盈盈微讶,放下糕点,询问又关怀地看着他。
谢清辞啜泣了一下,又拿了一块糕点一口吞下,才抬眸看向盈盈:“你一定觉得我一个大男人哭哭啼啼,又可笑又懦弱,是不是?”
盈盈摇头。
她觉得他哭的挺可怜的,感觉像是被欺负了。
谢清辞红着眼说:“这糕点是我给别人买的,那个别人……是我很喜欢的一个姑娘,她叫凤仙……”
他竟一股脑儿,将自己和凤仙姑娘的事情,都倒了出来。
原来凤仙姑娘一直暗中有个相好的。
赚到的银子也拿了一大半给那个相好的。
这还不是重点。
重点是,谢清辞捧她的场,在她身上砸了大笔银子,她却背后与那相好的说谢清辞是个没断奶的孩子。
天真愚蠢,也不知是谁家养出来的,没管好还放出来。
又说谢清辞其实没银子没身份,有银子有身份的是裴渊,要不是看在裴渊份上,她断然不可能花尽心思哄着谢清辞。
这些话,被谢清辞给听了个清楚。
他震惊之下冲进去和凤仙理论。
凤仙一看败露,也懒得这样,实话挑明和谢清辞说了。
本就是他花钱买她的乐子,难道还指望什么深情厚谊,什么生死不离不成,又问谢清辞难道能把她抬回家?
总归说了好些撕破脸的话。
正好就是下雨那日,谢清辞备受打击,伤心绝望,回到山庄直接坐在石林里放声大哭。
而今日这牛乳糕,也是他买了原要送给她吃的。
“我知道她不会要的,可我还是买了……”谢清辞要紧牙关说:“我果然连她的面都见不到,因为这一次我拿不出一百两来。
以前我也给她买牛乳糕,每一次都买,这个牛乳糕很贵,很难买,每日都限量,我让流空天不亮就去排队。
我还送过她好多礼物,只要她喜欢的我都给她。
我也不像其余男人对她动手动脚,我不灌他酒,我也不需要她对我卑躬屈膝。
我们离的最近的一次,就是她喂我吃牛乳糕……
可她和别人说我是个愣头青,是毛都没长齐的小子,说是像个傻子。”
话未说完他已经双眼通红,水汽纵横,随时都要哭出来。
他泪眼汪汪地看着盈盈:“我真的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吗?”
他却也似乎不需要盈盈回答,就自怨自艾地低下头:“是啊,是啊,我就是这样,谁家男子像我这样哭哭啼啼?
哪个男儿郎为了这点事情就一蹶不振呢?只有我,只有我!我怎么这样不争气!我忘不了她——”
他说着竟一拳砸在石桌上,弄伤了手。
流空连忙上前把他架住:“公子息怒,实在有气朝属下发作,别伤了自己。”
孟春也吓坏了。
素来也算温顺的小公子,怎么这样发作起来?
那个什么凤仙,着实是太过分了!
盈盈担忧地看着他的手,一面示意孟春找药,一面手指沾了茶水在桌上写:你不是。
后拉了拉谢清辞的衣袖让他看到。
谢清辞泪眼汪汪看着她:“不是?”
不是。
盈盈摇头,又在桌上写:为情所困——而后指他、指自己、指流空,又写:每个人都可能会遇到。
很正常。
谢清辞怔怔:“是吗?”
盈盈肯定地点头,又写:是你和那个姑娘没有缘分。
“可我舍不得、忘不掉啊……”
那就忘不掉。
盈盈见他抬头看着自己,无声说:没有人强迫你忘掉,你可以记在心里的。
“可我难受……她不会再理我了,不会再和以前一样朝我笑。”
“姑娘——”
孟春的声音响起来,她带了药膏来,还拿了笔墨和一叠纸笺。
仲夏接下药膏为小公子上药。
盈盈则感激地朝孟春看了一眼,接下纸笔书写。
片刻后一张纸递到谢清辞面前:如果你实在舍不得,而花钱就能买她见你,买她对你笑,那就准备银子。
谢清辞面上尴尬,片刻后说:“我已经没钱了……出门只带了几千两,基本都花她身上了。”
他飞快看了盈盈一眼,“我家中不让我带太多钱出来,而且往常出来都是裴渊那厮……都是我表哥出钱。”
他小声:“这次表哥也拿了一些银子给我,还给我摆平过一些,和凤仙姑娘有关的问题,现在表哥不在,我这……”
就囊中羞涩了。
盈盈一默。
这么听起来,裴渊那表哥做的还算不错。
想来他自己更深谙风月场所之道,所以为表弟摆平也那么娴熟。
不过,带这样单纯稚嫩的公子去那样的地方,想想也不是什么好人。
谢清辞却是已经在那边算起数来:“一开始花了一千多两,后来又是三千两,买礼物八百两,和一个公子竞价两千两。
她选花魁我先砸了三千多两,后来表哥出面摆平倒是没再多花钱……”
盈盈听着,额角的经络控制不住地抽动起来。
这是什么散财童子!
当然,现场的人,除去流空已经知道,孟春和仲夏也忍无可忍,脸色凝重,经络抽搐。
真真是一掷千金的败家玩意啊!
而谢清辞是贵人主子,她们自是不敢表现出几分来。
可那表情实在是控制不了,也让谢清辞意识到了几分不该。
他讪讪:“一不小心……就那么多了。”
盈盈盯了他一会儿,写道:我或许有法子赚银子,或者,让她把你的银子还回来。
谢清辞瞪大眼睛看着她:“你有办法?”
盈盈点头,又写:看你想怎么办。
谢清辞咽了咽口水,分明盈盈失忆失智还不会说话,但她这样说的时候双眸定定,竟就是有一种言出必行,行出必果的意味来。
孟春和仲夏也愣了下。
盈盈再写:选一个,我帮你。
“……”
谢清辞踌躇良久,才欲言又止地说:“银子是身外之物,花了就花了,我其实也不那么在意。
至于见她……我觉得我也不是那么想见她。
我原以为她和寻常舞姬不同,出淤泥而不染,可是我好像想错了……我表哥说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舞坊是淤泥,是染缸,她或许曾经是被迫的,但现在也和那些人一样了吧。”
他低下头,扯唇苦笑:“我其实也知道,我找人,或者让家人送银子来,她还会笑着侍奉,可那笑只是买来的。
而且她有的话说的不错,我是不能把她抬回家。
我都明白,我只是……只是过不了自己这关,我心里难受。”