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盈盈一直给用冷帕子给裴渊敷着额头降温。
但感觉毫无效果。
前半夜他高烧不退,浑浑噩噩还说胡话。
到后半夜,他又冷的浑身发抖,把帮他拉被子的盈盈捉在身前紧紧抱住,汲取温暖,盈盈如何挣扎他都是不放。
折腾半夜没睡好,疲惫至极的盈盈最后放弃抵抗,缩进了那厚厚的棉被中,被裴渊紧抱在怀中睡着了。
神思迷蒙之间,她入了梦境。
梦里裴渊摇着扇子,懒懒斜倚在八角亭的柱子边,朝她散漫的笑。
画面一转,又变成阴雨绵绵,裴渊交代她乖乖待在树洞之中不许出去,而后转身迎着风雨离开。
那密林暗夜的风雨,像是张着血盆大口的怪兽,阴森又可怖。
她盯着盯着,有个高大伟岸的人影竟从冷雨中来。
盈盈惊喜:“你回来了!”
那人越走越近,在她面前蹲下身。
黑暗像是一块厚重的绸布,遮住了他的面容,她只能看到他面上棱角利落,眉眼深邃,却偏瞧不清楚他的长相。
但他不是裴渊。
盈盈愣住了,“你是谁?”
“大小姐别怕,以后我保护你。”男人语气无比认真,手臂动了动。
盈盈顺着他的动作往下看。
是刀。
他的腰间挂着刀,宽厚大手握在刀柄上,有红绳露在他指缝中,火红鲜亮,成了这暗沉的雨夜中唯一一点暖色。
盈盈怔怔。
她一点一点向前。
那男人蹲跪原地半分不动,似也在等她靠近。
她越靠越近,忍不住伸手,想去抚触那男人的面容,用手“看”清楚男人的长相。
却在这时,一条手臂勒在她腰间一揽,她整个人被捞进一个满是沉水香的温暖怀中之中。
盈盈怔愣。
先前那蹲跪在自己面前的男人消失无踪。
裴渊带着薄茧的指尖抚在她的眼尾,他那一双漆黑深邃的眸子像是带着磁力的黑洞,把她整个人拉进去。
她的心跳乱了节奏,砰砰、砰砰响个不停。
“盈盈姑娘,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砰砰、砰砰,好像打雷。”他浅笑低声:“盈盈姑娘,盈盈,你怎么可以勾引我呢?”
盈盈睁了睁眼,又闭上,重新陷入沉睡之中。
……
隔日,盈盈醒来时裴渊还在昏睡。
脸色看起来比昨天还要惨白的可怕。
盈盈用水帮他润了润唇,又将被子给他盖好,粗略将自己整理一番,一瘸一拐地前去尼姑庵。
脚踝还是疼。
尤其是一开始踩在地面上的时候,疼的钻心。
但活动一下,多走几步便不会疼的很厉害,只是感觉热辣辣的,想必是昨晚揉了药酒的缘故吧。
她已经想好了,今日下山去找人帮忙。
她自己是不识得周围的人事,但裴渊的人——雷安、孟春和仲夏都在小渠镇,还有谢清辞。
她只要能到小渠镇去,找到他们中的一个,就能改变现状。
为了确保万全,她拿了裴渊随身的一块和田麒麟玉佩,以便遇到什么随时应对。
天才刚亮,又是大雨之后,山中湿寒,山道上露水很重。
盈盈跌跌撞撞地走到庵堂后门的时候,裙摆几乎都湿透了。
她却怎么顾得上这些?
到了地方她叩响了庵堂的门,“小师父、小师父——”
她这一趟去找人求救,中午肯定是回不来的,裴渊那里需要照顾,她来此便是请尼姑们帮忙。
这一回叩门后,里头很快响起脚步声来。
哗啦。
门被从里面拉开。
昨日的小尼姑站在门内,神色拘谨而古怪:“你来了,要吃的吗?你进来我拿给你。”
“……”
盈盈衣袖中的手指轻轻一捻,嗅到不对来。
她微笑后退:“我是来告辞的,多谢你们,我这就走了。”
话落,盈盈立即转身,顾不得脚上热辣辣的疼,飞跑了起来。
与此同时,那庵堂之中却有一队身着劲装的人冲出来,追上盈盈挡在她之前,并且拔刀以对,拦住了盈盈的去路。
盈盈脸色惨白地环顾一周,转身,看到有个装扮极为利落,身形瘦高的年轻人单手负后跨出庵堂的门,朝她走来。
等那人走近,盈盈发现竟是个极其英气,二十岁出头的女子。
女子冷锐的目光扫在盈盈身上,如寒风,如刀剑。
盈盈浑身紧绷,故作柔弱畏惧模样,害怕地问:“为什么拦住我?”
“那你又为什么跑,嗯?”女子的声音也冷而低沉,语气淡漠,却带着锐意和上位者掌控一切的散漫。
“听庵堂里的人说,你和草庐中的人是私奔到此的?真的吗?”
盈盈一听心中又是一紧,所以女子大概率是冲着裴渊来的,只不知是敌是友。且这女子眼神这般锐利。
盈盈知道,自己在这女子面前绝对难以蒙混过关,脑中飞速思忖现在该如何是好。
那女子淡道:“他竟会与人私奔,倒是叫我挺意外的。”
女子缓缓走近,气场实在强大。
盈盈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捏紧手中玉佩。
她这小动作引起女子注意。
女子探手抓向盈盈手腕,动作极快。
盈盈虽下意识躲避,却还是躲不开,又被她用力一捏,吃痛地惨叫一声,松开了捏紧的五指。
和田麒麟玉佩掉落。
女子伸手将玉佩接下,眸子微眯,而后丢开盈盈。
盈盈痛地跌倒在地。
女子淡声吩咐:“把她看管起来。”
而后她收起那玉佩,让尼姑带路,往草庐去了。
盈盈被两个劲装护卫拉起带往尼姑庵,她数次想开口,却最终都没有出声。
现在她无法确定这女子的身份和来意,说任何话都有可能惹出不必要的麻烦,倒不如沉默以待,不变应万变。
……
小尼姑带着女子和她那一队护卫来到了草庐。
女子站在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床上昏睡,脸色惨白的裴渊挑了挑眉:“你竟也有今日,难得。”
她转向一边的尼姑:“他情况严重吗?有没有性命之忧?”
“不太乐观。”
曾为裴渊看伤的年长的尼姑小心回话:“伤的有点重,药也不怎么好,还高烧不退,须得好一点的环境养着,再用些好药才行。”
女子闻言招手。
护卫上前,“主子吩咐。”
“带他回云崖山庄去。”
护卫领命快速上前,将裴渊背起,披上了一眼看去便知金贵的裘皮大氅,往山下而去。
女子又吩咐其余护卫:“和他同行的女子也一并带走。”
那年长的尼姑看出盈盈可能是被怀疑了,怕是还会有些麻烦,欲言又止想帮盈盈说几句话。
可看着那女子穿戴,行事气度,以及她身边人的模样,便猜到对方的一切都不是她们这些寻常百姓可以插话的。
犹豫半晌,还是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