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时赶到的裴渊一扇扫向顾乘风,掀的顾乘风飞出去,撞倒数支紫竹后重重摔落在地,昏死过去。
裴渊上前,用自己的外袍将盈盈包裹的严严实实轻轻地揽着靠在自己身前,如同以前许多次安抚她那样指掌轻拍着她的背心。
而怀中的姑娘,却不像以前那么多次一样,主动贴着他,捏着他的衣裳乖乖的。
她像个木头。
睁大眼睛看着不知名处,任由裴渊摆弄,不靠近也不拒绝。
“盈盈?”裴渊呼唤一声。
怀中人儿没有任何回应。
裴渊瞧着姑娘惨白的脸,只觉全身的血液好像都凝固,每一次的呼吸都压抑无比,一缕杀气无法控制地冲天而起。
意随心动,手中折扇朝着不远处,衣衫不整、已然昏死的顾乘风挥去。
雷安大惊,连忙一掌击去。
顾乘风身体被打的飞出几丈远,重重落在竹林中。
而裴渊挥出的那一扇,气劲扫的一排紫竹齐齐断裂,歪斜倒地,“咔嚓”之声一阵阵,在暗夜里突兀刺耳。
可以想见那一扇如果是落在人的身上,绝对打的如同五马分尸。
裴渊看向雷安。
从来带笑的脸上面无表情,深邃的眸子里戾气浮动。
雷安僵了僵,赶紧上前:“盈盈姑娘要紧,主子快带她回去找大夫看看。”
雷安快速又说:“这个顾乘风不能杀,盈盈姑娘和他很有情分,主子要杀了他,盈盈姑娘说不定会不高兴的。”
顾乘风还是兰家外总管。
纵然裴渊身为亲王,要杀这个人也会引起一些麻烦。
雷安怎能不劝?
只是雷安十分了解自家主子,现在这时候劝他,用盈盈姑娘做理由是最能劝得住的。
果然裴渊握紧了折扇,没有再继续动手。
外面传来脚步声,还有景娘呼唤询问的声音:“小姐、顾总管,你们怎么了?你们还好吗?”
裴渊阴郁地看了顾乘风方向一眼,回眸,将盈盈抱起,大步离开。
与带着婢女的景娘错身而过时,他浑身似凝着寒潮,让想询问一二的景娘完全不敢出声。
等他走远些,景娘才冲进林子。
雷安正拽着顾乘风手臂,将他从竹林深处拉回来,丢在亭子里,“劳驾,找人抬顾总管回去看看伤。”
“他这……”
景娘原是下意识问“怎么受的伤”。
可当她视线扫过,看到顾乘风衣衫不整,腰带都松散……再联想先前被裴渊抱着的大小姐。
大小姐虽被裴渊的衣袍完全包裹住身子,可发髻凌乱,脸色呆滞。
景娘心中一突,不敢往下想,吩咐子舒去找秦晖来此。
……
裴渊一路快步,带着盈盈回到霞光小筑。
他将盈盈放在了床榻上,“受伤了吗?有没有哪里疼?”
“你听得到我说话吗?”
“盈盈?”
“盈盈——”
盈盈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她双眸呆滞地看着正前方,好像被抽了魂。
裴渊眼底掠过浓浓担忧。
他朝外问道:“大夫到了吗?”
景娘已经到了外面,但听着里头没有召唤,所以便一直在外面等着,竟也忘了裴渊只是客,还是外男。
此时听到呼唤才立即进来。
她靠近床榻,低唤一声“小姐”,想要去查看盈盈情况。
盈盈却身子一僵,整个人都抖了起来。
裴渊警告地看了景娘一眼。
景娘也僵了僵。
不知自己何处不妥,一出声就引起小姐这样多的情绪波动。
裴渊打量着盈盈的神色一会儿,与她低柔道:“让大夫看看。”
“不用。”
盈盈声音嘶哑而低弱,“景娘,你退下吧。”
裴渊微怔。
他方才瞧盈盈状况,原以为她回复到了刚被他救到云崖山庄时候的情况,却不想并不是。
她知晓情况,也认得人。
“可是——”
景娘欲言又止。
小姐这个样子,她如何能退下?
“你出去。”
盈盈垂着眼,发出的声音也是瓮瓮的,甚至半闭着眼,但却透着冷意和不容拒绝:“请你出去!”
“……是。”
景娘不敢违抗,担忧无比地看了盈盈一眼,行礼退了出去。
门板拍合,屋内重新归于宁静。
床边青纱帐灯笼里烛火跳跃,将裴渊的光影打落在床边地毯上。
裴渊坐在床弦,长眉微拧,面色复杂。
那素来散漫的眼睛里,此时担忧、愤怒、迟疑交错闪烁着。
纵然他从来聪慧,能解决各式各类复杂问题,也勉强能做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吧。
可到此时此刻,他竟也有些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和局促。
怎么办?
他该说点什么安抚她吗?
还是抱抱她?
或者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就这样静静地陪陪她?
“你也出去吧。”
盈盈低哑的声音又响了起来,却是逐客令。
裴渊抿了抿唇,在盈盈面前第一次收敛了调笑逗闹的性子,他的语气认真、缓慢、温和:“你自己一个人待着,可以吗?”
盈盈不语,只点了点头。
“那……也好。”
裴渊站起身,退了两步,他又留下一句“我会在外面”,这才转身离开。
嘎吱一声,门被打开。
接着又轻轻“砰”一下,门板重新闭合。
这屋中终于只剩她一个人。
除去她一起一伏的呼吸声,只有灯芯偶尔噼啪一下。
如此寂静。
盈盈捏紧了衣袖,再也忍不住。
大滴大滴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睁大了眼睛,还仰了仰头。
好像想将那些眼泪逼回去。
可是无济于事。
她的泪水更为纵横。
片刻而已,整张脸上全是眼泪,眼前的一切因泪意完全模糊。
迟来的恐惧犹如山崩石裂,袭击着她脆弱的心,她失控地哽咽出声,又一把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点声音。
整个人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无声崩溃。
盈盈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和绝望之中,没有看到裴渊去而复返,站在了床前。
他方才打开门要出去的时候,腿上如同灌了铅水重的抬不动,实在无法走开,便重新关门,折返回来。
岂料看到她这样痛苦、无助,又倔强、忍耐。
这样的盈盈让裴渊整颗心好似被人撕裂,竟觉呼吸都滞闷疼痛,莫名的情潮如藤蔓疯长,往心田更深处扎根。
他坐上床弦,将那无声哭泣的姑娘揽入怀中轻轻抱着。
盈盈浑身一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