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盈盈呆愣的这一瞬,不远处已有骚乱。
人群中传出惊慌失措的尖叫声来。
摊位上的老夫妇也变了脸色。
“那边打起来了,还动了家伙啊,好像就是刚才坐在这里的公子……快快,赶紧收拾一下回家!”
老两口做好决定后快速收摊。
盈盈站起身来,只瞧右手方向有人动手。
虽看不清楚,却已猜到是裴渊,一时间她更慌乱——
倒不是为裴渊的安危慌乱。
而是她原本就不辨方向,现在人群这样混乱,她更加无法辨别,口不能言又不好询问别人。
且现在几乎所有人都在匆忙奔走,塔楼下面挤做一团。
她就算是知道了西南方位,又怎么挤过去呢?
那么过不去,人又这么多,她会不会和裴渊等人失散?
她一个口不能言、身无分文、还失忆的柔弱女子,纵然有些赚钱的主意,被冲散后真的就好独自过活,然后找到记忆回到家吗?
这样乱糟糟的时候,盈盈自己都没想到,她脑海中一瞬间能冒出这么多假设的思绪来。
可是,情势混乱又紧张。
她即便是想的再多,还容不得她做好决定,就被推挤进了人潮之中。
四周都是慌乱的百姓,难辨方向,找不到雷安,也看不见裴渊。
盈盈无力地闭了眼,任由自己被人潮挤着走,被挤到塔楼下的时候,她的身后忽然有人惨叫一声。
盈盈感觉自己周围的人尖叫着让开。
没了人潮的拥堵,她脚步踉跄地跌倒在一旁,回头看去时,一抹森寒光芒划来。
是一把刀。
刀锋带着凌冽的杀气又急又快,照着盈盈当头砍下。
杀气冲上盈盈面门,如寒风刮骨,却又在砍上皮肉之前定了一瞬,后那刀刃飞了出去。
握刀的蒙面人被一道内劲甩出,撞断了塔楼一根柱子,重重地跌在地上,咳出的血润湿了蒙面巾。
及时赶到的裴渊弯身探手一揽,将地上脸色惨白的盈盈捞起护在自己怀中。
目光掠过盈盈周身,确定她没有受伤,裴渊落在盈盈身后的掌轻拍了两下,是惯性的温柔安抚。
而那朝着蒙面人看去的眼神却冷漠而阴沉。
周围的百姓已经作鸟兽散。
塔楼下空了起来,蒙面人从各处窜来,手提各类兵器,竟有十余人之多。
裴渊护着盈盈在怀中。
他外衣还披在盈盈身上,深服袍角卷起别在腰间,袖子半挽露出线条好看的肌理,眸光幽冷,手中折扇还在轻摇,却哪还有平素散漫模样?
裴渊说:“单明派你们来的。”
倒地的黑衣人“啐”了一声,被赶来的同伴扶着站起。
他一把扯下蒙面巾,眼神中的憎恶和杀意那么浓烈:“不错,我们都是跟着单舵主出生入死的兄弟。
这些年为河帮立下多少汗马功劳?
你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仗着几分见不得人的关系爬了上去,随意发号施令,将我们赶出河帮!
还通告各处,现在水路、陆路两条道上没有人接纳我们,是你断了我们的生路,你该死!”
另有一人怒喝道:“跟他废什么话,杀了他!连着这个娘们一起杀了!”
“对,杀了他、上!”
那些人凶神恶煞,绝不是虚言与玩笑。
盈盈脸色发白。
这些人是冲着他来的,而自己和他在一起,被当成他的同伙了!
裴渊含笑低头,语气轻柔:“我虽不曾带着人打过架,但我身手还好,应该能护你周全,全身而退,你信吗?”
盈盈睁大眼看着他。
这个时候还这样调笑?
裴渊笑意微深,“抱好。”
话音落下的一瞬裴渊手臂一紧,将盈盈彻底揽住,拔身而起。
盈盈顾不得多想,连忙双臂伸出将他腰间勒紧,脸颊贴向他身前,更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只觉裴渊带着她起起落落。
周围不时传出砰砰、咔嚓的各种撞击声音,还合着高低不一的惨叫声。
大约过了半刻钟,盈盈脚跟落了地,百姓慌乱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周围却是没了打斗和惨叫。
盈盈不太确定地咬了咬唇。
就要睁开眼时,裴渊带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让你抱好,你却是抱紧,看着瘦瘦弱弱,两条手臂倒是很有力气。”
他低头,语气很轻:“你呀,都将我腰勒疼了。”
盈盈猛然睁开眼,眼皮一抬,就对上裴渊含笑的眼。
那双眼深邃而温和,如往日一般云淡风轻,还似带着几分无奈和散漫。
一点也没有刚经历一场生死搏杀的样子。
如此从容随意……盈盈竟看的有些愣神。
风过,裴渊肩头发丝垂落,扫在了盈盈脸上。
盈盈下意识地眨眼,也彻底回神,手臂一松连连后退数步。
她的双手在身侧垂了一瞬,又莫名将手臂挪到身后去。
裴渊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唇角勾了勾,“我说了可以护你周全,还全身而退,我这个人说话向来算数的。”
盈盈垂着眼点点头,也不去看他。
却不知那低头的模样,到了裴渊眼底都变成了羞怯和乖顺,分外惹人怜爱。
裴渊看了许久,低柔道:“我们在这里稍等片刻,雷安到了再走。”
却不料不远处咔嚓一声响,裴渊低喊一声“小心”。
盈盈下意识地看向“咔嚓”声传来的方向,身子同时被裴渊猛的一拉。
沉水香合着几分微微的汗味扑鼻而。
盈盈被拉的扑到了裴渊的身前,惯性地一把抓住他身前衣裳。
那“咔嚓”一声,是塔楼倒了。
方才裴渊和那些人动手,砍断了太多木柱,如今塔楼支撑不住,整体塌了过来。
裴渊护住盈盈后反手一挡。
纵然他力气不小,可塔楼实在高大,非一人之力可以挡得住。
裴渊只挡了片刻便撑不住,只得推着盈盈靠向墙壁,任由粗壮的木头砸到了自己背上、后脑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裴渊亦哼了两声,却双手撑在盈盈身子两侧岿然不动,用自己的身体将她护的万分周全。
盈盈惊慌失措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唇瓣抖动,已不知该如何反应。
裴渊苦笑:“话说早了……我啊,能打得过那些人,却防不住老天爷也要踩我一脚,哎。”
有血珠从他耳垂上滚落,顺着那下颌蜿蜒向下,滴滴哒哒掉到了盈盈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