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倒在了顾乘风的臂弯里。
顾乘风低头。
她苍白的面容上还有未散去的恐惧,眼角更有泪痕,好看的眉毛紧紧拧着,整个人充满抗拒。
还有她的手。
哪怕现在昏了过去,也抓紧了他身前的衣裳。
以前也曾有过危险之时,他抱着她将她护在自己的身前,那时的她也这样抓着自己的衣服。
可那时的抓握,是信任他可以将她保护的很好,是担忧,怕他会受伤。
现在这样的抓握,却是因为抗拒,是疯狂地想将他推走。
顾乘风眸光迷惘地看着昏死过去的女子,眼神是从未有过的痛苦和复杂。
“总管?”
门外响起秦晖的声音,“小姐如何?”
“总管、总管?”
“顾大哥?”
数次连串的呼唤,终于唤回了顾乘风的神魂。
他眼波一晃,垂眸,将昏过去的女子小心地放回床榻上,盖好被子,起身离去。
到房门外时院内的仆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何曾见过顾乘风如此头破血流的狼狈模样。
秦晖也有些意外:“怎么弄成这样?”
顾乘风面无表情地给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转向子娴吩咐:“去请景娘过来一趟,马上,其他人都退下吧。”
院内仆人恭敬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子娴也退下去。
半刻钟后,一个三十多岁的青衣女子赶到,神色凝重:“子娴已经跟我说了,小姐她——”
“进去看过再说。”
顾乘风打断女子,将门推开,示意那女子先行。
景娘颔首,一提裙摆进到房中去。
顾乘风和秦晖则站在房门外廊下候着。
期间秦晖瞧了顾乘风好几眼,只觉顾乘风整个人似乎被阴霾笼罩,他认识顾乘风多年,还是第一次见他这般模样。
方才他也是刚到,所以不知里头具体发生什么。
现下倒是难得万分好奇。
这时脚步声响起,景娘出来了。
“去花厅说。”
顾乘风一伸手,率先往前,景娘和秦晖都跟上,子娴则带两个婢女到屋内守着他们的大小姐。
待进到花厅,景娘率先开口:“就脉象,除去一点风寒之外,其余看不出太多。”
“可她不认得我,不认得子娴,也不知道自己是兰家小姐,不知道飞霞庄,她把这些都忘了。”
顾乘风压抑地开口,面色僵硬:“她是真的忘了。”
而他在救出小姐的时候查看过胎记,以及小姐后颈上的一道旧伤疤,可以确定这个人就是兰时不会错。
“她怎么就忘了?”顾乘风的声音难以置信,双眸逐渐泛红。
秦晖愣住,终于明白顾乘风的心情。
他看向景娘:“脉象上看不出来?”
“嗯。”
景娘点点头:“小姐当初是被追杀落水,或许是那时受到了碰撞导致脑部经脉淤堵,可能会发生暂时忘记一些事情的症状。
可是现在她的脉络是畅通的,或许有人为她医治过,疏散了脉络淤堵症状。
但是记忆恢复需要时间,一点点慢慢找回来。”
顾乘风立即看过去:“那你有办法?”
“要等小姐醒了,看她的状态。”景娘说的有保留:“这种记忆之事,什么样的大夫也不能十拿九稳。”
“……”
顾乘风慢慢地闭上眼睛。
心中痛苦无法言说,他更无法想象,如果小姐记不起他会怎么样。
景娘忍不住安慰:“我会尽力,记忆肯定能找回,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秦晖也劝:“对,治病总是要一点时间,有时候还需要机缘,你不要太担心,小姐与你自小一起长大,怎么会记不起你来?”
顾乘风张开眼看过去:“真的吗?”
“你看你。”
秦晖笑道:“你往日可是最冷静,最能稳得住的人,现在怎么问这个,我娘的医术你还不了解?她说能就能。”
顾乘风又朝景娘看过去。
景娘肯定道:“给我一点时间,肯定可以的。”
“……”
顾乘风心里终于舒了口气,浮起几分希望,面色也和缓了几分,“那就好……有劳景娘用心些,要什么药材直说,我立即去办。”
“这话说的太客气了。”
景娘朝他笑道:“都是自家人,还说两家话……你的伤也赶紧处理一下吧,这样子瞧着挺可怕的。”
顾乘风点了点头,却哪有心思放在自己的伤口上。
他满心满脑都是方才小姐的反应。
还有小姐求救时候喊着的人名。
裴渊。
住在云崖山庄的人就叫裴渊。
那个人,据说是皇后母族淮南裴氏的一个庶子,不在淮南读书习武,反倒四处溜达行商混江湖。
他风流浪荡,挥金如土,可算是臭名昭著。
一个人将整个淮南裴氏的名声都给带累了。
淮南裴氏本来要将他除名。
但裴渊和逍遥王臭味相投,交情好的不得了,逍遥王为他撑腰,淮南裴氏便也只好将他留在裴家。
顾乘风对此人有所耳闻。
这一次,竟是他救下了小姐。
想起方才大小姐疯狂抗拒自己,反倒喊着裴渊的名字求救,顾乘风心里五味杂陈,又酸又涩又苦。
曾经只信任他的大小姐,如今不记得他,还怕是……心里开始念着别人了。
一定是那个裴渊,看大小姐美貌,趁她失忆引诱她。
简直该死!
……
云崖山庄
“她呢?”
裴渊清醒的第一时间,意识到自己回到了山庄,自己住的院子里,立即就问了这么两个字。
雷安已经回到裴渊身边,闻言目露古怪。
裴渊眯了眯眼:“你这是什么意思?不会不知道我在问谁吧?”
“属下、属下知道。”
“那怎么不说?”
裴渊音色冷了几分,他调子本就沙哑,如此一来更填沉色,还有担忧隐隐流露,“她已经回到山庄了吗?受伤了?”
“这……”
雷安被裴渊盯的实在难以招架,硬着头皮说:“盈盈姑娘她……不见了。”
裴渊怔住。
他原看雷安那样的神色,还以为盈盈又受了伤,所以雷安不敢说。
毕竟他当时昏死过去还在荒郊野外,谁也无法保证还会发生些什么。
却不料竟听到这样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