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富贵云集。
宽敞的玄武大街上车水马龙,左右店铺林立,茶楼酒肆、金楼玉馆、书斋布庄应有尽有。
巷道口上摊贩扎堆,叫卖声和买主们的还价声此起彼伏……
人声喧嚷,将热闹和繁华展现的淋漓尽致。
兰家的马车行进在这条街道之上。
作为皇商,兰家的根源在梧州,那里三教九流连着朝廷官员都对兰家颇为礼让,马车走在街道上,便有百姓能认得出。
偶尔还会有人望着兰府马车艳羡兰家的富贵。
但到了这京城,贵人遍地之处,兰家这辆马车无人认得,无人会多瞩目两眼。
车厢里,兰时靠在舒适香软的榻上,微阖着眼儿,任由清风穿透车厢窗户缝隙,送到脸上,带来浅浅清凉。
两个婢女服侍在旁。
衣着颜色略浅的白微打着扇子。
另一个着浅雪青的是紫苏,她朝外面的车夫低声询问:“还有多久到?”
“马上了。过了这条街转个弯儿,再走一段路就是。”
紫苏轻舒口气:“可算到了。”
最近她们几乎是日夜兼程的赶路。
原本渠州到京城起码要半个多月的路程,硬是被她们不到十日就走完了。
老爷身子撑不住,只得暂时转到别处做修养。
计划是小姐到京城安顿好了,然后派人再将老爷接来。
这般着急忙慌,都是因为时间实在紧凑——
入东宫的机会就在开年花朝节宴会,距离今日只有不到七日时间。
老爷打通关系不易,小姐孝顺,不愿错过机会,所以只能赶路来到京城,落脚之后立即做好准备。
说起来……也是因为年前小姐忽然出事失踪。
不然她年前就到京城了,哪里需要如此紧紧张张?
“等会儿到了你们都先休息吧,好好休息一两日,府宅内的事情李娘子会带人做。”兰时忽然出声。
紫苏回头,见她已经睁开眼睛,歉疚道:“是不是奴婢小声念叨扰醒了小姐?”
“我本就没有睡着,只是养着神。”
兰时起身。
白微赶忙上前扶持。
马车车窗被纤纤素手推出一道缝隙,兰时透过那缝隙看到外头人来人往,繁华非常的街道。
一双眸子如湖水一般澄澈,不见波澜。
多年行商,外头的事情父亲和顾乘风出面的多,京城与朝廷交涉也是他们二人前来,所以这次是她第一次入京。
从答应父亲入东宫到现在,中间可谓波折不断。
但波折半晌,最后还是回到了原本的路上。
所以这应该就是她的正路了吧?
入东宫,做太子的贵妾……
兰时唇角轻轻勾了勾,那是一抹极其浅淡的自嘲和无力。
活到今年,她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身不由己,命不由己啊。
马车转弯,繁华渐退,终于到了一座府宅门前停下。
这是兰家在京城的宅邸,位于繁华的玄武大街后的巷子里,三进的院落,很是宽敞,只是常年没有主子居住。
这次兰时入京的消息却是秋天就送到的。
所以看守府宅的管事和仆人早早就整理一番。
现在迎兰时住进来,一切都是准备齐全了的,并不匆忙着急。
京城兰府的总管也姓顾,是顾乘风同宗的一个叔伯,叫做顾韬的,当初与顾乘风一起被兰松原带回家的。
能力不错,身手也好,所以让他到京中来,负责京城一切。
顾韬如今四十多岁了,精气神不错,对兰时十分恭敬,只是看到随兰时前来的是秦晖而不是顾乘风,他稍稍有些意外。
关于兰时和顾乘风之间,顾韬既是顾乘风叔伯自然知道一些。
转而他想到这次兰时入京是为进东宫,顾乘风不跟着来也属正常,便收敛了心思,“这紫竹苑是专门为小姐准备的。
小姐要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告诉属下,属下吩咐人改进。”
“已经很好了,我很满意。”
兰时坐在小花厅的主位上,单手轻搭着椅子扶手,音色淡淡:“安乐郡主那边可递帖子了吗?”
兰时出发之时,就吩咐人快马入京报信,让京城做好准备。
她入东宫这事是托了谢家——也就是谢清辞的母亲,户部侍郎谢恒的妻子安乐郡主牵线搭桥。
所以她入京第一件事就是拜见安乐郡主。
京城既收到了兰时消息,帖子自然是提前递了。
此时顾韬便回了兰时:“帖子上写了三日后前去拜会。”
“那就好。”
兰时点点头:“我书信中吩咐的礼物可都准备好了吗?”
“大部分都准备妥了,只有紫髓玉笔还没挑到成色好的。”
“那就多花些银子,务必挑选到最好的玉笔——咱们准备的所有礼物中,应该只有这玉笔才是和安乐郡主心意的东西。”
“属下明白。”
兰时又问了几句府上之事,京中情势,顾韬一一回应,兰时心中有数后,才挥手遣他退下。
白微上前扶持,“奴婢帮小姐拆妆更衣,小姐早早歇下吧。”
“也好。”
舟车劳顿,兰时的确累了。
她应下后便随着白微的扶持来到妆奁前坐下,由着白微为她拆发髻。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那一头黑亮的发在白微的巧手下一点点散开,披垂而下,怔怔的有些出神。
真没想到,这么快就到了京城。
更没想到约见的人、礼物都准备的差不多了。
花朝节也是眨眼几日后的事情。
这么猝不及防……
“小姐?”白微低唤一声。
兰时眼眸闪了闪,回过了神,扶着她的手起身到床榻上躺下,“晚饭我不想吃了,不必叫我,你们也都去休息吧。”
白微和紫苏应了声“是”后,悄然退了出去。
三日后,兰时前往谢府拜会。
因兰时身边人对京城目前还不熟悉,所以是顾韬亲自送她前去。
然而兰时没想到,去到谢府,还没拜会到谢夫人安乐公主,反而先见到了谢清辞。
谢清辞把兰时堵在游廊上。
他满身风尘,瞧着应该是赶远路刚回到府上的样子,发冠都有些歪斜,双手伸开挡着兰时不让走。
“我有事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