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离开了霞飞小筑,回自己那院子去。
他回来的路上归心似箭,忐忑不宁,现在却是满心欢喜,眉眼间都是难以抑制的温柔愉悦之色。
甚至心中已经筹划着,陪她入京之后如何周旋这件事。
或许应该先写信给太子皇兄?
算了,信上根本说不清楚,还是等入京城后亲自和皇兄面对面地说。
然后再请皇兄帮他和母后说项,事情也就成了。
裴渊想着这些,一时心中也是万千感慨。
还以为他要一直游戏人间了,没想到情缘来的猝不及防,如今竟愿意和一个姑娘定下终身……
情之一字,缘分之事,当真怪诞又微妙。
不过——
裴渊忽然止住脚步,回头看向霞飞小筑方向,心生疑惑。
方才,他不管是在盈盈身边,还是在霞光小筑内,好似都没看到孟春和仲夏?
照理说这二人贴上服侍着盈盈,不该无踪无影才是。
“怎么了?”雷安询问出声。
裴渊说:“你去问一下,仲夏和孟春二人去办什么事了。”
“方才主子进竹林的时候属下碰见了秦公子,秦公子说暂借仲夏和孟春帮忙去办事……一桩男仆不方便的事情。”
“可说是什么事了吗?”
“没,只说是盈盈姑娘所派。”
裴渊眉心微拧,心底掠过一抹狐疑。
只是今夜实在欢喜,裴渊没有对心中那狐疑过多执着,便转身继续回自己的院子,并吩咐雷安准备出发之事。
雷安问:“出发京城?”
“不然呢?”
回到院中的裴渊站在窗前缓缓摇扇,“她现下是真正想起所有了,入东宫之事,还需我入京解决。”
“那、主子可曾告诉姑娘您的身份?”
“没有。”裴渊微叹,“她今晚太激动了,我也忘了提,等她平静一些再说吧……睡觉!”
最近这几日他来回奔忙,处理事情,基本都没睡好。
今晚总算能睡个好觉了。
躺上床榻后裴渊舒舒服服的伸展四肢。
他望着帐顶,明明身体困倦到了极致,但却精神振奋,毫无困意,脑海之中全是今夜的一切。
娇柔的姑娘靠在自己怀中泪流满面,诉说着喜欢、诉说着不舍……
先前他还想,她如今骤然恢复记忆,又加之顾乘风的事情干扰,她可能要一段时间才会与他和和美美。
却不想他只是出去办事一趟,几日功夫竟就这般突飞猛进。
裴渊一面心中欢喜,一面又想起她哭泣的模样心底无限怜爱,恨不得现在再爬起身找过去,揽着她把所有耐心和温柔都给她。
他也果真翻身坐起。
但就在下床的那一瞬,裴渊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这毕竟是飞霞庄,兰家的地方。
人多眼杂,他大半夜跑去她的院中、房中实在不妥当。
翻来覆去思忖良久,裴渊又乖乖重新躺下。
他望着那灰蒙蒙的帐顶叹气,轻喃:“真没想到,我也有今天啊。”
如同毛头小子一样,情窦初开,这样的心花怒放,这样的辗转反侧,急切又冲动。
一缕幽香慢慢延进呼吸之中。
裴渊唇角翘着,终于耐不住眼皮沉重,困倦袭来,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意识消失之前他想,这缕香就和盈盈身上的香气一样。
不对,她如今不只是盈盈了。
她说她把所有的一切都想起来了。
她是拾儿。
兰时。
*
裴渊觉得,自己从未睡过这么沉的觉。
有一种想醒都醒不来的感觉。
耳畔好似一直有雷安的呼唤声,时大时小,好像……还有些焦急,念着盈盈还有离开云云。
离开?
什么离开?
裴渊用尽全身力气,皱紧了眉毛,想醒过来。
可又好似有一只手一直拉着他在云雾中缠绵昏沉。
“主子、主子!”
床榻一边,雷安焦急大喊,得不到回应的他甚至上手推搡,可只瞧着裴渊皱眉,却不见睁眼清醒。
“让开,让老朽来。”
胡大夫挽着袖子皱眉上前。
雷安连忙让位,又看胡大夫手上捏着那么长的针,惊的呼吸紧绷,“您老可要悠着点啊!”
扎坏了主子那绝对不是闹着玩的。
“呱噪。”
胡大夫坐在床边上,“来按着点他的手脚。”
雷安只好上前配合着按住。
“按紧点儿。”
胡大夫交代一声,俯身将金针轻轻刺入裴渊人中位置。
昏睡不醒的裴渊皱起眉头来。
随着金针刺入越多,他眉头越皱越紧,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开始变得急促,终于——他唰一下睁开眼。
手脚下意识地用力挣扎。
胡大夫躲的快,赶紧起身避开了。
雷安没按住,被裴渊将整个人掀飞,砰一声摔倒了床边。
好在也是早做了心理准备,一直防备着,才没有摔的很惨。
“主子?”
雷安爬起来凑到床边,满面关怀地问道:“您怎么样?您这睡了十几个时辰,再不醒可真要吓死属下了!”
“……”
裴渊脑袋迷蒙,但是人中处一片刺痛,又似将脑海之中的迷雾刺穿,吹散。
他的眉头一点一点皱紧,看看外面的天色,又看看眼前的雷安,心中掠过一抹不详的预感。
他怎么可能莫名睡十几个时辰!
还叫不醒!
他想起昏昏沉沉之间,自己好似听到过雷安的声音——
“她呢?”
“盈盈姑娘、不是,兰姑娘她走了!”
雷安满脸凝重:“天不亮属下就发现庄子管事准备好了车马,那些跟着车马的护卫,好些都是属下先前没见过的。
属下便觉得不对,想找那秦晖问一问,谁知见不到人。
找以前负责庄内起居的管事,他也是躲着,属下好不容易找到他询问,他是什么都不说。
最后属下只能去到霞光小筑,却发现那里多了两个面生的婢女,瞧着都是会些功夫的,她们拦着不让属下靠近。
兰姑娘说,她要离开了,让属下照看主子。
还说主子是她的恩人,可以继续住在这里,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应的花销全由兰家负担。
她还给主子留下这个!”
雷安将一只木匣子送到裴渊面前。
裴渊现在已是被雷安那些话砸的脑中嗡嗡一片,难以置信。
他的目光缓缓落到那木匣子上,一把接过打开来,眸子陡然眯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