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失笑道:“那次的确怪我,不过你可以放心,今夜绝对不会了。”
“希望吧。”
盈盈往前走去,裴渊随在她身旁。
街上人很多。
如同当初小渠镇那夜,摩肩接踵,人山人海。
空气中除去各类食物的香气,还有爆竹独有的呛人气息,以及点滴淡淡的汗味。
人多,这样的气息在所难免。
裴渊将盈盈护在身前,看她微皱着眉头屏住了呼吸,便直接将她带往安排好的船只。
那是一艘二层的画舫,船头船尾站着精壮的水手,握竹篙的动作明显和其他船上的水手不一样。
船身看着半新不旧,十分朴素低调。
但内部的装饰和摆设,一眼看去却十分讲究。
盈盈被裴渊让到桌边圆凳坐定,看着缓缓落座的裴渊眸色深深。
裴渊笑道:“这么看我做什么?觉得这船小了?也是,你可是兰家大小姐,你们兰家在河道上的商船出了名的威武雄壮。”
“你真的是淮南裴家行走江湖的那个裴渊?”盈盈问。
裴渊两手一摊:“如假包换。”
“那你又是河帮什么人?”
“头目。”
裴渊回,拎起茶壶给盈盈沏茶,“花茶,也不知和不和你口味,尝尝看。”
盈盈不去动那茶杯,又问:“多大的头目?”
裴渊给自己也沏了一杯茶,展开折扇摇摆,“你对河帮了解多少?”
“一点点。”
盈盈谦虚道:“只知道河帮目前没有帮主,是内外当家主事,下面有四大长老,九大舵主,舵主之下又有各类头目。”
这些人分化了河道势力各自管辖。
因为其组织严密,帮内人手多江湖上有能之人,是朝廷默认准许存在的最大的民间组织之一。
虽明面上看着和朝廷友好相处,实际上却是朝廷的头号心病。
河帮头目,就有好多种说法。
先前在小渠镇时,裴渊曾被一个叫做单明的人追杀,那个人号称是秦城舵主。
追杀的原因是裴渊逐单明出河帮,且不留活路。
来到飞霞庄后,顾乘风因盈盈在小渠镇出现过,便也曾提过单明被逐出河帮之事,说是河帮中一个人物忽然去到秦城分舵。
具体是什么大人物,却是不清楚。
所以那个大人物就是裴渊。
能逐的了舵主的头目,在河帮中是什么样的存在?
裴渊沉吟片刻,看着盈盈:“如果我说我是河帮内当家,你信是不信?”
“……”
盈盈错愕,“你怎么可能是内当家?!”
她又不是不知道河帮要紧之人情况。
尤其是那内当家。
当年她派人为顾乘风寻刀的时候有过交集。
河帮内当家是居于青溟潭的江湖世家水家家主,外号青溟刀,什么时候成了裴渊?
难道自己失忆两个月,河帮内当家换人了?
就算换人做主也不至于这么快?
“你不信。”裴渊笑起来,折扇也摆起来,“你看,我与你说真的,你又怀疑起来,喝茶吧。”
盈盈神色古怪地看着裴渊,自然更不会去端那茶杯。
裴渊叹息一声,起身坐到盈盈身边去,“等有机会我带你去一趟总舵,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了。
喝吧。”
他将茶盏送到盈盈面前,“这花茶虽说不算出名,却也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你不尝一口我要伤心的。”
看盈盈还是盯着他,不动作,裴渊索性直接将茶杯送到盈盈唇边。
盈盈只觉那香气熟悉,下意识地唇瓣一抿,清香甘冽的茶水冲入口腔,竟是她最喜欢的味道。
喉咙滚动,那茶水被盈盈咽了下去。
清香瞬时间似盈润周身。
盈盈瞪着他,失语半晌,呐呐:“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的茶是青柑雪芽?”
怎么能就那样端着茶杯直接喂到她嘴里,何其暧昧?
裴渊道:“这也不是什么隐秘的事情,只要有心自然能知道,据说是梧州特产的……也不知味道对不对?”
他说着,竟将杯子端回去,从另外一边抿了一口,浅尝片刻,挑眉笑道:“还不错。”
“……”
盈盈彻底失语,莹白的脸儿逐渐红了起来,然后整个人就像是煮熟的虾子一样——红透了。
将茶喂到她口中已经是胡来。
他竟还用她的茶杯品茶!
虽是没有喝同一个位置,这般姿态、行为却已是暧昧之极。
这个狂悖、放肆、甚至是浪荡的男人!
他在裴家没学过君子风度,不知道男女授受不亲,不明白什么是分寸,什么是距离吗?
是了,他好像一直就没有这些概念。
当初在云崖山庄,她失忆失智的时候,他便是一点分寸都不守,才害的那时懵懂的她整个心都丢了。
盈盈咬了咬牙,心中恼他轻薄放肆,却又偏生控制不住自己乱糟糟的心跳声。
耳边好像又响起那句话——
盈盈姑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砰砰、砰砰,好像打雷。
盈盈如被电击一般,整个人弹出去。
她快步退到窗边,离裴渊、离桌子都远远的,仿佛那人是什么洪水猛兽。
她竟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他出来。
裴渊依旧含笑,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
他没有逼过去。
而是吩咐雷安送来饭菜。
他知道,如今的盈盈戒备心极重,不会如以前那样好诱哄,撩拨。
但他自有办法,让她逃不掉。
不多会儿,桌上摆满饭菜,不但色香味俱全,摆盘还十分精美。
盈盈却压根没有食欲,不想过去。
裴渊倒也没有一直叫她。
她站在窗口朝外看。
窗口这个位置暗沉沉的,不像桌边那样亮堂,可让她暂时躲避裴渊过分热络,还带点攻击性的眼神。
暗沉的环境,也更容易让自己冷静。
她琢磨着要怎么和裴渊说想回山庄,说了他是否会答应?
现在船已经到湖中央了。
周围都是花仙贺岁的船只,以及与他们一样来观看的游客船只。
水面上很拥堵。
怕是裴渊可以由她决定回去,他们这船一时半刻也很难靠岸。
轰隆隆——
远处忽然锣鼓喧天。
盈盈抬眸望去,原来是最大的一艘船上开始了表演。
“我以前看过。”
裴渊的声音忽然响起。
盈盈猛然回头,才惊觉他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身后。
与她相隔的半步距离聊胜于无,甚至已经有好闻的沉水香冲入了她的呼吸之中。
盈盈紧张地后退,身后却就是窗户,她退无可退,一把捏住窗棱,抓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