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好住院手续,莫怀远拿着刚开的消毒水和创可贴推门进来。
病房里十分安静,莫怀远走到床边,床上的人呼吸均匀,看样子是睡熟了。他伸手关了大灯,只余床头一盏小台灯。她的脸在嫩黄的灯光映照下,越发宁静恬淡,只是眼睛肿了,跟桃子似的,脸色也不太好。一只手扎着针,受伤的那只手安然地放在胸口,手背上的牙印还是那么清晰可见。
莫怀远取了几根棉签,沾了消毒水缓缓帮她擦拭伤口。确定干净之后,才撕开几张创可贴,一点一点把那个牙印盖住。
刚收拾完,床头手袋里有东西开始振动。床上的人眉心一拧,似乎被吵到了。莫怀远拉开手袋,掏出里面的手机握在手里一看,来电显示是“绿毛龟”,他不禁哑然一笑,怕打扰她休息,就直接挂断了。
很快又有电话进来,他继续挂断,之后想了想,给对方发了一条短信:晚安。果然奏效,手机终于安静下来。莫怀远把手机放回手袋,情不自禁地开始打量眼前的人。
柳眉弯弯,睫毛很长,密密实实像两把小刷子,鼻梁不高,嘴唇轻抿。脑海里有镜头迅速闪过,那晚他吻她,红酒的醇香馥郁萦绕在两人的齿间,那种滋味,绵延悠长,让他无限回味。近看她的脸庞,清秀里透着一股倔强,楚妍那样娇蛮的大小姐,也被她几句话便堵得无话可说。齐楚舸,若是没猜错,是楚家老头子早年流落在外的儿子,后来认祖归宗,回了楚家却死活坚持随母姓,这事当时他也略听到一些,只是不关心便没放在心上。不过,“绿毛龟”又是谁?
不等莫怀远认真想,一阵敲门声便打断了他的思绪。
“劳驾莫少亲自守着呢?看来,今晚这病人绝非寻常呀。”进来两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子,一看就是医生。为首的那个甚是年轻,气宇轩昂,瞅见床上的人就开始不怀好意地坏笑。
“听说你动用了你家老爷子的专用病房,明轩好奇,非拖着我过来瞅瞅。”后面的那个年纪虽然大不了太多,可言行举止却老成不少,也看向床上的人,“她是谁?”
“安琪的老师。”莫怀远不假思索地回答道,这是事实,胜于任何雄辩。
“安琪的老师,只是安琪的老师?”被称作明轩的男子摆明不信,直接揭穿,“哪里不舒服?来来来,我给看看。”说完就热心地上前,挽起袖子要检查的模样。
“项明轩,你以为骨科的医生是万能的吗?”莫怀远不耐烦地眯了眯眼睛,“明轼,病人需要休息。”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项明轼点点头,没再说什么,一把扯住项明轩的领子,拖起来就朝门外走。
“喂喂喂,哥,我还没弄清楚床上的人是谁呢!哥,你放手,我自己会走。”项明轩被拎得很不舒服。莫怀远不是好惹的他当然清楚,怕声音太大吵醒了床上的人,他记下仇计划将来打击报复,压低声音轻轻哀求项明轼放开他,这样被扔出门去,被值班的护士妹妹瞧见了,他的光辉形象就毁啦。
“你最好能自己走。”项明轼一把将弟弟扔向门外,“去值班,有事叫我。”
“你不走?”项明轩不死心地问。
“这就走。”项明轼关上门,不再理他。
“坐吧。”莫怀远轻缓地将安好处理过伤口的手,放进被子里,这才起身朝病房里的沙发走去。
“没什么事吧?”项明轼略有担心地问道。
“急性肠胃炎,问题不大。”莫怀远如实相告,一个院子里长大的伙伴,没必要隐瞒,项明轩比他们小一些,打小是他们的跟屁虫,虽然熟悉可还是有距离,处理事情的方式和习惯都不太一样,很多事情还是选择避开他。
“你好像挺累的,要不要找个人帮你守夜?”项明轼好心提议,莫怀远生意做得大,自然心操得不少,可是往日见他,再累都会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见人。今晚不一样,像是经历过什么大事,脸上尽是疲态。
“头有点痛。”莫怀远揉了揉眉心,“明轼,你说,人为什么会自残?”
“太难过却又不愿意通过伤害别人来发泄,所以,只能伤害自己。”都说对自己下手要比对别人下手难太多倍,项明轼目光复杂地看向床上的人,柔柔弱弱的模样,我见犹怜,这样的女子会狠下心来做出伤害自己的事,真是让人意外。
“你把自残的人说得太伟大善良了,我倒觉得,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谁都没有资格伤害自己。”莫怀远不同意地摇摇头,她心底或许有莫大的委屈和伤痛,可是,这样伤害自己让旁人看了会是什么感觉?依他看来,还不如让她去伤害别人,至少这样他不会觉得心疼。
“你怎么知道她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呢?”项明轼提醒,“心疼了?”
“有一点,我倒是希望她伤的是我,也比伤她自己要强。”莫怀远苦笑一声,掩不住的凄楚,他怎么也没想到她会那么狠地咬自己,当他看到她的手时,那牙印像把刀一样戳进他的心脏,痛得他的心一阵猛缩。
“可她偏偏不会。”项明轼伸手拍拍他的肩,“人这一生总会遇上那么一个人,她不论做什么都能让你牵肠挂肚,她难受你比她还难受,她痛苦你比她还痛苦,她不是别人,她是老天派下来收拾你的人。”
“爱人?”莫怀远看了他一眼。
“那要看你怎么想,梁珂就是老天派下来收拾我的人。”项明轼无奈地叹了口气。
“梁珂……”莫怀远默念着这个名字,他不是不知道这个人,这个医院的护士长,技术一流,对谁都是关爱有加、体贴入微,除了项明轼,“你们是冤家,冤家宜解不宜结,你就不能后退半步,说不定就能海阔天空了。”
“要是真如你说的这么简单,也不会弄成这样,看看你,也不见得比我轻松多少,小子,操好你自己的心吧。”项明轼说完便起身,整理了下身上的白大褂,临走之前不忘提醒,“自求多福吧,看不折磨死你!”一点同情心都没有,摆明了等着看戏。
莫怀远怔怔地看着病床上那个熟睡的女人,对于自己这种混乱的情绪十分无力,他不知道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个倔强内敛的女人,只是意识到她若是受到伤害,自己真的会比她还要难过。难道,这就是喜欢吗?这种感觉是他从没有过的,他甚至感到一阵彷徨。
这一夜,连个梦都没有,好久没有睡得这么香甜踏实了。耳边不时有脚步声响起,虽然轻缓,却还是把安好吵醒了。
她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满屋子的白刺得眼睛生疼,撑不住又迅速闭上。
这是在哪?酒店?不对,有消毒水的味道,医院?昨夜的情景一点点涌进脑海里,她腾地一下坐起身。
“你醒了,饿了没?”也许是她起床的动作太猛,一旁专心忙碌的看护被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盯了她好半天,才细声细气地问。
“几点了?”窗外阳光明媚,亮得晃眼,估计已经很晚了。
“九点刚过。”看护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照看她,“你饿不饿?我买了鸡丝粥,好喝还养胃。”
“谢谢,不过我不想吃。”安好掀开被子打算起身,“我要回去了。”目光打量着病房,跟小宾馆套间似的,应该是特护病房吧。在这里住一晚,得要多少钱呀?想到这里,安好就止不住一阵肉疼。
“不行不行,医生刚来过,说还要观察观察,您下午还要输液呢。”看护见她刚起床就要走,急忙拦在她面前,“安小姐,您朋友有事,说忙完就过来,您就是要走,也得等您朋友过来再说呀。”
“我朋友?”安好低头看向身上的装扮,什么时候换的病服?谁替她换的?“我的衣服呢?”她的心悬了起来。
“莫先生交代我替您换上的,您的衣服拿去洗了。”看护急忙解释。
“莫先生,莫怀远?”安好有些不敢置信,悬起的心落了地,他居然有耐心管她,她以为弄脏了他的爱车,他会直接将她扔在医院里,然后一走了之呢。
好吧,承认他还是很有爱心的,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安小姐,粥很清淡,您多少吃点,然后去医院花园里散散步,有助于消化,也能晒晒太阳。”看护好心提议。
人是铁,饭是钢,就算病了也要吃,这样才能好得快。安好想了想,便点头同意了。
粥熬得很黏稠,入口即化,昨晚吐得太厉害,嗓子隐隐有些疼,她勉强吃了几口,就放下碗,打算去转转。
反正都住下来了,还管什么肉不肉疼,既来之,则安之吧。
看护嘱咐她别去太久,医生说她身体还很虚,透透气就回来。
安好应了声便出了门,走道里铺着厚实的地毯,踩在脚下软绵绵的。她一边暗叹奢侈浪费,一边张望着向电梯间走去。
叮的一声,电梯门缓缓开启。电梯里站着几个人,安好眸光一掠,站在最前边的那个身影瞬间掠去了安好的心神。
她只觉得心跳异常,惊得差点连呼吸都忘记了。
电梯里的人也怔怔地看着她,似乎也被吓到了。电梯门就那样敞开着,里面的人不下来,外面的人也不上去,就像是隔着道很深的坎,谁也不愿迈出那一步。
安好想转身就逃,可是理智提醒她不可以,做错事的人不是她,为什么不敢面对?眼看着这样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她立在门口一阵尴尬。
还在犹豫之际,电梯里那人本挺立的身子,突然像泄了气一般垮下肩膀,缓缓开口,“安好,很久不见。”
似有洪峰从心头过境,嗡嗡声让安好头晕耳鸣,她深吸口气暗暗提醒自己镇定,抬头,扬起抹明亮异常的微笑道:“齐楚舸,好久不见。”
他出国后,她曾想,世界这么大,有生之年,各安天涯,可能再也不会相见。后来听说他回国,她又想,就算有缘再见,也是擦肩而过,不会再有什么交集。
午夜梦回,常常记起,心里酸酸麻麻,她都分不清,那场情爱到底是真实的,还是只是一场梦。
老天怎么这么矫情,就是喜欢跟人开玩笑,偏爱设定这种狭路相逢的剧情。
“你怎么了?”齐楚舸打量着她身上松松垮垮的病服,目光柔软地问,“哪里不舒服?”
“没事,肠胃炎。”安好摇摇头,很想问,你怎么也在这里,考虑再三,还是把话吞了回去。他在哪里跟她有什么关系?
“又胡闹了。”齐楚舸轻拧着眉,略带无奈地训斥,“是不是又吃路边摊了?你怎么就是不懂好好照顾自己呢!”
他的宠溺关心表现得太明显,安好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了下来,只能赶忙低下头打着哈哈道:“呀,我忘拿手机了,不好意思,先走了。”说完她扭头就走,落荒而逃。当年,短短几天,爱人背叛,友情破碎,几年后物是人非,再遇见,她仍然不能像个普通人一样面对他。
齐楚舸眼见她越走越远,后背挺得笔直,和当年扔下成全的话,掉头就走的情景是那么相像。直到走道里不见人影,他才开口缓缓说:“走吧。”身后的人赶忙应着,按下关门键。
冲回病房,安好捂着胸大口大口喘气。那熟悉的身影、熟悉的面孔、熟悉的声音,就连那说话的语调,都如同往昔一样,没有什么变化。
心头那块疤,像是被揭开了,片刻间鲜血淋漓,痛不欲生。
“安小姐,您怎么了?”看护见她刚出去就回来了,本就疑惑,再看她的样子像是受到很大的惊吓,赶紧过来询问,“您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
莫怀远刚巧推门进来,只见她目光空洞地立在床边,身体隐隐颤着像是在发抖。他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迎了上去,“安好,怎么了?”
听到他的声音,安好转身面向他,抿着唇摇摇头。
“别咬自己。”莫怀远怕她又咬伤自己,连忙喝止道。
安好被他说得一愣,缩了缩身体像记起什么似的,缓缓抬手。手上横七竖八地贴着创可贴,没有半分美感。她看着想笑心头却微微一暖,应该是他的杰作吧,看来,并不是什么心灵手巧的人呀。
“有没有感觉好些?”莫怀远见她脸色比昨晚还要惨白,忍不住担心起来。昨晚请的是医院里最权威的肠胃科医生会诊,按道理讲,今天情况应该好很多了,为什么现在情况貌似不太乐观?
“好多了。”安好淡淡说道,停顿了片刻,又说,“谢谢你。”若是他那时把她扔在路边,不闻不问,她现在说不定成什么样子了。
“应该的。”要不是他送那瓶红酒,她就不会扔下上等的法国菜不吃,跑去吃路边摊。总的来说,他逃不了干系,她不责怪就不错了。
“我想下午输完液就出院。”她弱弱地说出自己的想法,高级病房,专业看护,还好今天是周末,不用请假就能休息,要不然还得算旷工,会罚款的。那时候全加在一起,别说她一个月的工资,一年的工资都去了一半了。再说,今天的偶遇也说明一件事,齐楚舸也在这个医院治病,她不想再遇见他。
“这么急?再观察一晚,肠胃炎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不注意的话很容易反复。”莫怀远瞅见她不停转呀转的乌黑眼珠,心想她心里一定又在考虑着什么,却又不好过问。
“莫先生,这里太贵,不是我这种普通工薪阶层可以负担得起的。”看他的态度是不同意她马上出院了,她有些急,找个理由就来搪塞他。其实,这理由也说得过去,真的是负担不起这种高级待遇。
“没说让你出。”莫怀远故意省略那个敏感的字眼,生怕她想多了又计较。
“可,凭什么让你出呢?”安好微微一笑,转身脱鞋上床。她不想欠谁的,从小到大就这毛病,她宁愿别人欠着她的,也不想欠着任何人的。再说,他们是什么关系?她不过是他侄女的老师,还没跟他亲厚到让他付住院费的分上。
“安好,你非要这么较真吗?”莫怀远感到头痛,区区一点医药费罢了,难道她不觉得,这是他应该做的吗?罪魁祸首可是他,她当真这么大度,一点也不计较?还是,她根本就是故意不计较,好让他内疚然后获取更多?
“莫先生,我真的不觉得你有代付医药费的义务,真的。”安好眨眨眼,努力说服他,“等我出院,请您把消费明细给我看看,该还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
这是要跟他划清界限吗?莫怀远好不苦恼,表面却要维持一贯的从容,心想先稳住她再说,打定主意,只能不紧不慢地说:“等你出院了,我让助理把账单寄给你。”
见他应允了,安好才放下心来,拿起手袋翻出手机,刚准备打开看,莫怀远不冷不热地开口,“昨晚有只乌龟找你,我见你睡着了,发了条短信给他。”
“啊!乌龟?”安好一时没转过弯,歪着脑袋想了想,立刻明白过来,“你说的是司正南那只绿毛龟呀?”说完呵呵笑了起来,答应到家给他电话的,哪想家没回却被拉到医院了。她翻出发件箱看到简短的“晚安”两个字,忍不住又想笑,一个男人对另一个男人温柔地说晚安,这画面怎么想怎么觉得暧昧。
“笑什么?”莫怀远看她眉梢一抹喜色飞扬,脸色比刚才要好了些,心里便忍不住嘀咕,这个司正南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看来关系不一般。
“没笑什么。”安好摇摇头,将手机重新扔进手袋里。
“美女,好些了没?”门被突然推开,项明轩吊儿郎当地晃悠进来。
安好被这意外来客惊得一怔,明白他是为她而来,可是脑子里对他偏又没有一点印象,想了半天,只好无辜地看向莫怀远,只有一个可能,他们俩认识。
“项明轩。”莫怀远面无表情地介绍,隐隐有着不耐烦。这家伙总是不请自来,怎么看怎么碍眼,看来在这医院里太闲了,下次有机会见到院长,得提醒他一下,要多给年轻人学习的机会,不学习怎么能有进步呢?
“你好。”安好礼貌地打着招呼。果然,她跟莫怀远这样单独处着也不怎么舒服,有人来走动走动,可以适当调节气氛。于是,她的态度不自觉热络起来,“随便坐,有刚洗好的水果在茶几上。”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项明轩确实长得不赖,用武侠小说里描写男主的话就是,剑眉星目,轮廓分明,再身穿一袭白袍,简直就是翩翩佳公子。只是,他那只手拿的不是笛子也不是剑,而是刀,手术刀,安好想着那寒光闪闪的手术刀,突然就一哆嗦。
“空调开得有些低了。”莫怀远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起身去调空调的温度。
“你跟我四哥,怎么认识的?”项明轩还真不客气地挑了茶几上最大的一个苹果,拿起来就嘎嘣咬了大口。
“一见钟情?”见安好没接他的话,却拿怪异的眼神打量他,项明轩觉得之前他的问题问得太过深刻,还是开门见山的好。
“咳……”安好一口气没接上来,直接呛到气管里,“咳……咳……”
“项明轩,你脑袋里都装着些什么呢?”莫怀远见他一句话就把安好呛得直咳嗽,好不恼火,伸手就给了他一记栗暴。
“苹果,全是苹果。”项明轩被敲得有点两眼冒金星,可还是撑着不喊痛,死捏着手里的苹果打趣,“被拆穿了也不用这么激动呀,嫂子,保重好身体,有空让四哥带上你找我们玩呀。”
“你滚不滚?”莫怀远瞅着安好已经憋成猪肝色的脸,心想着是爆发的前兆了,项明轩这小子,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再不滚,我叫明轼了。”
“滚,滚,我现在就滚,有多远我就滚多远。”项明轩一听项明轼的名字就害怕了,毫不遮掩的紧张,“四哥,我跟嫂子闹着玩呢,你别当真呀,千万别当真,更不能上心呀。”上心就会记仇,记仇就会想着法子报仇。
这是莫怀远一贯的行为方式,对谁都不手软。可是,相比之下,他更怕他哥项明轼,那家伙平日里不动声色,真想收拾谁的时候,出手只能用三个字形容,快、准、狠。
他试过,所以不愿意再试一次,从小到大,他都很忌惮他哥。
“嫂子,我走了呀,有时间我再来看你呀。”项明轩举着手里还没来得及吃完的半个苹果,挥手道别。
“她没时间见你。”莫怀远脸色渐黑,心底早已经怨念无数了,某人刚才就一副立马要跟他划清界限的态度,好不容易应付过去,现在经这小子一闹腾,估计,刚才他的功课全都白做了。
“走了走了。”项明轩看着莫怀远跟鞋底一样的脸,立马意识到出事了,保命要紧,瞬间从病房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