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焦急又慌乱,思忖着他除去后背和后脑,是否还有其他伤势?
毕竟先前那些蒙面人看起来凶神恶煞,非要取他性命不成。
他虽身手很好,可带着自己,又只用折扇做武器,那些人却是用刀剑等利刃,如果受伤也很有可能。
可是现在天色暗沉。
她方才清理裴渊后脑的划伤已经是勉强,此时怎么能看得到有没有其他伤?
焦急无措之下,盈盈只得去抓裴渊的手想写字询问。
她手指触到裴渊的手时,却被裴渊反握住手腕。
男人掌心温热,手指有薄薄的茧,抓握时也有力。
盈盈怔愣。
裴渊一拉,盈盈扑到他身前,他另一手也落到盈盈后脑之上,按着姑娘的脑袋瓜贴近他。
裴渊低头唇瓣停在盈盈耳畔,声音极低:“麻烦又来了。”
盈盈原还在为他忽然拉她纳闷,就听到这样一句,立时浑身紧绷,下意识想去抓他手腕写字询问。
可她又不确定“麻烦”是远是近,不确定自己乱动会不会有什么不妥。
竟硬生生控制住了自己,没去拉他的手,直接在他身前写:我们怎么办?
裴渊颇为受用,也忍不住暗叹:这样的境况,若不是在荒郊野地,不是被雨夜追杀,那该多好?
盈盈又写:他们会找到我们吗?
“目前不能。”
裴渊低声回,唇几乎贴上了盈盈的耳朵。
热气喷洒,似撩动盈盈心底某些敏感神经,她躲了躲。
然而本就被裴渊拉在身前揽着,他一手还控在她后脑上,叫她这躲避能去何处?倒是直接躲进裴渊怀中去了。
不过情况不乐观,盈盈紧张地根本留意不到这些。
雨幕中窸窣的危险之音越来越近了。
裴渊亦没了调笑。
他手掌轻轻拍了拍盈盈的后脑,“我得出去解决,你留在这里,不要动。”
盈盈迟疑地抬头,盯着他看了片刻,才想起用手指在他身前写字。
裴渊却说:“别写了,你的眼睛会说话,你看着我,我便能读懂你的想法……你是问我要去多久吧。
我不确定,来的麻烦……人不少,我要一点时间解决。
现在如果不出去找个好的位置伏击,等他们再近一点,把我们包抄……我受了点儿伤,你又对付不了他们。
那时我们就成待宰羔羊了,虽说死在一起听起来挺浪漫的,但我还没活够呢,可不想死。”
“乖乖等着,不要出去。”
他笑着低头,额头贴上盈盈的额头,贴近的呼吸交融,眼底颇多温柔仿佛将盈盈整个人完全缠绕。
盈盈甚至怔怔地,还没反应过来,裴渊已经起身离开。
走了三步,他回头看了盈盈一眼,摆手示意她躲到树洞深处去,又转身。
高大身影迎着风雨,很快消失在密林之中看不见。
盈盈听从他的交代,果然躲在了角落里。
位置不错,稍稍探身就能瞧见外面的天光,然而除去倾盆的大雨,青灰色暗沉的树林,其余什么都看不到。
如今已经快入冬了。
尽管郓州这地方四季如春,这样的时节,山中下大雨也冷的渗人。
潮湿阴寒的气流随着阴雨和冷风吹来。
盈盈穿的单薄,身子止不住的颤抖。
她下意识地笼紧了身上的衣裳。
那还是裴渊的外袍。
似乎带着裴渊身上的温热气息,以及熏上去的好闻的沉水香,包裹在她周身。
盈盈咬了咬唇,心中控制不住地凝起担忧,聚起期盼。
他可千万不要出事才好,千万……
*
这一等,盈盈也不确定是多少时辰。
只看到外面的雨势从大到小,后来停歇,天色从暗沉沉变的灰白,应该再过些时间就要天亮了。
裴渊没有回来。
起初盈盈自知手无缚鸡之力,出去要么是送死,要么是拖裴渊的后腿,所以绷着心弦等在这树洞之中。
可随着时间推移,盈盈心绪难以控制地纷乱起来。
他受伤了。
周围环境又是如此恶劣。
再加上,那些人那般凶狠,非要取他性命,他真的能应付的了,能全身而退,还能回来吗?
他流下的血珠滴到她脸颊上的触感似乎还在。
今夜数次揽着她,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一幕幕、那温柔又恶劣的模样也如就在眼前。
盈盈只觉心焦似火烧,更像有人捏着自己的心一下下攥紧,难受闷疼。
她再也等不下去,弯身出了树洞往外寻去。
她本是身娇体贵的姑娘,昨夜又是亡命奔逃,虽没受什么要命的大伤,却也落下不少擦伤、划伤。
又是神经紧绷一整夜,雨后道路还泥泞,也怕有人再提刀砍来。
她出来后走的深一脚浅一脚,跌跌撞撞。
却每每摔倒又立即爬起来,继续向前。
山中草木茂盛,几乎遮蔽天光,灰蒙蒙一大片,她根本辨不清方向。
刚出来时还能勉强顺着裴渊离开的方向前行,后来滚落一截小山坡再起身后,抬目四顾,周围都是一样。
她也彻底不知该往何处走。
茫然片刻后,盈盈重新挣扎着站起身,脚大约是扭伤了,走起路来有些刺痛,但她清楚,自己不能停下,停下就是等死。
她找了个树枝拄着往前。
林中时不时有鸟雀扑棱,吓得盈盈屏住呼吸躲在树后,等确定没有危险,她又继续前行。
盈盈将手放在喉咙上,清醒之后,从未有一刻如此恼恨,自己怎么不会说话了。
如果她会说话,这时可以大声地喊裴渊的名字。
这样起码比自己不辨方向,胡乱冲撞要有效果的多。
裴渊、裴渊。
盈盈在心里不断地念着他的名字。
他到底在哪里。
是被那些人杀了,还是被那些人带走,或者是,根本没有所谓的麻烦,他把自己丢在这里走了?
盈盈又惊又怕,如同昨晚的瓢泼大雨落进了她的心中一样的阴凉而惨淡。
她呆呆地站在密林之间。
冷风吹来,那纤弱的身子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就在她如此茫然无助,惶恐万千的时候,一道声音在她侧后方响起,懒洋洋的,低沉磁性:“喂,你在找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