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渊笑:“你躲什么?难道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会吃了你吗?这样躲我,刚才朝我扑过去又是做什么?”
盈盈飞快地看了他一眼,直接转过身,没话找话地问:“你到渠州是来办事的?”
“我方才说过了。”
裴渊转到盈盈面前,重新低头对上她的眼睛:“我是为你而来的……分开接近一个月,你有没有一点想念我?”
如此直白,单刀直入。
盈盈怔愣又紧张,面色紧绷起来。
裴渊暗叹。
她恢复了些记忆,倒是矜持起来……其实她以前也是很矜持的,只是眼神中情感外露,如今却是压着。
自己如此直接,怕是她会不自在。
裴渊便跳过那露骨的问题,又问:“你不关心一下我的伤势吗?”
盈盈目露担忧,眼睛朝他腿上看去。
裴渊一展折扇挡住盈盈视线,“怎么乱看?不太好吧。”不等盈盈反应,他又说,“哎,我现在说这个好像没用了。”
在盈盈疑问的、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裴渊无奈道:“我迷糊的时候,你应该帮我看过伤。
你趁我昏迷把我看光了,有点过分。”
盈盈瞬间脸色涨红,脱口道:“我没有!”
明明只看了受伤的地方!
什么看光。
“不承认?那算了。”裴渊大方道:“以你我的交情,当时还是为了救我,如今我自是不会和你计较这些。”
盈盈松了口气。
裴渊却又说:“不过——”
盈盈的那口气又提起来,瞪圆了眼睛盯着裴渊:“不过什么?”
不过我清清白白的一个人,你纵然是为帮我看伤看了我的身子,那也总得为我负责吧。
裴渊笑看着盈盈。
他心里念着这句调笑的话,却并未真的说出口来。
这时候就说负责的话,好像有点太快。
毕竟她的身份,东宫那边,还有他自己的心意、她的意愿,这些事情都是需要再三考量的。
可是自己先前与她认真诉说的,为你而来,可否想念我,以及诸多亲昵举动,好像已经太超过?
“你怎么不说话?”
盈盈被他莫测复杂,时而热络时而无奈的眼神看的身子紧绷,声音也紧绷:“不过什么?”
“你的发上没有珠花,有点单调。”
裴渊微笑着,盈盈感觉他衣袖微晃,再抬手的时候,他掌心多了个发箍,正中落下水滴形宝石坠链。
发箍上的宝石棱面平滑,光彩熠熠。
盈盈惊讶:“波斯的蓝宝石。”
“眼光不错!”裴渊反手将折扇往后颈衣领内一别,上前两步,双手握着发箍往盈盈发髻上戴。
盈盈下意识地往后退。
裴渊一手下滑落在盈盈肩头轻轻握住,皱眉说道:“别动,戴歪了。”
盈盈红润的唇瓣张了张,看着裴渊近在咫尺的俊脸眨眨眼,又眨眨眼,“我不要”或者“我自己来”,这类的话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沉水香合着无边的温柔,似再一次将盈盈完全包裹。
像是有无形的热气在烘烤着。
盈盈觉得自己的脸有些烫。
“好了。”
裴渊扶正发箍,右手无名指随意轻勾发箍上的宝石坠链,让坠链垂在她额前,盖住姑娘额心蓝色花钿。
“这描花钿的颜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以后要少用。”
“……好。”
盈盈极小声地说着,视线一对之后飞快低头。
裴渊将姑娘脸上的红晕尽收眼底,眸光微深,低低道:“你最近可有离开渠州的打算?”
盈盈摇头:“我的记忆还没有完全恢复,脑子里有点乱乱的,心中也一直焦躁,不舒适。
我可能要在这里再待一段儿时间。”
起码要等记忆恢复的差不多,她才会考虑下一步该如何。
话落她看向裴渊,眸色有些迟疑。
他呢?
他说他是为她而来,是认真的?那要留在这里吗?
“我可否住进飞霞庄。”
裴渊低头,“你在郓州时住云崖山庄,我招待你,如今我到了渠州,这儿算是半个你的地盘吧。
你不招待我?还要让我住在外面吗?外面的房钱、饭钱都很贵的。”
盈盈愣愣,下意识地点头:“当然,飞霞庄很大……没有你那庄子大,但也不小,庄内……嗯,风景也还好。
我们——是朋友,也有恩情在,请你去庄内住几日是应当的。”
“好。”
裴渊含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裴渊将要入住飞霞庄的消息,让景娘等人几乎惊掉眼珠子。
最崩溃的要数顾乘风。
裴渊和盈盈在特等席内说话的时候,顾乘风已经想了无数法子,如何扳回小姐的心,如何赶走裴渊。
可所有的办法都没有实施的条件——
盈盈并不给他机会,做所谓的解释和发表意见。
她直接定下了这件事。
顾乘风怒意高涨,强烈反对:“不行,绝对不行!”
盈盈淡定反问:“我不是兰家大小姐吗?这庄子不是兰家产业吗?我为何不能决定招待一个朋友?”
“他根本是居心叵测——”
“就这么定了。”
盈盈不与顾乘风多说,直接交代秦晖办这件事情。
秦晖面色迟疑地要说点什么。
盈盈语音低柔,眼神却沉定地看着秦晖:“我做不了顾总管的主,也做不了秦公子的主,是么?
那我到底是个什么主子?你们的傀儡,还是什么?”
秦晖忙说“不敢”,恭敬地行礼接下命令。
“他救过我多次,是恩人,望秦公子将他当做上宾尽心安排好一切。”盈盈交代完这句话,转身回了霞光小筑。
秦晖拱手相送。
等她走远些,秦晖直起身子看向顾乘风。
顾乘风脸色苍白,伟岸的身子紧绷,甚至在隐隐颤抖,垂在身侧的手捏握成拳,骨节都因为用了大力而泛白。
整个人像是寒冬腊月里被推进了冰窖一样凄凉绝望。
秦晖忍不住劝:“别想太多,这个人只是恩人。”
“真的吗?”
顾乘风的目光追随着盈盈的背影,看着她在回廊上左转右绕,彻底消失在庭院深处,那目光都舍不得收回。
他的眼底是从未有过的茫然和荒凉,“你会这么说,是因为你没看到那个人……没有看到小姐看他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