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应该是尼姑庵那边送来的吃食。
盈盈蹲下身将粗瓷碗端进房中,纵然馒头冷硬现在她也不会嫌弃。
境况如此,有的吃已经要谢天谢地了。
早上送来的热茶现在已经凉透。
这草庐内无法生火加热,盈盈脚踝酸疼难受,也实在难走太多路,再到尼姑庵去要热水。
她便将那冷硬的馒头就着冷茶,勉强吃了一些垫垫肚子,才转头看向床上的裴渊。
裴渊还在昏睡着,动也没动。
盈盈拿了半块馒头,用粗瓷碗盛着冷茶泡软了些,端着到床边。
她推了推裴渊。
毫无意外他动也不动。
盈盈只得抱起他的头,试着给他喂吃的。
奈何他不配合,嘴巴不张。
盈盈费力良久只喂了一点点进去,倒是自己累的抱不住他的身子了,只能把他放回床上去。
这一番喂食,也让盈盈察觉,裴渊身上烫的吓人。
额头更是滚烫。
早上喝的汤药大约是没起效,他烧的更厉害了。
这可怎么办?
盈盈担忧的皱起眉头来,眼底划过茫然和慌乱。
没有记忆,对周遭的一切又都是陌生,她自己的身子其实也很不舒服,只是因为裴渊昏迷她勉强撑着。
这样的情况下,她竟也一下子想不到有效的解决办法。
忽地啪嗒一声响。
盈盈被惊的回神,回头一瞧,原来是风把那破损的窗户吹的大开,寒意瞬间灌了进来,带的木床边上的破旧帐子也乱晃。
盈盈连忙上前,将窗户关上,又到床边拉着破旧的被子把裴渊身子盖的严严实实。
待到确定这草庐中勉强稳妥,她披上昨日裴渊披在她身上的外衣,拢紧了,一瘸一拐地离开草庐,朝着尼姑庵寻去。
尚幸距离不远,天色彻底黑沉之前,她敲响了尼姑庵的后门。
里头很快有人询问:“是谁?”
盈盈回:“是我……早上蒙师父们相助,将我安顿在了草庐那边。”
里头没了声音。
盈盈迟疑地追问:“师父、师父?”
里头人的声音冷了起来:“你等着!”
还有匆匆离去的脚步声响起。
盈盈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有道是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这庵堂的尼姑或许都是慈悲心肠,可昨晚裴渊在这山上杀了人,尼姑们如果外出,在山上看到了,一定会报官的。
那她和裴渊这类陌生闯入者必定是头号嫌疑人,会惹上官府。
可这也只是她的猜想。
万一是她自己吓自己,就这么跑了,也便求不到尼姑们的帮助……
左右思量一番,盈盈没有离去,而是躲到了不远处的杂草丛中,隐蔽起来,竖着耳朵静静等待。
不多时,随着一串脚步声响起,尼姑庵的门从内打开。
有人提着灯笼出来。
“人呢?”一个尼姑问。
这声音,就是早上带人帮忙那个年长些的师父。
一边的小尼姑左右张望片刻,茫然道:“刚刚她还在外面啊,我说要她等着的,怎么就没人了?”
另一个小尼姑回:“是不是回去了?那咱们这热食和药怎么办,送过去吗?”
年长的尼姑道:“送过去吧,那个男的伤病不轻,没药可能会出人命的,出家人慈悲为怀,既遇到了,理应相助。”
小尼姑们点点头,就要朝着草庐去。
躲在杂草丛中的盈盈松了口气,便从草丛中出来:“小师父……”
天色黑沉,她这忽然出来,让两个小尼姑吓了一大跳:“你躲在那里做什么?”
“我、我——”
盈盈如何能说自己生了疑心躲起来观察,便含糊道:“我肚子不舒服。”
两个小尼姑便明白了。
那年长的尼姑却是眸色颇深地看了盈盈一会儿,主动道:“贫尼懂些岐黄,不如我帮那人看看。”
盈盈一喜:“好!”
有懂医术的人帮忙看看,当然要比随意灌药的好。
她跟上那年长的尼姑,走的一瘸一拐却速度不慢。
年长的尼姑看了她的脚一眼,示意两个小尼姑去扶她。
到了那草庐,两个小尼姑等在外面,年长的尼姑进去给裴渊把脉,后又查看了下他的伤口,动作很是熟练。
待检查结束,那尼姑回头看向盈盈:“他身上的都是刀剑伤,根本不是你早上说采药摔伤,你骗了我们。”
“我——”盈盈抿了抿唇,“早上求师父们帮忙的时候我的确撒了谎,可我们绝对不是坏人。”
“坏人从不会把我是坏人写在脸上。”
“……”
盈盈张了张嘴,犹豫又似难以启齿:“我们是京城人士,家中也都有头有脸,到此处是机缘巧合,我和他……”
盈盈看了裴渊一眼,欲言又止,飞快低头。
如此话语模棱两可却是无声胜有声。
年长的尼姑已自动补了她没说完的话——怕不是小情侣被家中棒打鸳鸯,所以私逃出来沦落至此。
这也就能解释,为什么这个男人遍体鳞伤,这个女人却除去扭伤几乎完好无损了。
想来这女子的家中要比这男子的家中好吧。
尼姑叹道:“真是冤孽。”
她没有再多说,交代小尼姑送了热食、热水、厚棉被,还帮忙煎了药,离去之前才留下一句:“这里不是你们久留之地,你们明天就得走。”
一旁的小尼姑也低声说:“就是,咱们这是清修之所,救了你们谁知道会不会惹麻烦!”
所以她方才听到盈盈的声音,语气才一下子冷起来。
盈盈并不生气,也不急躁,朝那年长的尼姑福了福身,“师父能伸出援手已经是大恩,明日我一定想办法离开,不会给师父们添麻烦。”
年长的尼姑“嗯”了一声,见盈盈如此知书达理,颇有好感,又拿了药酒给她,交代盈盈用热酒揉一揉脚踝。
盈盈忙认真道了谢。
因为尼姑们相助,盈盈好过了很多。
起码没有那么冷。
至于裴渊,那年长的尼姑说,裴渊是受寒发热,加之伤口影响所以昏睡不醒,庵堂里的药草都是寻常,起不到多大效果。
她得想别的办法。
外面冷风呼呼,草庐里勉强还有几分温暖。
床边的油灯火苗一闪一闪。
盈盈蹙眉看着裴渊毫无血色,隐在一片暗沉中的脸,担忧凝聚良多,心中茫然和无助不知觉间好似退散了去。
明早,她会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