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侍从久左卫门留在了别的房间，只有官兵卫一人穿过走廊，被领到了里面的客房院。

在围着白色隔扇、约二十叠大（一叠大指一张榻榻米的大小，约1.6平米）的房间内，三支蜡烛映照出光亮。衣着华丽的侍从们依次将膳食和茶具撤下去。都已经是深夜了，秀吉却好像刚刚睡醒，看样子是才吃完饭。由此也能看出他平日里是多么忙碌，早晚的私人生活之类的根本顾不上，都是走到哪儿算哪儿，就这么对付过去了。

“呀，这是——”

看到客人进来，马上从褥子上起身相迎的正是秀吉。官兵卫还没坐下，他就大大咧咧地走过来，说道：

“您能来拜访，对我来说真是意想不到的稀客呀。太好了……”

秀吉几乎是要拉住官兵卫的手了，就好像是在迎接相识十年的知己一般。一般来说，一城之主往往会刻意摆出威严的架势，可他丝毫没有那种做派。而且出乎预料的是，他的仪表也算不上多么气派。官兵卫也算不上高大魁梧，秀吉同样身材矮小。只是这人声音格外洪亮，与他的身材不太相称的大嗓门似乎是他的天性。

等客人入座后，他简单地打过招呼，便说道：

“早就听闻您那边的事了。也许您觉得咱们是初次见面，我却感觉像是见到了旧相识呢。要说缘由嘛，之前几次陪同信长大人在京都的时候，就时常从与您主公关系密切的近卫前久大人那儿听到您的事。您外祖父明石正风大人，不管是在近卫家的上一代，还是前久大人年轻的时候，好像都常常作为歌道方面的导师，被邀请到近卫家呢。”

就这样，从意想不到的话题开始聊起，从中国地方乡下一个普通的御着城的近况，到黑田家与小寺家的关系，秀吉说话的口吻，让官兵卫惊讶地发现，他居然了解得如此详细。

“中国地方真是人才济济呀，尤其是姬路那个卖眼药的店家之子，是个有作为的人，是个值得瞩目的、将来可期的男子汉。不光是近卫家的人这么说，摄津的荒木村重等人也这么说。我一直盼着能见一面呢。您特意大老远来到岐阜，这是何等的荣幸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今天在镇上街道，从您家仆那儿收到书信的时候，我还怀疑会不会是同名同姓的其他人呢。哎呀呀，今晚真是个令人高兴的夜晚呀。”

他由衷地展现出欢喜的神情，超越了世间常见的那种肤浅的奉承以及社交辞令，把彼此的地位、阶层以及主客之间的界限都抛到了脑后，看上去完全就是一个毫无掩饰的人在真情流露。 bt/V6zKooOchPdBFjn6usDWXAip6Xm0AvOwGleDbBxminFGvLiHMUnMnE6Vt26h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