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国艺术家马塞尔·杜尚在70多岁的时候曾自诩,他的一生都在赞美“艺术中的懒惰”。他是第一个把小便池这种世俗的日常用品放进博物馆里的人,他用现成品引发了20世纪无数的艺术运动,创造了无数艺术形式。在此之后,他宣称自己相比工作更喜欢呼吸:“我把时间都花在了呼吸上……我是一个呼吸者(respirateur)。我非常享受这种感觉。”
显然,杜尚喜欢的是自由自在地做事,偶尔发挥创造力,不给自己持续的压力,并始终都有成果。他在物质上自给自足、谦虚谨慎(“下棋,喝一杯咖啡——24小时就都有事可干了。”),不需要强迫自己工作,偶尔设计出一件独具匠心的艺术作品。他的生活惬意而舒适。
如今,大多数人只能梦想着这种轻松的生活态度。在我们这个喘不过气来的时代,“喘口气”成了一个令人向往的词,这不是没有道理的。放松练习、咖啡馆和自然疗法都以此命名,几乎每个你遇到的人都会告诉你,他们多么迫切需要喘口气、歇息一下。关于为什么没法喘口气,为什么我们要在所谓的空闲时间从一个自我设定的目标匆匆赶往下一个目标,而不能随心所欲地休息一下,人们已经思考了很多,也写了很多。
当然,喘不过气的现象并不新鲜。早在1980年,杜塞尔多夫市德国之声电台“虚假颜色”(Fehlfarben)乐队就在他们的歌曲《这一年(还在继续)》[Ein Jahr (Es geht voran)]中悲观地宣称:“没有喘息的时间,历史正在被创造。”这首歌成为德国棚户区居民的颂歌,尽管主唱彼得·海因和该乐队的其他成员更多的是在思考20世纪70年代末的沉重情绪,而非对社会的批判,但是,一旦这样的文本流传于世,每个人当然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加以诠释。这同样适用于德国歌手海伦妮·菲舍尔的大热作品《彻夜难眠》(Atemlos durch die Nacht),这首歌曲讲述了某种形式的夜深人静有时是多么令人振奋。(顺便提一句,旧金山歌德学院用这段朗朗上口的歌词帮助学习德语的人学习诗人和思想家的语言。)“喘不过气,从眩晕中解脱,巨大的电影院里,此刻只有我们两人在”——如果像歌词里暗示的那样,你们“在这座城市的大街小巷和俱乐部里漫游”,那的确可能最后会让人喘不过气来。然后,你因为欢庆而精疲力竭,沉沉地睡去,此时的你应该像新生儿一样尽可能均匀地呼吸。睡觉时,每小时呼吸暂停超过5次的人患有呼吸暂停综合征,这可能导致严重的健康问题,长此以往,还会变成两人分房睡。毕竟,危险的呼吸暂停往往只因在两阵剧烈的呼噜之间那几秒钟的死寂才会被注意到。如果之后呼噜声仍在继续,睡在旁边的人很快就会出现各种情绪,从如释重负(还活着!)到生气愤怒(终于安静下来了!)。在大多数情况下,唯一有用的办法就是拿上毯子去别的房间睡,最后干脆就直接分房睡,40%的同居情侣都决定这么做。顺便提一下,行为生物学家温迪·特罗克塞尔在一项研究中发现,这似乎并不会影响夫妻生活。在接受调查的分开睡的伴侣中,34%的人表示他们的性生活比分床前更多更好,38%的人甚至觉得他们的夫妻关系本身都有所改善。这也不足为奇,毕竟在自己的卧室里,人们不仅可以睡觉,还可以尽情阅读、偷偷看连续剧、敷着面膜打瞌睡、不被别人打扰地发呆。简言之,两个人的关系得到短暂的解脱与休息后,反而能变得更加和谐亲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