静这对矛盾的综合体”。蓝色首先是遥远的颜色。因此,我喜欢这浪漫的颜色,它唤醒了憧憬。
正如我们看到高空和远山是蓝色的那样,蓝色的外表似乎会给我们一种退避感。正如一样好物从身边掠过时我们愿意追过去那样,我们喜欢凝视蓝色,不是因为它催逼着我们,而是因为它牵引着我们趋近它。
蓝色是诱惑、欲望和憧憬的颜色。它和黄色相反。我其实不太喜欢黄色,因为它是“最接近光的颜色”,而我是夜猫子,会避开刺眼的光。黑夜会给我一种安全感,所以我整个上午都在睡觉。比起阳光,我更喜欢明亮的阴影。黄色对我来说似乎太过欢快和无忧无虑。它虽然不是我喜欢的颜色,但在我的冬日花园里却被给予了很大空间,因为许多冬季开花的植物都开黄色的花,例如冬菟葵、迎春花。没有哪种颜色比黄色能给冬天带来更多的光。因此,它是希望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