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
裴渊点点头:“这林间深处有个尼姑庵,我们可以和她们求助。”
盈盈立即问:“远吗?”
“距离你藏身的树洞是有些远的,但距离这里,却已经很近。”裴渊朝着盈盈身后一指:“你看那里。”
盈盈回头,只瞧葱郁的树木摇晃时,有青灰色的房屋从缝隙之中露出,的确不远。
既已经能看到,那只要顺着那里找过去就是,不必担心方向问题了。
盈盈心下有了主意:“我去找人,你等我。”
裴渊点头。
盈盈抓了根木棍来拄着,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几步,忽然又回头,神色担心:“昨晚的那些麻烦……
就是那些恶人,你都解决了吗?他们不会再冒出来吧?”
如果那些人再冒出来,他受着伤,能解决吗?
“不会。”
裴渊容色虚弱地笑:“你去找人吧,我等在这里,如果怕找不回来,沿路做点记号……嗯,不做也可以。
我们心有灵犀,我相信你能找回来。”
“……”
盈盈无语地白了他一眼,看他那样也确定没太大危险,便转身离开了。
裴渊瞧着她越走越远,笨拙地爬上小山坡,身影逐渐消失,唇角一勾,浅浅叹息:“我也有今天啊。”
昨夜那十几人乘着下雨摸上了山。
那些都是单明的同伙。
单明其人,仗着在河帮的资历,暗中哄抬船运价格,还曾与河匪合谋抢劫商船,杀人越货。
此等毒瘤自然不能继续留在河帮。
他便前去分舵将单明清理。
但念着单明在河帮多年,有些功劳苦劳,还有许多人为其求情,裴渊便只将单明以及同伙赶出河帮,让他们自生自灭,并未下杀手。
谁知单明不知收敛,更穷凶极恶,竟挟怨报复。
裴渊便彻底没了善意,出来后解决了三人,又以那三人尸身为饵诱杀四人,也吓住了其余人。
但太多的惊吓也让那些人更加的不要命。
裴渊势单力孤,加之先前头和后背被塔楼撞到,实力大打折扣,竟不小心被那些人偷袭到。
好在裴渊奋力搏杀,才将那些人一一解决。
正要回去树洞寻盈盈的时候,却又察觉身后有人跟着。
那时他已经快到树洞附近了。
盈盈如果跑出来了,他又往那个方向走,那么暗中那些人包抄过去,极有可能和盈盈撞上,或者发现那藏身之处。
这群人可不是章玉郎之流,一旦碰上,盈盈绝对无法抵抗,怕是要横尸当场。
裴渊便朝反方向,将那些人引走,又寻机会解决掉他们。
后来半夜他淋着冷雨,还不住地担心她是否安好,有没有遇到那些恶人,竟拖着受伤的身子,硬是挪了一段路,挪到着尼姑庵附近。
原是要继续挪,自己求救也让人去那边找盈盈。
却不料盈盈找了来……
裴渊撇嘴。
这要是搁以前,他都想不到会是自己做出的事情。
又忆起方才盈盈惊恐万分地冲入自己怀中,大声哭泣的模样,裴渊心头微热,有点劫后余生的安慰。
不过,她看着是个小白兔模样,性子可和兔子没半分关系。
哪怕是昨夜那样危险和恐怖的时候,她也聪颖、坚强的吓人。
而这样的性子,也让他更喜欢。
毕竟,娇柔的只会哭哭啼啼的兔子初见或许觉得乖巧可爱,时间久了也会变得无趣吧。
……
盈盈用了半个时辰找来救兵。
尼姑庵处在深林,庵里的师父原是不想沾染红尘是非的,是盈盈又求又劝,总算让她们松了口。
几个师父带着担架跟着盈盈回来时,天都亮了。
盈盈走时,坐在树桩上休息的裴渊那时已经跌倒在地,脸色惨白,浑身发烫,不知人事。
盈盈抱着他头,只觉抱着个火炉,“发热了!”
“先抬回去吧,庵里有草药,你熬一点给他喝!”
一个年长的尼姑招呼其余两个小尼姑,几人把裴渊弄到了担架上,颇费了些力气才抬回去。
尼姑庵不能收留男人。
便将盈盈和裴渊安顿在了庵堂后面的一间草庐内,虽说简陋,但总好过在野地里连个避风之处都没有。
盈盈认真又端正地给那年长的尼姑道了谢,还拿了身上值钱之物给她——
她随身自然没有。
但裴渊袖袋之中还有一块碎银子,被盈盈给搜罗了出来。
尼姑没要银子,瞧她知书达理,也很有好感,不但让人送了些热食、旧衣来,草药也替她熬好才送过来,还有一些金创药。
盈盈自是千恩万谢。
她先扒拉着帮裴渊扯下湿衣,查看了一番。
他身上大大小小好多处伤口,腿上的伤尤其严重,怪不得不能走动。
盈盈便给那伤口洒了金创药,又将干爽旧衣给他套上。
这一番折腾,让她几乎筋疲力竭,也有些尴尬窘迫。
她想她以前大约是没有看过男人身体吧。
但却又不得不做——
不上药不换衣,他伤情病情只会更严重,尼姑们自是不能帮忙,只有她自己来了。
喂裴渊喝汤药之前,她将那汤药嗅了嗅。
她应是不懂医的,但懂得香料,许多香料都可做药用,算是相通,她这一闻也分辨出用的草药来。
放了心,才喂给裴渊,又喂给他一些清粥。
如此半日都过去了。盈盈脚腕酸疼,低头一看,脚踝肿成了个馒头样,她琢磨,大概需要点药酒揉一揉?
她那些不甚清楚地记忆里,似乎有类似的画面。
可是现在她真的很累很累,都不太能站得起身……也不知道尼姑庵有没有药酒?
迟疑片刻,盈盈喘了口气爬在了木板床的边上,没一会儿就累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盈盈冷的打了个寒噤,人也清醒过来。
外面一片暗沉。
天又黑了。
床上的人还在睡着。
盈盈愣了愣,抓着裴渊的手臂摇了摇:“你……你醒醒,听得到我说话吗?”
回应她的只有一片寂静。
裴渊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盈盈只好站起身,想去外面查看一下。
可脚刚落地一踩就觉钻心的疼。
盈盈白了脸色,额头上还凝出豆大的汗珠。
她忍着疼,慢慢地踩了几次,总算疼的不那么厉害,这才过去打开门。
冷风灌进来。
盈盈下意识地吸了口冷气,低头,瞧见门口地面上摆着个粗瓷碗,里头三个馒头,已经冻的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