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看着他满目的无力和哀伤,竟能读懂他的心情——
他以为是真爱。
结果不过是钱色买卖。
纵然有多的钱还能买到,那份喜欢却已经不对味了,所以他不想要了。
只是明白道理和真的彻底放下,那又是两码事。
就如她自己……
盈盈不觉暗叹口气。
人心逐利本是常态,欢场之人动辄谈真情才是笑话,他这样一番经历也好,总是花钱买了成长教训吧。
不过那钱乃身外之物这话,听着实在让人扼腕。
那可是一万多两啊!
到底是贵公子,这样轻描淡写。
这些思绪从脑海之中一闪而过,盈盈愣住。
她、她怎么会有“人心逐利”这样老道的心态?
而且她,好像对钱有点敏锐。
她先前还话赶话与谢清辞说什么了?帮他赚钱,或者帮他把那个凤仙弄走的钱想办法找回来。
这些话重新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盈盈忽然惊觉,自己真的有办法。
赚钱的办法有。
从凤仙手上找钱的办法也有,而且眨眼功夫就想到好几个法子,且应该都可以试上一试。
她怎么会……
盈盈不觉为此怔怔出神,追着这些深思起来。
谢清辞则沉默了一会儿后,又在那边絮絮叨叨着和盈盈之间的事情,诉说着情殇、不甘、难舍等等。
少年声音低迷,情绪也低落。
盈盈出了神他也没察觉……或许他压根不在意别人有没有听到,只是想把心里的难受都倒出来吧。
两人就这般,各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互不干扰,竟也莫名和谐。
流空、孟春、仲夏三人相互对视了几眼后,虽觉惊奇,却也都很是默契地保持安静,没有打破。
过了不知多久,谢清辞率先从低迷的情绪之中抽身:“嗳,你方才说有办法赚银子,是真的吗?”
盈盈被他唤的回了神,却没听清问题,只能眼含疑问地看着他。
“赚银子。”
谢清辞比了个花钱的动作:“你不是说可以想办法?”
盈盈点头,提笔在纸上写:有。
“怎么赚?”
香料、布帛、文房四宝、饮食、花卉,都可。
“哦。”谢清辞盯着那张纸:“我还是不懂怎么个赚法。”
盈盈写道:要了解本地州府各方面的行情才好下手。
“怎么了解?不然我派流空去打听一下。”
他懂得生意吗?懂不懂怎么看行情?
“大概——”谢清辞睇了流空一眼,“你懂吗?”
流空诚实道:“不太懂。”
谢清辞皱眉,语气颇为嫌弃地低声说:“竟然连这个都不懂,”又殷切地看向盈盈:“他不懂怎么办?”
流空:“……”
有的时候挺想以下犯上的。
盈盈:我应该懂,出去走两圈的话会有收获。
“那行,我陪你出去走两圈看看!”谢清辞笑眯眯:“说起来,你被救回后就一直待在山庄没出去过。
你肯定闷坏了吧?郓州还是挺热闹的,你不出去转转看看那就太可惜了。
说起这个就要怪裴渊了!都怪他!”
谢清辞皱紧眉头骂道:“他到底是怎么照顾病人的,也不知道带人出去走走散散心,散散心对病情恢复肯定有帮助啊。
肯定是他懒得动,所以直接不带你出去,真是的。
现在他还不知去哪了——”
谢清辞转向仲夏:“他人呢?”
仲夏笑了下没回话。
“怕是又不知去何处逍遥了。”谢清辞也没多问,哼了一声回头,面对盈盈时神色友善:“你想什么时候出去?”
盈盈:今日时辰晚了,明日吧。
“那好!”
谢清辞爽快应下,“那就明儿一早出门,说定了啊!”
仲夏和流空对视一眼交换意见。
最后默契地一言不发。
孟春下意识觉得不能让盈盈随意出去,便想开口阻拦。
仲夏抓住她的衣袖轻轻一扯。
孟春回头。
仲夏眼神叮嘱,摇头示意。
孟春张了张嘴,也沉默了下去。
等盈盈回到暗香坊后,孟春将仲夏拉倒无人处,“你怎么拦我?难道就让她跟着谢公子出去吗?”
“那不然呢?”
仲夏朝房间看去,隔窗正好能瞧见盈盈在桌边写写画画,眉心微锁神色有些复杂。
她回头:“谢公子的性子,只要决定了的事情那肯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我们做属下的就算劝也劝不住,倒不如顺了他的意思。
他最近心情太糟糕了。
如果被盈盈姑娘所谓的“转转看行情”转移注意力,换换心情也不错。
至于盈盈姑娘是否居心叵测……她一个柔弱女子,周围全是精明强干且会武功的自己人,也不怕她出什么幺蛾子。
正好也可借着出去的机会,我们好好观察一下,瞧她会不会露出马脚来。”
孟春默默片刻,点头:“好吧,你的话有道理。”
*
清风亭一番出神,盈盈又想到一些别的。
回到暗香坊内便开始记录。
这一回是一些银钱数目,虽不知道是何处的数目,但在她脑海之中异常清晰,她便全部记下。
而后她又按着脑海之中的画面,绘了三张小画。
等墨迹干了,她拎起小画三张比对细看。
这三张合起来,应该是一间很大的书房才是,但并不算完整。
桌案上摆放账本、文房四宝、许多好看的纸笺,还有一盆兰花。
兰花品相应属一般,但是被照顾的很细致,根茎处还摆着一只可爱的玉雕小兔,眼睛红红的,分外抢眼。
桌案一旁站着一人,着靛青劲衣,腰束皮制腰带,腰侧边挂着一把刀,但她只画到腰身往上至肩头。
面容在脑海中一片空白,所以也画不出。
盈盈盯着那画了一半的人像半晌,又拿出先前画了刀的图纸来比对。
一模一样。
所以这把刀的主人应该和自己关系匪浅,到底是什么人……
上一次她觉得这把刀的主人或许是自己的兄长,可这一回脑海之中碎片画面却显示,这人待她恭敬,竟也是唤她大小姐。
那就不可能是兄长,更像是下属。
可他若是下属,自己是小姐,怎会对他以及他的刀记忆这般深刻?
盈盈盯着那几张纸,凝神深思起来。
可只不过片刻而已,头就闷疼了起来。
上一次的教训太过可怕,现在盈盈立即就不敢多想,连忙深呼吸凝定心思,将那些画纸都叠起压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