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回来了?”
裴渊难以置信地看着那站在窗内的姑娘。
她是盈盈,而且还会说话,声音婉转清脆如黄鹂一般好听。
这时,盈盈在窗内起身。
裴渊只觉她身形一闪,下一瞬她开门小跑出来,却脚下踩空台阶朝院中栽去。
裴渊人还未回过神,身子却已经反应,立即掠上前去张开双臂,堪堪将要跌倒的姑娘揽入怀中抱稳。
盈盈惊魂未定地靠在他身前,紧紧地捏住了锦绣衣料。
那又黑又亮的长发一荡,落到裴渊揽在她腰间的手臂之上,发尾扫到裴渊的指间,触感清凉。
还有浅浅的,沁人心脾的幽香吹面而来。
裴渊不禁将她揽紧几分,皱眉出声:“怎么冒冒失失的……摔到院中可是要破相的。”
“怎么会?”
盈盈低声笑:“有你在啊,你会保护我的,我知道。”
裴渊便也笑起来。
他宽厚大掌落在盈盈后背轻拍,刚想说点什么,怀中骤然一空。
周围大盛的天光陡然变得暗淡下去。
他错愕地左右探看,忽觉一股风袭面而来,他下意识地回头去看,脸上却挨了一巴掌,嘴角撕裂,耳朵更是嗡嗡作响。
裴渊捂住脸,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衣着单薄的盈盈双眸之中蓄着满满的泪水,珍珠似的泪珠大滴大滴从眼角滑落,怨念又痛心地朝后退。
“你浑身都是脂粉味道,别的女人的味道,你好脏、好臭,我讨厌这些气味,我讨厌你,我讨厌你……”
她哭喊着,连连后退。
裴渊原是惊怒交加,却看着她娇弱身躯、莹白的脸上满是泪痕,所有不悦情绪瞬间消失无踪,一股心疼伴着懊恼陡然升起。
他忍不住上前:“别哭、别往后退了,你没有穿鞋,后面全是砂砾,你会受伤的——”
盈盈却听而不闻,捂上嘴哭着跑走。
脚踩在那些尖锐的砂砾上,留下了一条血路。
裴渊连忙追上去。
可他不过刚跑了两步,周围的一切又变了。
这回到了阴雨绵绵的密林中,方才哭着跑走的盈盈又哭着跑了回来,冲入他怀中把他抱紧。
她浑身颤抖,哭着问他:“你怎么才来?我好害怕、我真的好害怕……你不来救我,你怎么不来救我。”
裴渊心中大痛。
只觉盈盈抓在他衣服上的手好像其实攥紧了他的心,捏的他窒息一般的痛,根本都不敢喘气。
“你怎么是个泪罐子呢……”
裴渊怜爱地念着,也把怀中姑娘紧紧抱住,“我怎么会不去救你?是因为那些危险还没解决,所以我才不过去。
我怎么可以把危险带给你,我既救了你,当然会救到底。”
盈盈大哭起来,哭的那么狼狈,鼻涕、眼泪合在一起,都黏在了裴渊身前的衣服上。
裴渊却毫不嫌弃。
他用衣袖帮盈盈擦去眼泪、鼻涕、以及滴落她脸上的冷雨,又将几绺黏在那小脸上的发丝拿开。
盈盈脸颊雪白,双眸被眼泪和雨水洗的黑亮无比,其间盈满了情愫,和全心的信任。
裴渊望着,掌心轻轻抚上姑娘的脸颊。
乱了节拍的心跳催促着他一点一点靠近。
盈盈睁大了眼睛,捏紧了他的衣裳,那心跳声也大的如同擂鼓一般,娇羞万分地抿了抿唇,却是没有躲开,而是闭上了眼睛。
裴渊唇角微勾更加靠近。
就在将要吻上那柔软的唇瓣之际,怀中的姑娘忽然被一只无形的手拉走。
周围一片黑暗。
只有裴渊前方落下一束光。
盈盈在那一束光里,她的身边,站着伟岸高大,腰佩红袖刀的男人。
男人的脸隐在暗沉中看不清楚。
只窥的见棱角刚毅。
他将手臂揽在盈盈腰间,霸道而强势地将先前还在裴渊怀中的姑娘抱紧,转过脸来,以胜利者的姿态睨着裴渊。
裴渊眯起眼睛,一字字道:“盈盈,过来我身边。”
盈盈回头看着他,脚步未动,还朝他摇头,甚至是脑袋也贴到了那配着红袖刀的男人身前。
“和你,是因为我失忆了,顾总管才是我喜欢的人,我不会过去的,我要一辈子和顾总管在一起。”
她轻柔地说着,话落抬眸看向那高大伟岸的男子,眼中情意满满。
那男子亦低头看向她。
两人眸光交汇,郎情妾意。
裴渊只觉血液逆流,目眦欲裂。
他拼了命地想要冲上前去,将那两人分开,将盈盈抢回。
可他的腿犹如钉子钉进了地面,根本难以动弹分毫,想开口呼喊盈盈不要,却也是张嘴无声。
眼看着那两人一个低头一个踮脚,就要在裴渊眼前亲密无间。
裴渊用尽全身力气一抬脚——
腿上一阵麻痛袭来,他双眸陡然睁开。
入目是淡青色的床帐,随风轻晃。
空气中有淡淡、好闻的沉水香,以及某些其余香气弥漫着。
天光大亮,外面风吹树叶刷刷响,更远一些的地方好似还有水声潺潺。
裴渊躺了良久,慢慢地坐起身。
额头上还凝着一层密密麻麻的细汗,他的眼底亦有惊怒尚且没来得及散去。
半晌,裴渊深吸口气闭上眼。
他还在自己那云崖山庄的院内、房中。
刚才,是做了梦。
做了一个很长的,很离奇的,还可笑至极的梦。
从未想过,他有一日也会做这种黏黏糊糊,情情爱爱的梦。
“主子?”
雷安在外面轻唤:“主子醒了?”
裴渊低低地应了一声。
雷安推门而入,面露喜色:“主子睡了八个多时辰呢,胡大夫的熏香真的有效果,太好了。”
裴渊张开眼看着雷安。
那眼神不太友善。
雷安喜色一滞,低声说:“属下是瞧主子最近都没怎么睡好,所以才擅作主张……虽说主子年轻,但老是睡不好身子也会撑不住。”
“哦。”
裴渊勾唇笑:“你还真挺会为主子着想的。”
要不是那安神熏香,他是否会早醒几个时辰?是否只梦到自己和盈盈,不会梦到那个多余冒出来的红袖刀?
裴渊这么一假设,心情瞬间恶劣起来。
雷安哪知道他做梦也能梦到那些乌七八糟的,本着多说多错少说少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干笑了一声不吭声。
裴渊瞪了他良久,忽然问:“她已经回梧州了吗?还是去京城了?”
雷安微愣,怎么又问起来了?
裴渊看着他:“不知道?”
“不,知道!”
雷安赶紧说:“盈盈姑娘现在还在飞霞庄,就是渠州那个飞霞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