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
裴渊往后退了半步,眼神温和又关怀,浅笑道:“别掉出去,虽说我水性不错,一定能将你捞上来。
但这样的时节若是落了水,你肯定是要吃些苦头的。
我可不忍见你受凉,难受。”
盈盈咬了咬唇,压着心里的恼怒,面无表情地瞪着裴渊。
如果不是他一再靠近、冒犯,她怎么会这样慌乱惊恐,心绪胡乱起伏难以安定?
偏这个罪魁祸首好像没事人一样,还把话说的这样冠冕堂皇?
咬唇片刻,盈盈有些气不过地冷冷道:“你离我远一点,我肯定不会调出去,更不会吃任何苦头!”
“哦?”
裴渊挑眉,笑着后退了两步,“好吧,好。”
盈盈直接迈步,错开裴渊到桌边去。
她有些饿了。
也不想站在那里和裴渊大眼瞪小眼。
盈盈在圆凳上坐定,拿了筷子,也没招呼裴渊,便用起桌上饭菜来。
裴渊也回来作陪。
这一回他倒是安分的很,不说话,也不再做任何奇怪动作来招惹盈盈。
一顿饭就在诡异的安静之中莫名开始,莫名结束。
仲夏进来收走了碗筷。
裴渊站在三步远处,轻摇着折扇询问:“我们去船头瞧瞧?”
这会儿,外面已经热闹起来。
吃饭的时候,盈盈听到锣鼓之声,丝竹管弦之声,还有还行一浪又一浪的喝彩声。
说真的,她现在对外面的热闹稍稍有点好奇。
睇了裴渊一眼后,盈盈也没吭声,自行离开船舱,路过裴渊时还与他刻意保持安全距离。
裴渊暗暗失笑。
这是真把他当洪水猛兽了?
现在才来防备……早干嘛去了!
能让她跑得掉才怪。
裴渊唇角上翘,微垂的眼眸中一抹志在必得飞速掠过。
等他抬眼,缓步出船舱的时候,眼底已恢复成原本的一片散漫随意,浅浅带笑,一幅好好公子模样。
“你以前可来过渠州?”
裴渊停在盈盈身边,“我好像没听说兰家大小姐到渠州走动过吧。”
盈盈的确不曾来过。
先前和渠州这边的生意于兰家而言并不算十分要紧,有下头的管事去负责,按照季度报账目给她。
她看过无误也就是了。
盈盈没回他。
裴渊并不介意,手中折扇往前指,“那是锣鼓和金狮。等他们表演完了退场,花仙贺岁才会开始。
这贺岁的花仙出自十二花令。
每一年会选其中之一为主花仙,在最大的那艘画舫上表演。
去年是牡丹,今年你猜会是什么花仙?”
那最大的画舫之上,一身青蓝衣裳的引狮郎将彩色坠丝绦的绣球丢来抛去。
绣球上挂着的铜铃叮铃作响。
铃铛声在锣鼓喧天之中竟也清脆悦耳。
金狮在那引狮郎的招引下高低起落,舞的分外精彩。
这样热闹的情形之下,裴渊说话的声音其实有些低,但还是一字字都传入了盈盈的耳中。
盈盈有些迟疑。
他今晚作为实在莽撞,她原是不想理他。
可在这方热闹天地下,她竟又冷静了几分。
他总归是救过她的。
今晚到渠州城中、上船,都是她自己顺了他的意,随着来的。
人家问她话,她老是冷冷地不发一语,是不是有点不合适、有点摆谱?
他或许本来就是个放肆过火的性子吧。
对待其余女子也是这样。
而她,行商也经常抛头露面,算是半个江湖女子,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太与他计较这个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了些。
念着这些,盈盈本该是更冷静几分,然后与他闲谈两句。
可心底却似有一根尖刺,刺在心中某处,一面疼着,舌根还泛起浓浓的酸气。
他对待其余女子……也这样。
风流浪荡子。
把她当什么了?
可以随意勾搭,不知轻重、分寸,想怎样就怎样的女子了?
她竟还为这样的人心情这样复杂忐忑,翻来覆去地琢磨。
她怎么就答应和他一起到渠州城来?
怎么就上了这花船?
盈盈的面色冷凝了起来,心情极度糟糕,并且暗暗发誓,等今晚过了,回到飞霞庄,她再不要和他独处。
“怎么不说话?”
裴渊久等不来她的回应,低下头靠近她:“猜一猜嘛。”
盈盈快步挪到旁边,睇了裴渊一眼。
那一眼冷而疏离。
她说:“等会儿就知道了。”
“……”
裴渊面上还带着笑意,眸中却掠过几分疑问。
这是生气了。
生哪个气?
刚才喂她茶、又用她的杯子尝茶水的气?还是后面点儿靠近窗口吓到她的气?
可是当时她好像也没怎么生气。
都过了这么好一阵子了,现在反倒气起来?
或者,是觉得这热闹不好看,觉得吵,认为他安排的不妥当?
裴渊试着问:“不如回去吧。”
“……”
盈盈又看向他,还是先前那般面无表情。
现在是觉得她不上道,没意思了,想回去了?
还是又是试探?
她盯着裴渊,眼神更比先前冷漠:“如果能走得了,就回。”
裴渊则心中更为纳闷。
与盈盈四目相对良久,他都难以窥见她的真实心思。
盈盈说:“回去,劳驾了。”
“……”裴渊沉默片刻,朝后摆手。
站在不远处的雷安得了命令,吩咐船上那前后两个水手,将花船撑回岸边去。
现在表演已经开始。
江面上到处都是船,很是拥堵。
想回到岸边属实不易。
那两个水手固然操船技术精湛,却在这样的情况下也有点无用武之地。
他们原本的位置,是看表演的好位置,还有不少船只往那儿挤。
现在他们要退,其他船只看准机会,想要占据他们的位置,进退之间船只碰撞,荡的湖面涟漪一圈又一圈。
也荡的船儿摇晃难稳当。
盈盈被摇的站立不住,左右踉跄起来。
“小心!”
裴渊一把握住盈盈的手腕,几乎是下意识地,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另一手虚揽在她身后,折扇展开将她护着。
盈盈微僵,手腕挣扎,身子也往后挪。
“别动。”
裴渊不松,虎口微锁,用巧劲扣住了她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得,另一只手也收紧,揽在她腰背上。
因她莫名冷脸,还总是退避躲闪,挣扎地不愿他靠近,裴渊也有些不高兴了。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怀中姑娘莹白的脸。
船只在摇晃。
边上有其他船的人传来的念叨声,呼喊声,远处还有锣鼓和丝竹声。
他声声不入耳,只是看着盈盈:“非要离开?”
今夜他做了精心安排。
可她明显不想给这个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